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月下花前》蕤北

6、逍遥庄逍遥和乐 忘忧境忘忧快活(中)

　　贾珊的心思却全然不在石榴树上，而是与自己隔着个小池子的太湖石假山。造型、风骨，与李老板给自己看的那个二十公分左右的假山盆景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一个气势磅礴，一个玲珑剔透，乍看毫无关联，但是孤高桀骜的风骨，却是如出一辙。
　　突然想起，盆景假山背面是有个印记的，贾珊费力地提着裙子和外边裹的大衣裳，急匆匆地向太湖石跑去。贾张氏跟在后头，抱了一同过去“珊儿你想起什么了？”
　　绕过太湖石，贾珊不由得啊了一声，慌忙转头看贾张氏，贾张氏白着脸，努力显得更平静的说“为遮掩这印章的来历，四年前我特地派人寻山子野老先生画了样儿，在这假山背面造了个一模一样的大亭子，并题了‘忘忧亭’。旁人只会觉得是我卖弄，雕了章子，断不会信，这是你娘胎里带的。”
　　贾珊颤抖着手环住贾张氏的脖子不作声，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那亭子的位置和与假山的大小比例，缩小之后，分明便是那盆景背面的方形印记的位置，如此说来，自己手里这印章，想必就是那盆景缺的那块了。
　　自己终于找到了与现实连接的地方，那么是这个印章把自己带过来的吗？又为何偏偏是自己？自己可还能回去？自己不在这么久了，爷爷可有好好吃饭睡觉，胃疼的老毛病有没有范？
　　贾张氏轻擦了贾珊的眼泪，自个儿也红了眼圈，拍着贾珊的后背说“别哭我的儿，不管你有没有记起来什么，都是我的女儿。我不管你上辈子是多通天彻地的人物，还是有什么阴私秘密，这辈子，你都是我身上的肉。我既生了你，便一辈子是你母亲。”
　　又轻声哄着贾珊“好孩子别哭了，今儿晚些老爷办差回来，便要他明日里去催促庄子上的庵堂。你大好了便去庄子上住些时日，待我捯饬齐整，你再回来。”
　　说着，贾张氏又咬牙狠狠道“姑奶奶我还就不信了，荣国府这一亩三分地，还有翻不出来的狗屁倒灶龌龊事，待抓出那人来，定要绞了舌头打上个一百板子，再扭了去报官，这等贱婢刁奴，纵是百年老参吊着那条贱命，也要把那七十二等酷刑用个尽，给珊姐儿和瑚哥儿出气。”
　　贾珊大汗，这亲妈好是好，就是好像忒草菅人命。作为红旗下生长的四有青年，虽不是圣母婊，觉得要以德报怨，却是隐隐觉得，贾张氏的性子最近有些毛毛躁躁的。不知是不是孕妇都脾气大，丫鬟婆子稍不如意，便劈头盖脸一顿骂。
　　贾珊自幼喜欢看书，医术也是粗粗看过一些，自是知晓北方的秋冬天干，本就易心火燥热，气大又伤肝。回头是要贾张氏少喝点补品了，免得恶情绪伤身子，还对孕相不好。
　　罢了罢了，待一日是一日吧，贾张氏拿自己当亲生女儿，自己虽然是半道来的，不过这身子却是没差的，就当这是老天补偿自己没有母亲的日子吧。
　　再加上，这些天来的相处，贾瑚聪明伶俐，少年老成，不过五岁，却甚是知礼。素日里四更天就爬起来开蒙、悬腕写大字、跟着师傅打拳。每每功课都结束，才来找贾珊玩上半晌，总交代贾珊，以后要保护阿姊。
　　行止坐卧，亦是无一不是规规矩矩，叫人心疼，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的典型，贾珊也是真心喜欢贾瑚这个弟弟。
　　贾珊听丫鬟婆子嚼舌头说，贾瑚以往时日虽用功，但远没有这般心甘情愿，多是惧怕老爷和请的师傅，自大难一场，却像突然开了窍。若说以往下了七八分劲，那现在就像是十分，十二分，平添了几分刻苦，倒是叫贾珊打心眼里心疼的很，天天缠着贾张氏说要给弟弟做好吃的。
　　待到晚饭时候，听得贾赦进了府了，丫鬟婆子遂开始在花厅摆饭，又多点了几只灯，拿轻纱美人灯罩盖上，贾张氏领着贾珊、贾瑚窝在暖阁做游戏。
　　贾瑚在母亲和阿姊面前倒是很能放得开，跟个淘气鬼儿似的，一会儿要打陀螺，一会儿缠着贾珊陪他下双陆，一会儿又拿了吊兰的细长叶子去弄旁边缸子里的红鲤鱼。
　　还又双手合十对鱼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今日多游两下子，明儿老衲就拿了你来给阿姊炖汤吃酒，也是你一番造化。”
　　逗得贾张氏和贾珊笑的直不起腰，一个劲哎呦哎呦叫唤，伺候的丫鬟也一个个捂着嘴笑的东倒西歪。“浑说。”
　　贾赦一进门便听到宝贝儿子最后一句，当下笑着轻斥了一句“男子汉作甚天天念着喝汤吃酒，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罢了，明儿功课先搁一晌，随我出趟门子，你几位师傅那里，我已经替你告了假。”
　　本来被父亲斥责还噘着嘴，又一听明日不必做功课，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蹭蹭窜到贾赦跟前，双手抓着贾赦的袖子追问出门去哪里玩。
　　贾赦故意不开口，就斜睨了贾瑚一眼，老神在在地坐在炕上，端起贾张氏用过的茶碗缓缓饮了起来。贾张氏老脸一红，偷偷瞪了贾赦一眼，酸枝炕桌下悄悄捏了下贾赦。
　　贾赦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看儿子急得抓耳挠腮，毛脚猴儿一样。
　　贾珊瞧得有趣，看贾赦出门的衣裳都没换，也未曾梳洗，就找过来，显然是万分在意贾张氏和两个孩子的，虽然据说有些文史不通，游手好闲，不过这性子却是极好，不通文墨，并不一定就是坏人。
　　荣国公贾代善的父亲贾源，荣国府第一代主人，年青时与其一奶同胞的兄长贾演，追随当今万岁推翻前朝昏庸无道的腐朽政权，几经生死才打下这铁桶江山。令暹罗、南召等不敢轻举妄动，每年都乖乖地进贡奇珍异宝。
　　兄弟二人也因多次救驾有功，贾演被封了宁国公，贾源为荣国公，同位列超品公爵，一时传为本朝佳话。
　　不过因其二人在战场上受的暗伤颇多，所以早早地便魂归地府，入了阎王老爷麾下。贾演和贾源的爵位，分别袭给了各自的长子贾代化、贾代善，降了一等，为超品侯爵。
　　万岁上了年纪，愈发念旧，为感念演、源二人多次以命相护，忠肝义胆，便保留了国公府的牌匾和名号，外人对贾代化、贾代善二人，亦仍称为国公爷。
　　而这贾赦乃是现任荣国公贾代善的嫡长子，待贾代善百年之后，再不济也能蒙了祖上的余荫，混个超品的伯爵当当。
　　就算混不吝的不讨喜，看在祖父的面子上，袭个一品的子爵总归跑不了。这样的出身，说句白话儿，那就是衔着金汤匙生的，只要自个儿不犯浑做些个翻天的勾当，一辈子吃喝玩乐也败不完的百年家业。
　　贾珊却记得，原著里这个大老爷混的挺惨。
　　贾代善去的早，贾史氏妻代夫权，把持荣国府少说也有个二十来年，且不论合不合理，这二十来年期间多少奇珍异宝进了她的私库，又有多少银钱淌水一般入了二房贾政和贾王氏的荷包。
　　况且，贾史氏喜爱的次子贾政随她住长子嫡孙该住的正堂荣禧堂，长子贾赦却被她撵到马房旁边的偏院子，不得不说也是个令人费解的事。
　　现如今自个儿亲眼所见，年轻时候的大老爷贾赦虽有些许轻浮不稳重，但是也算得上唇红齿白，眉目周正，就是眼神有些太活了，总叫人觉得说话油腔滑调，不像个光明磊落的。
　　贾赦看胃口吊得差不多了，才美滋滋地放下茶碗，对贾瑚道“明儿个啊，去你母亲庄子上，瞧瞧他们把你阿姊的菩萨庙建的如何了，甚么什么可以过去住。”贾张氏抚掌笑道“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本来打算饭毕同你分说，你倒是把我要讲的给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