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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Round 2 俄罗斯轮盘赌 ...

  •   Round 2 俄罗斯轮盘赌

      经过清洗的记忆就像是白纸,任何色彩都能够在其表面染上一笔。
      我是正义的主角,还是最终会被逮捕的犯人?有罪,还是无罪?倘是这样非黑即白的二值问题也无从回答起。想要记起什么,就必须要依赖他人提供的信息。可哪怕是伸出援手的好心人,其所说的话也决不可轻易听信。谁知道那个一脸正直的家伙是不是为了诱导他认罪,从而露出那样迷惑性的微笑。
      他人的言论会引导思维。他们都有可能在说谎,所有人都会是敌人。然而,不借助外界的信息,就无法找到通往过去的切入点。倾听一切,理性分析,谨慎判断,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得出结论,就像是辩护师相信委托人一般相信自己,将全部的评判标准交给证据和逻辑。
      吸进一口气,手指随而慢慢收紧。K看向对面坐着的少年,少年也同样看向他。
      这是一场俄罗斯轮盘赌。他们面对面坐着,以言语为彼此装填上子弹。他们轮流举起手枪,向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即将射穿我头颅的那枚子弹是由我亲自装进弹槽的吗?结局只有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才会揭晓。
      K叹了口气。倘若胶着的状态就这么持续下去,或许就无需面临最终二选一的抉择。可若是不去打开盒子,混沌态的真相便永远会保持着混沌态存在下去。
      他情愿选择扣动扳机。
      “虽然说只要有一个人恢复记忆,是怪盗的那个人就会被逮捕,”K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可如果先恢复记忆的人是怪盗,我不认为他会爽快地承认自己的身份哎。”
      “你说得有道理,”听了他的担忧,少年同意地点了头,“恢复记忆的先后顺序的确是个问题。”
      “没有人想要被逮捕吧,”略显焦躁地,K用手指敲着桌面,继续提出假设,“为了避免被抓到,那个怪盗甚至有可能会假装失忆,从而引导另一方无意识地被逮捕。”
      “怪盗...啊......”少年没有表态,而是顺着他的逻辑说下去,“听说那是个擅长模仿别人的家伙呢。”
      “擅长模仿......你的意思是说,”K很快反应过来,“我们之所以会在外貌上相似,是因为其中有一个人,在模仿另一个?”
      “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我的脸没有经过易容,”少年回答得斩钉截铁,“顺带一提,你也——”
      K皱着眉听着他的用词。
      “你刚才说什么?”
      少年耐心地重复了之前的话。“我说,我的脸——”
      K立刻打断了他:“你为什么要自称‘我(俺,ore)’?”言语间的疑戾几乎要满溢出来,“你在模仿我说话吗?”
      “我只是遵循了自己的潜意识中的用词习惯而已,”少年面不改色,“要说模仿的话,也有可能是你在模仿我。”
      K回忆起自己最初开始说话的场景,他摇了摇头。“不对,”他的咬字清晰极了,“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你没有试图喊醒我,在那之后也没有主动说话,而是一直在‘等待’我开口——你是在我‘开口’之后,才开始说话的。”目光像是极尖锐的刺,无遮掩地直视向对方,“那难道不是想模仿我的声线,好掩藏住自己真实的声音吗?”
      “原话奉还给你,”少年毫不退让,“区分一个人的声音可不只是听声线。语癖,自称,断句的习惯,那些东西才更重要。论说话的时长,明显是我说得比较多。”他挑起眉,“为什么不能说,你是为了模仿我的语言习惯,而故意在问我问题呢?”
      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无尽的猜疑链。
      “看来,我们都已经先入为主地,把那个怪盗当成恶人了呢,”不知是不是为了打消这令人尴尬的局面,少年转了话锋,抬眼看向天花板。那里和四周灰色的墙壁一样,几乎什么也没有,“可是我们之中肯定有一个人会是怪盗,”他放松地后倚了身体,移回视线,“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个恶人吗?”
      “......不太像。”
      “那么你呢?”
      “我?”
      “如果最终发现那个怪盗就是你,”隔了一张审讯桌的距离,少年用食指点向K的眉心中央,“你会‘爽快承认’吗?”
      K沉默了几秒。
      不想被卷入麻烦是人之常情。就和辩护师会坚持最初的信念为委托人辩护到底一样,他自然也会奉行“无罪”的宗旨相信自己到最后。
      可万一......我真的就是那个恶人呢?
      “总之,我没打算说谎,”,对此,K的反应可说是毫不迷茫,“如果说这样也只能得出我是那个怪盗的结论的话......那我就是呗。”
      听了他的回答,少年收回手,感兴趣地搭起手指。“......你还真是无所谓。”
      “因为倘若真相就是如此,再怎么反驳它都不会改变啊。与其徒劳挣扎着辩解,还不如干干脆脆接受。”K撇了撇嘴,“假如这就是过去的我给自己挖下的坑,那会掉进去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不觉得,”少年好笑地抬起下颌,“这是认为自己‘绝对不会有嫌疑’的家伙,才会说出来的话么?”
      “这是‘绝对信任自己’的人才会说的话。”不知为何,K有点心虚,“所以,这一点还请你相信,”他把那不确定造就的违和感吞了回去,“我不会对你说谎。”
      这是真的,这是毫无疑问的。对方的处境与自己相同,假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试图为自己说谎,那才是无法洗白的恶人。
      展现出诚意的话,对方应该也会回以同等的诚意吧。
      “彼此彼此,”像是放宽心了,少年哼笑了声,“我也不想失去你的信任呢。”

      正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和之前一样,以那种占据了主导权的姿态,少年离开座位走到审讯室的门边。
      他只是站在那里,手垂在身体侧面,并没有伸向门把。紧接着,某种机械碰撞的声音响过,审讯室的门从外部被人打开。
      K疑惑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
      审讯室的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正常考虑,在并没有“审讯”正在进行的时候,门会从外面锁上吗?
      这不属于他的认知范围之内。也许他是知道的,只是这看似无关紧要的豆知识和其他看似无关紧要的日常记忆一样,被一并清除了。
      回到桌旁时,少年的手上捧着两个叠在一起的便当盒。
      “你喜欢吃什么?”
      K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了。
      “有什么可以选的?”
      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对于食物的偏好可以轻易透露一个人的日常习惯。如果仅通过一个人喜欢吃什么就能判断其身份就好了......想着这些有的没的,K看向那两个便当盒的眼神,隐隐有些期待。
      “抱歉问了你这个问题。”有些遗憾地,少年在桌上放下便当盒,“两份的内容完全一样,没什么可选的。”
      “...那就别问啊。”接过了自己的那份便当和竹筷,K低低地念了一句。不过要说实话,尽管这有很大可能是就近叫的外卖,作为失忆后的第一餐,这份便当的卖相还真不赖。
      不知道我有没有什么讨厌的东西......这样在心里念叨着,K掰开了竹筷。他夹起一块色泽澄黄的煎蛋卷送入口中。
      嗯,味道也挺不赖。
      正当他用竹筷将米饭上粉色的樱花粉拨到旁边去时,对面正在掰开竹筷的少年忽然出声喊了他。
      “喂,工藤。”
      K没什么反应,只是夹起一团没有沾着樱花粉的米饭送进嘴里。刚煮好的米饭果然最棒了。满足地咀嚼着,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似乎有人在说话。他指了指自己。
      “你说我?”
      “没什么,”收到他慢半拍的回复,少年既没有表现出失望,也没有试图得出什么结论,只是无比自然地也夹起米饭,“只是想试试看,你对那个名字会不会有反应而已。”
      “你该不会是想说,如果是工藤新一本人,就会对那个名字有反应吧?”K夹起第二块煎蛋卷,“蠢,那怎么可能。”
      “喔?”少年停下筷子,“何来此言?”
      “假设那个工藤新一的声音的确是和我们很像,”把竹筷向前比划了下,K看起来有点得意,“那他怎么可能会听到那个声音喊自己‘工藤’呢?”
      “你是说,人们通常不会用那种方式称呼自己,”用筷子敲打着便当盒的边缘,少年托起腮,“有道理。可是既然我们都在使用这个声线,他应该有听过其他的称呼方式才对。”
      两个人对视了下。
      “......工藤君?”
      “我对这种喊法没什么共鸣。”
      “工藤桑?”
      “那种喊前辈一样的说法是怎么回事,我们应该是同龄人吧。”
      “是同龄人吗?”
      “......大概。”
      就目前而言,“工藤新一”这个人几乎就是他们可掌控的全部信息来源了。以那个颇有名气行事高调的高中生侦探为出发点,总能牵出些有用的线索。
      “说起来,那个工藤新一是很有名气的高中生侦探吧,”米饭已经吃掉了一半,K放着剩下的沾了樱花粉的那一半没管,“对于这种人,人们通常是怎么说的?”
      “有名气的侦探啊......”少年眼瞳上抬思索着,“名侦探......之类的?”
      那个刹那,在那个名号,以那样的声线被念出的刹那,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你是不是...”心脏跳得很快。冷汗滑下,K不确定地看向对面的少年,“想起了什么?”
      “不,没有,”少年看起来也是一样的不解,“不过,那个称呼......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如果我说,”K的嘴角似是抽搐了下,“我也有听到过呢?”
      他们都对这个称呼十分熟悉。记忆会对“名侦探”这几个字的声音信息有所反应,这就说明,那个身为“名侦探”的工藤新一本人,在某些场合,某个地方,听到过某个人,用“很像工藤新一的声音”,这么称呼过他。
      而现在,可能会是工藤新一的人,和可能会是怪盗的人,这两个人都在这里,在这个审讯室里。
      也就是说......
      “那个怪盗不是碰巧易容成了工藤新一,”少年得出结论,“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不靠谱,但由此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工藤新一和那个怪盗,是互相认识的。”
      这个结论可信吗?
      K看着便当盒里剩下的米饭。
      “换句话说,”他指了指少年,又指了指自己,“我们,应该是认识的。”
      少年点头,算是默许了他的答案。
      “那会不会,”半开玩笑地,K提出天方夜谭般的假说,“其实怪盗是双人行动的,而侦探是利用双子身份协助他的共犯?”
      “开什么玩笑,”少年没好气地哼了声,“那样把两个人都逮捕不就行了?根本不用纠结谁是工藤新一。”
      “也是...等等,等等等等,”反正双方都记不起来,忘记了曾经认识的人便一点也不尴尬。尽管如此,自一开始便萦绕在氛围中的违和感挥之不去。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K竖起手掌表示自己还有疑问,“我一开始就很想说了...不管我们之中谁才是那个侦探,工藤新一此刻就坐在这个房间中,”他抬起眼,“这个说法没错吧?”
      “是这样。”少年等待着他的下文。
      “确切地知道‘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是工藤新一’的事实,同时‘工藤新一本人也确实存在于这里’,”K的语速很急,“如果是这样,他们没理由找不出,谁才是那个工藤啊?”
      没错,最关键,同时也最不可理喻的矛盾,就在这里。
      张了张口,少年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迟疑着没有说出来。
      “我们现在都被关在这里,只需要对个人信息进行采样,”K继续说下去,“和那个侦探的个人数据进行对比,很容易就能判断谁才是工藤新一。这对警方来说根本不难做到吧?”此刻,如同遵循了某种惯性,他的大脑动得很快,“难道......他们没有进行数据比对的技术?或者说,他们没有从数据库调取数据的权限?”
      他想起审讯室被锁起的门。
      K的瞳孔震颤了下。
      “呐,我问你,”他没有抬眼看向对面的少年,“如果说你也失忆了的话,有关那场爆炸,有关我们是怎么被发现的......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信息?”
      少年依然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很简单,”他的头偏过一个几不可辨的角度,“是听‘带我们进来的那些人’说的。”
      “你相信他们的说法吗?”疑问纷纷扰扰地在大脑里缠绕成纠结不清的乱麻,K觉得自己头痛得快要爆掉了。
      “不,我换个问法。”
      K抬起眼,看到少年眼底有不明的光。

      “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人,真的...是警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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