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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今朝别饮,谁忆轻狂少年郎 ...

  •   正是初夏,天气渐渐地暖了起来,却不会让人觉得闷躁,徐徐清风从青纱窗棂外吹进,送来湖中略有些潮湿的水汽,隐隐有一股淡香传来,令人闻之凝神,青纱曼起,却是一鼎正燃着袅袅熏香的紫金香炉。
      窗下有人对坐,执子落盘,偶尔响起的清脆的玉石撞击之声听来毫不拖泥带水,正显示出了执子之人的果决。
      “……禀公子,帝都来旨。”
      有青衣小侍在门外通禀,窗下博弈之人听到,似是停了一瞬,其中一人将刚拈起的白子原封不动地放回,目光微垂,披衣起身,只见他身材修长,容色淡淡,一头墨发随意披散,只拿一根镶白玉抹额轻束,素衣白裳竟是让他穿出了锦衣貂裘般雍容之态。
      而榻上手执黑子的男子气度也不遑多让,与白衣人极相似的容颜,却更多两分温润,他穿着与白衣人类似款式的黑衣,乌发尽数用红玉银冠高束,额前垂下一缕发丝,因他半低首的动作而恰好遮住一侧狭长的眼睛,模糊了面容,看不清神态。
      “……帝都?”
      墨漪轻叹,尾音微微上挑,缓缓把玩着指间的黑玉棋子,衬得手指莹白如玉,他出声询问,那音色好似比玉石撞击还要好听几分。
      白衣人背对墨漪站着,右手虚握成拳背在身后,闻声,轻轻偏首回望榻上之人:“……我欲入朝为官。”
      “啪!”
      棋子入盘,滚落几载,转着圈儿顺着棋盘落到地上,发出一连串叮当脆响,却无人理会。
      墨漪失神片刻,继而眉心轻拧,轻声问:“可是因我那席话?”
      这话一落,室内仿佛更静了几分,两人都知这话所指之意,却无一人再开口,只有缓缓袅娜而起的熏香不知主人愁苦,兀自冉冉缭绕。
      半晌,只听一男声响起,似一把精石铸造的寒剑破开室内凝滞的空气:“无关。”
      雪衣垂眸看着自己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好似能看出一朵花来:“读书之人,无不期盼有朝一日能入朝拜相,我也是个读书人,自然不例外。”
      “呵呵呵……”榻上墨漪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一个人大笑,直笑湿了眼角才戛然而止,他转头,目光如炬,直直逼向背对他的雪衣,厉声道:“可你分明不喜那套!你说过的,你曾扬言此生不入官途!莫非你反悔了不成?!”
      雪衣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用淡漠的口吻回应墨漪:“不过是年少轻狂时随口说的话而已,何必在意?”
      “年少轻狂,年少轻狂?哈、哈哈…好一个年少轻狂…”墨漪扣在案沿上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知自己该如何对待眼前这个让自己瞻前顾后毫无办法的人,他笑得如一头困兽,陷入绝境无可自救,只能悲凉地等待未知的命运。
      雪衣听他如此似哭非哭的笑声,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他紧紧抿起淡色的薄唇,提步,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压抑之地。
      榻上墨漪见他如此果决,似是早就料到,神情倒未曾有太大变化,只是那直挺的背脊似是不堪重负般地微微弯下,他嘴里细细喃着“年少轻狂”这四个字,一遍遍品着,偶尔还发出不可遏制的笑声,可是他边笑着,却疼哭了心口,好像有谁拿着一把钝了的小刀在他心里缓缓地磨着,一刀一刀,不见血,但那疼通却一点点尽数渗到了骨子里。
      墨漪斜倚在榻上,借着窗外的夕阳余晖一遍遍描绘眼前的残局,白子黑子在脑中厮杀,眼中看到的,是那个人决然的背影,直到屋外唢呐响起,锣鼓喧天,喜气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才真正意识到,那个人,已经走了。
      就这样走了。
      连个道别都不曾有。
      想到这里,墨漪忽觉胸口滞涩,眼眶泛酸,他大笑一声,一把掀翻棋盘,玉制的棋盘在地上一摔两半,棋子撒了一地,有侍从听到动静想要进来,却被他厉声喝走,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地板,只觉得自己比这还要狼狈万分。
      “……下棋的人都走了,还留着棋盘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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