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腻牙棠

2、02_生疏

　　蒋子虽然人老了，可心至少细了不少，在他们把几个酒鬼弄出来的空档，拦了三辆出租。
　　老同学渐行渐远，隋小骏站在人高马大的季峰身后，心中百味杂陈。
　　难道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觉得别扭吗？
　　他今天做东该早点到，本想打车能快些，结果路上却堵得水泄不通。给蒋子打电话报备，那边笑着说罚他三杯，他也轻松地答应了。
　　哪知推开包间门时，才是一道晴天霹雳——季峰居然也在。
　　更过分的是，仅剩的一个座位就在季峰旁边。
　　不用想都知道他那时候的笑容有多僵，幸好蒋子心大没看出来，直接端着酒瓶和酒杯就到他跟前，避免他一个个和老同学打招呼，当然最主要是免去了和季峰打招呼。
　　隋小骏仰头喝酒时，脑子里乱哄哄的，他疑惑会不会是自己眼花，也许喝完一杯季峰的座位上其实是其他人呢。
　　可倒酒的空隙，他应付着几个老朋友的捉弄和挖苦时，唯独季峰没有上来，正侧着身子和左手边的人说话，根本没往他这个方向看过。
　　隋小骏没由来的不痛快，酒喝得极快，三杯下肚胃就像被火燎过。朋友终于放行，他有些赌气地扶着椅背坐到的位置上，路过季峰时瞟了那人的后脑勺好几眼。
　　可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哪怕落座后挨着，两人也没有一句交流。

　　隋小骏差点以为今天就这么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也挺好的，他们确实不需要交流，也没得交流。
　　可季峰后来抢着结账什么意思？最开始不理人，后来问他要不要找代驾有什么深意吗？
　　隋小骏越想越不舒服，酒可能真的喝多了，他懊恼地摇了摇头，还是再打一辆车好了。
　　司机看这两个乘客有一会，他们难道不认识吗？怎么跟两个电线杆子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司机摇开窗户：“还坐车吗？不坐我拉别人了。”
　　“我……”“坐，抱歉耽误您时间了。”
　　隋小骏再打一辆的话还没说出口，季峰已经应声开了后车门，手甚至贴心地放在了顶边防磕头，看向一旁还有些发愣的隋小骏。

　　原来他可不懂这个，难不成他现在是司机？这是给哪个老板开车学会的？
　　隋小骏最终还是上了车，和季峰并排坐在出租车略显狭窄的后座。
　　靠着椅背，他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有些不自然地看着车窗外无聊的风景。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后座，好心提醒：“嫌挤咱前面找个地儿停一下？副驾也能坐人。”
　　季峰回得很快：“挤吗？”
　　隋小骏以为他是回答司机，没有说话，不想季峰又问了一遍“挤吗？”
　　隋小骏这才转过头：“你问我？还好……”
　　“嗯。”季峰点头，而后有些感叹道，“没想到你现在酒量这么好……”
　　“喝多了自然就好了……我都不知道你也住西二旗。”
　　这说的是什么话！还嫌气氛不够尴尬吗？这么多年没联系他当然不知道，难不成还要去对方家里做做客？
　　隋小骏说不清是生自己乱接话的气，还是生对方乱开头的气，之前喝酒都没怎么红的脸，现在瞬间涨红了。担心旁边的人误会，他只得把窗户开了一小条缝。
　　“你一生气耳朵根就会发红这件事，还是和原来一样。”
　　还是被他发现了！
　　隋小骏被戳到了痛处，可现在的他已经与十年前不同了，无论内心有多少弯弯绕绕，他都能保持面不改色。
　　这么想着，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了旁边的季峰：“我还不至于因为这就生气。”
　　隋小骏说完就后悔了，脸红是事实，这不明摆着此地无银吗？
　　季峰笑，却没有戳破他，后座的氛围终于舒缓了一些。
　　隋小骏心里还别扭着，借口累了靠着车门闭目养神。
　　他自然没有睡着。
　　车停了下来，隋小骏睁眼看是自己小区，这么晚不用担心左后方来车，让司机开锁含糊地说了声“走了”，伸腿下车。
　　“骏……隋小骏！”
　　已经走出几步的隋小骏放慢步子，他没有转身，垂着头喝着深夜迎面灌来的冷风：“有什么事吗？”
　　他等了好久，感觉两腿要冻僵了似的，身后才传来季峰的声音：“没事，再见。”
　　隋小骏只是点了点头，走进了小区门，才默默说了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