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红龙女巫》云飞鸟

54、武器

　　“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 ” 鲁文嘴里嘀咕着，探出小蹄子将门缝拨得略大一些，然后用头顶住桃花心木大门的门沿，向外使劲。直到露出约30厘米宽的甬道，他停下动作，迅速滑进长廊。

　　紧紧跟在他后面的格伦转头瞟了一眼窗外，信心十足地说：“鸽群帮我们盯着艾奥丝呢，来附近了的话，会有鸽子来报信的。”

　　他们已经和鸽群达成了协议。此次行动由鸽群全权负责盯梢，宫殿四周以及凡是有窗户的地方，都已经安排好了“眼线”。如果有鸽子在窗外以8字轨迹画圈飞行，说明危险来临需要及时躲避。而现在，只有几只小鸽子沿直线路径飞来飞去，按约定，这代表着一切正常。

　　任务很简单，拿武器。

　　他们自己的武器。

　　一溜落地窗。薄荷绿墙纸上的金箔炫亮，被金色丝质长绳固定在窗边的樱桃红的天鹅绒帘子垂到地面，一如上次经过的时候，一如五个世纪以前。

　　除了鼻口呼出的轻微喘息听不到别的声音，要不是窗外空中来回的鸽子和流动白云的提醒，时间仿佛已经静止。

　　鲁文小心翼翼地在长廊地板中央的地毯上前进。羊毛味道漂浮在空气里，冲淡了玫瑰的甜香，他的身体记忆早已经把玫瑰味与艾奥丝划了等号，即使理智告知安全无事，皮毛还是不由得紧绷。口舌干燥，舔嘴唇也无济于事，他安慰自己：“不过是去拿个箭弩，应该很快就能搞定。”

　　他回头看一路小跑的格伦和拉尔夫法师，阳光穿过落地窗给他们打上明亮的轮廓线，长长的影子拖到一边，突然有一种末日夕阳之感。

　　长廊两侧雕塑林立。他们在女王和魔兽，骑士和天神之间穿梭。

　　这里通向镜厅。他们在此的回忆并不美好，重游故地，免不了心情忐忑。

　　想到艾奥丝带他们走过这里时那张哭嘁嘁的脸，再看看自己毛绒绒的前肢，鲁文心头火大。他诅咒道：“该死的，她那时可真会装模作样，把我们蒙得够呛。”

　　“她”，虽然没有说出名字，三位都知道指的是谁。

　　“是我太轻信了。”

　　格伦低声道，追上鲁文，与他并肩而行。

　　最早相信艾奥丝所说故事的人是格伦。他被担心奥菲纳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几乎立刻就相信了这位自称被掳的可怜女子。

　　没想到格伦轻易揽下了责任，本来想抱怨几句的鲁文反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侧头看着他，顿了顿，“也……不能这么说，不只是你，我们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她的身世对得上，又那么柔弱无助…… ”

　　“况且就算提前看出来不对，我们的结局可能和现在也差不多。” 拉尔夫法师也跟了上来，浑浊的双眼里闪着精光。

　　这倒是实话，格伦默然点头。

　　那时的艾奥丝，过于强大。

　　“那现在，我们有几分把握？” 鲁文皱眉问道。

　　“五分？既然身体开始腐烂了，只怕灵魂快要不行了。” 格伦说道。

　　“才五分？我们就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这里？” 鲁文无语地问，“拿到武器又如何？只要艾奥丝还是之前那个样子，正面冲突我们根本打不赢。”

　　“那臭味你也闻到了。”

　　“那也可能是别的，比方她刚抓过湖里的鱼吃，夏日炎炎，一时还没有清洁干净，就赶着来看我们…… ”

　　格伦：“……”

　　“鲁文，” 格伦语重心长地说，“你的胆量真的和你的剑术成反比。”

　　鲁文一时不知道把这句话当作是表扬还是嘲讽。

　　拉尔夫法师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站哪一边的？” 鲁文有点儿不爽看向他亲爱的老法师。

　　拉尔夫法师轻咳两声，“其实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艾奥丝身体有问题，这是我们的绝佳机会。就算是五分把握，也必须一试。根据鸽群给的情报，我们的身体在这个长廊的尽头。你们看。”

　　他们都抬起头。

　　一片金丝淡绿里，远远已经能看见紫色衣袍和深灰浅灰袍子。

　　灵魂和身躯将在分离之后即将首次碰面。

　　心跳得厉害。

　　“等会儿希望不要闻到我的身体里也有那种臭味……”

　　记起艾奥丝身上的浓烈腥臭，鲁文突然觉得有点儿紧张，如果他的身体也开始腐烂了，那该怎么办？

　　现在脚下迈的每一个步子，都更接近自己的身体，这种轻微的紧张感迫使他不停地说话。“诸神保佑，我美好的身躯不要缺胳膊少腿…… ”

　　“你最近这么精神抖擞，不会有问题的。” 格伦揶揄道，“又能吃，又能喝，又能睡……”

　　“真的？我也觉得自己挺精神的。”鲁文跳得高高的，欢快地说，“你说得对。那些小鸽子们活跃了那么久也没事，我们这副样子才一两天。” 他回忆起第一次进入宫殿时的情景，“嗯，这时候想想宫殿入口处的美人们，好像镇定了一点。那些美人儿可不臭，一位一位香得很，玫瑰味，迷迭香味，苏合香，…… 香水铺子也不过如此。那些美人儿的身体连关节部分都很柔软，皮肤也有温度，没有缺胳膊少腿，面色红润，确实是活生生的…… ”

　　哎，这伙计真是…… 格伦愣了一下，随即眼睛闪闪，嘴角挂上笑容。他心里其实没有底。

　　已经和身体分开快两天了，这期间什么也有可能发生。勇士格伦，也有没有把握的时候。可是看着鲁文兴高采烈得要飞起来的样子，他也被感染到了。

　　“鲁文，拉尔夫法师。”

　　“嗯？” 他俩回头，奇怪地看着他。

　　“我们一定能成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一定能成功离开翡翠森林。”

　　“那是当然。” 鲁文拖长了声音，用一种懒洋洋的腔调答道，一如刚进森林的时候。

　　窗外鸽子飞过，在建筑物上投下影子。

　　那些美人儿们的灵魂，正在蓝天下谨慎行动。

　　格伦的心里填充着一股冲动，他要干掉艾奥丝，他要恢复身体，他要解救奥菲纳还有其他女孩儿们，以及做所有这些事情时最好不要碰到红龙女巫。

　　他打听了很久。鸽群里那么多鸽子，一位也不了解红龙女巫，除了对被抓的时候感受到的深刻恐惧的描述，其他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艾奥丝倒是一直在宫殿里徘徊，好似这座岛的主人。可这个信息又有什么用？

　　与鸽群只能在沙地上写字沟通交流，各说各话，效率并不高，说不定遗漏了不少线索。他乐观的想。他想起人鱼说的，红龙女巫会沉睡这件事，默默祈祷。

　　他曾经以为自己必定是大祭司口中的命运之子，此时此刻，他还是这么想，但是，却没有那么确定了。

　　****

　　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的身体，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果然很帅气。” 鲁文仰望着自己的身躯，目光深深，“能把紫色长袍穿得如此好看的人，这世上，除了罗兰，就只有我了。”

　　自恋之时还不忘提到罗兰殿下，拉尔夫法师觉得这可算是鲁文忠心耿耿的证明。

　　格伦跳上自己的脚背，努力攀爬皮质长靴，“鲁文，你的袍子长，用你锋利的蹄子撕一大块布料下来，等会儿用来接我的小弩和箭。 ”

　　他们如今只是三只小猪，身体构造所限，三具躯体随身带的其他武器如重剑，长剑，法杖等都无法使用，而□□就不一样了。把小弩安置到合适的高度和位置，两只猪从两边把住小弩，一只猪用嘴拉弦，装好箭镞，只要对准目标，用蹄子按下开关，就可以完成攻击。

　　这也是他们现在唯一可以使用的武器。虽然简单，用好了，也会有奇效。

　　鲁文一副为难至极的样子。片刻之后，他跳起来用牙齿咬住长袍边缘，翻身回旋踢出蹄子，划开布料。借助重力和速度，将长袍“哗啦”扯下完整的一圈，鲁文咧嘴笑起来，十分得意：“这样，就只是短了一截，完全看不出来被裁剪过的痕迹，而且长短合适得很，恰好露出小腿的弧线。”

　　“嗯，完美。” 格伦扭头随口称赞了一句。他已经踩着衣服褶皱爬到了自己的大腿处，再往上几公分就能勾到挂在腰带上的小弩了。

　　拉尔夫法师和鲁文一边咬住布料一端，在格伦身体的脚边静心等待。布料被绷出了弧度，在空气中微微抖动，提尔海螺染出来的好颜色在光线下变幻如同天海相接处流淌的紫色霞光。

　　窗外的小鸽子依旧沿着直线飞行。

　　格伦身手依旧敏捷。不一会儿，他用獠牙挑开了腰带上的锁扣，小弩重重砸到布带里。鲁文和拉尔夫法师死死咬着布带两端，蹄子牢牢扣住地面，才勉强避免了小弩接触地面。幸好成功了，不然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起来，一定很美。鲁文擦了一把汗，抬头看格伦继续向上攀爬，他现在应该是要去背囊处拿箭镞。

　　“你有没有带些剧毒什么的，越毒越好，一起拿了吧。” 鲁文小声嚷嚷道，“让她好好尝尝我们的厉害。”

　　“没有。使用毒药可不是勇士所为。”

　　“你也太保守顽固了，一点儿不懂变通。”

　　“你们带了吗？”

　　“…… 没有。” 鲁文叹气。

　　以他们的身手和魔法实力，本来就不需要这些东西，只是没想到翡翠森林里魔法根本就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拉尔夫法师和鲁文默默咬住小弩，齐心协力将它拖放到一边。

　　一根，两根，三根…… 格伦把所有小箭都扔了下来。要做的几乎都做完了，他蹲在自己的肩膀上。

　　靠得太近，格伦能完整感受到这副身体冒出来的温热，稍稍抬头便能碰触到从毡帽里伸出来的褐色发丝，看见脖颈间的毛孔、以及脸庞边的胡渣。那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的脸，还有那股自己身体的味道…… 他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全身短毛炸起，只想着赶快下来。

　　这时，他听到老法师的声音。

　　“格伦，剑柄上的蛇妖纳吉亚牙齿可不可以取下来？”

　　蓦地，格伦望向老法师，眼睛亮得厉害。

　　“可以。” 他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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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