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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鸟的眼睛 ...

  •   蓝云心气急败坏满脸费解,班宁没有理会蓝云心的质问,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边。

      “叮”地一声,电梯停稳在她们面前,银白色金属质地的门缓缓打开,里没有人。班宁伸手扶住电梯门,示意蓝云心先走。

      蓝云心倒也没打算客气,迈开腿进了电梯,没站相地靠在了最里面的角落。电梯被擦得锃光瓦亮又因为空气几乎不流通的缘故,消毒水的味道比别处浓了些。

      班宁看了满脸不爽的翻着白眼的蓝云心一眼,也跟着进了电梯,转身用修长的手指摁下1层的按钮,又顺手带上了关门键。

      班宁在转身背对蓝云心的时候,就用余光瞄见蓝云心的目光从天花板移到了自己身上,果不其然,门才刚刚合上,她的身后就传来了蓝云心的声音。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蓝云心问。

      班宁转过了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老旧的电梯吱吱悠悠地向下挪动,确实是比步行还慢。

      “光污染。”班宁的嘴唇里蹦出来一个名词,她想了想,补充道,“白亮污染。”说完还认同地点了点头。

      蓝云心靠在电梯角落里,眯起了眼,她不知道班宁在说什么。

      “什么是你说的白亮污染?”她问道。

      “就是城市里的玻璃反光,这也被视为一种污染源。”班宁一脸认真地回答。

      “噢。”蓝云心点了点头,她回想起刚才班宁突然摁着她肩膀,半跪在墙根的诡异行为,问:“这种污染也需要躲避吗?”

      “不需要。”

      “那你在躲什么?”蓝云心刚问完,电梯就停靠在了一楼,班宁先走出了电梯,四处张望着,就像电影里那些确认周围环境安全的保镖一样。

      蓝云心跟在她侧后方,快步走出了这栋楼。半上午的阳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蓝云心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拿出一副玳瑁色的墨镜,伸到了班宁面前。

      “给。”蓝云心说。

      “你戴吧,我不需要墨镜。”班宁摇了摇头。

      “哦,真的吗?这里光可是很晃眼,刚才白亮污染毕竟已经污染了你的眼睛,小心污染加重。”蓝云心的声音里带着调侃。

      可班宁不大能分辨出蓝云心究竟是在挖苦自己还是真的在表达自己的关心,蓝云心跟蓝伊一很不一样,这人总是别别扭扭的。

      班宁笑着转过头,看着眼前人与蓝伊一神似但又远比蓝伊一更加天生丽质的五官,还有她因为一晚没睡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头发。

      “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班宁说。

      “哦,是吗?我一般都是以美色取胜。”蓝云心说着,撩了一把头发。

      班宁笑而不语。

      两个人并排往前快步走着,蓝云心突然转了方向。

      “你去哪儿?”班宁叫住了蓝云心。

      “我的咖啡还在门口呢。”蓝云心像看智障一样看着班宁,刚才她接外卖小哥电话的时候,这人不就站在她旁边吗?

      班宁攥了攥拳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拐了个弯跟着蓝云心往外走。明明打个医院的服务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她不知道蓝云心为什么要叫外卖。

      也不知道为什么叫了外卖还不告诉医院的工作人员直接送到房间里,咖啡也就算了,又为什么非得强迫她去店里打包早茶拿来医院呢?叫人送来不也是一样吗?吃之前用银针验验毒不就完事儿了?

      班宁总觉得蓝云心很特别,和她认识的所有姓蓝的人都不同。现在她知道了,蓝云心这人,什么都喜欢自己亲自去干,吃什么,喝什么都亲自张罗,绝不是用自己的意愿和嘴皮子在维持生活。

      据班宁对生活极为有限的观察,一般在这种离财富和权利很近的家庭里,这个年纪,什么都亲自去张罗的小孩,要么就是常年自己在国外呆着,要么就是长大以后才知道自己久未谋面的亲爹出了家门是无数多人的干爹。

      班宁跟在章女士和蓝伊一身边多年,并未听说过蓝云心这个名字。

      半路出现的吗?类似于那种母亲得了重病,在去世前告诉自己小孩,那个一直没有陪伴她成长的爸爸,其实是住在遥远的海港城的某个拥有财富和权利的中年男人。

      班宁揉了揉眼睛,苦笑着,她一定是最近玛丽苏小说看多了。不过在海港城,像蓝伊一这样的家庭,半路蹦出一个私生女或者私生子,倒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靠坐在病床上的蓝伊一经不住念叨,狠狠打了个喷嚏。音响里传来了火车经过时哐哧哐哧的声音,声音很大,灌满了整个房间。电视上是《路边野餐》的电影画面,蓝伊一伸手摁下了暂停。

      电影已经播了一个多小时,可是她一个画面都没看进去。她心乱如麻。

      她一把掀开被单,扶着床沿,把腿小心地挪到窗外,坐在了床边儿上。腿移动的时候有些许疼痛感,她轻声叹了口气。

      真相、吴缺的下落、集装箱里那具尸体的死因,还有那个开枪的人,一切都悬而未决,被迷雾笼罩着。那些不明显的证据和线索,无比杂乱地交织在时间线里,说不清,道不明。

      可只有疼痛,这个把她困在这里的伤口传来的疼痛,既真实,又清晰可见。

      她挪动了几步,坐在了轮椅上,又像开玩具车一样,指挥着轮椅,往办公桌的方向走。

      病房的设计合理极了,走廊过道都很宽阔,即使操作水平有限,也没有磕碰到自己。但她走到半截,突然想起来吴缺的牛肉干还在床头,于是有些费力地原地掉了个头,回到床头,满意地把牛肉干放在腿上,想了想,又拿了几个橘子。

      因为熟练的缘故,这次更顺利到达了办公桌前,拿起笔,翻开了又窄又长的记事本。她不喜欢这个笔记本,这种笔记本是给那些日理万机的人指派别人使的,她想要一个刑警队办公区里摆着的白板。那个白板才是用来思考的。

      她拿起桌上的电话,按照笔记本上的说明,打给了医院的服务台。

      “蓝小姐您好,这里是海港医院VIP服务台。”

      “您好,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送一块白板过来吗?”

      “会议室里使用的白板可以吗?”

      “可以可以,这就是我要的那种。”

      “好,请您稍候,马上为您协调调配。”

      “麻烦了。”

      “蓝小姐不必客气,您还有其他需求吗?”

      “没有了。”

      “那祝您早日康复,工作顺利。”

      蓝伊一嗯啊了两句,就挂掉了电话。

      她靠在椅子上,又陷入了思绪如麻的状态。

      “他人即地狱。”蓝伊一自言自语着,早先她不理解这句话,后来章女士带她去参加一个慈善宴会,有个老先生一语道破。

      说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脑子里基本上都在琢磨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哪怕想的是一件事儿,那这件事儿里一定也是围绕着人来的。

      按照如此说法,如果我们与他人交恶,那我们脑子里琢磨的就基本上都是这个人如何如何傻逼,或者某件事我如何如何对,又是在什么节点做错了什么,如果做对了,就又能如何如何。我们的思绪不由自主地便陷入这样的地狱里,浪费了时间与精力。

      良好的人际,是一个人快乐生活的必要条件。

      蓝伊一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擅长在独处的时候,用一些其他的东西填满自己的脑子,比如读书,比如看电影,她擅于通过文字和影像把自己带入到另一种情绪当中,用来逃离不停去思考周围的人这件事情。

      尤其在她工作以后,出入各种凶杀现场,那些死者有的为人父母,有的为人子女,蓝伊一时常会直接暴露在被害者家属绝望的情绪当中。家属总是一边想要真相,又一边拒绝让法医染指家人的遗体。

      一开始她会被这样的情绪控制,那时候她跟着所有人一起绝望,一起惋惜,一起愤怒。即使有机会去休假,躺在马达加斯加的沙滩上晒着太阳,她也会不住地回忆起自己参与过的每个案件,当时家属的捶胸顿足,还有对她解剖尸体的不满。

      那时她的情绪像是过山车,总是起伏不定。

      直到她处理汤照眠师父的案子,为了给那些小混混们定罪量刑,她亲自解剖了同事的尸体。在那段时间里,汤照眠一开始她没有情绪,平静得像是湖水,直到师父下葬的那天,汤照眠几近崩溃。

      她看着汤照眠跪在墓碑前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看着汤照眠在那之后整日酗酒,甚至开始抽烟的样子,像是看到了每天被击垮又重塑一万次的自己。

      她渐渐接受了自己工作的另一面,或者说是接受了自己,也接受了他人。她养了Amber,下了班抱着猫躺在沙发上读书,看电影,研究烹饪的技法。

      那些胡思乱想,那些原本会把持她心灵的人,都逐渐散去。

      可多年来的功力,终于还是在吴缺失踪面前破功了,刚才的电影画面,过了眼,但是没过脑子。她的脑子在思索每一个吴缺可能的生活细节,她太想找到她了。

      甚至要为此,住进鸟的眼睛。

      蓝云心大摇大摆破门而入的声音,又一次把蓝伊一从思绪的乱麻里拉回触感真实的当下。

      “姐,我回来了。”蓝云心的声音先传了过来,蓝伊一向走廊望去,之间蓝云心左手拎着香槟,右手拎着咖啡走了进来。

      “还顺便去买了香槟啊。”蓝伊一说。

      蓝云心把香槟和咖啡放在办公桌上,把咖啡杯从便携纸袋里一一拿出来。

      “你喝咖啡。”蓝云心把咖啡放在了蓝伊一面前,“这个香槟是我给自己准备的,你有伤,不能喝酒。”

      班宁紧跟在蓝云心后头进了门,因为刚才蓝伊一在看电影的缘故,房间里的窗帘被拉了下来。正是因为刚才在楼上看到蓝伊一房间拉着窗帘,她才跟蓝云心晃晃悠悠地回来。

      她从容地把打包来的食物放在桌上,走到窗边,掀开一角,又拿出了望远镜。

      “你一大早就要开始喝香槟了吗?”蓝伊一问蓝云心。

      “不哦,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什么原则?”

      “我喝完咖啡才会喝酒。”

      蓝伊一笑着,打开了餐盒,里面摆着精致的肠粉。

      “班,你嘛呢?快过来吃。”蓝伊一看着窗边的班宁。

      “我还没找到那个狙击手。”班宁幽幽地说。

      蓝云心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吐出来一半,“What the f**k”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也自闭了,但希望你可以开心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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