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有妖怪！》甘木喵

94、第五位调率者

　　只剩下两个小时就要天亮了，周明烨拖着疲惫的身体发布一条条指令，封锁现场，整理装备，处理骇人的痕迹，完了还得向常先生汇报。
　　整座飞机砸下来，在场的警员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好在他们躲避及时，没有人死亡，也是万幸。
　　今晚雾气大，对面居民区那里通宵的夜猫子应该也看不见这一场人类大战蜘蛛的场面……
　　吧。
　　他们还发现了一件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事——周明阳的魔眼开始恢复了。
　　那时，沈空解了维系两人的草绳，又射出了那么惊人的一箭，很快抽空了力气，站不起来了。周明阳一直扶着他，握着他的手返还着微不足道的灵力，摸索着带他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看不见，没判断出他们倚靠的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根立在那的蜘蛛断腿。
　　沈七叶远远站着，一回头，看到了足以称之为噩梦的一幕。
　　这根腿竟然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猛地劈了下来。
　　下面正好是动弹不得的沈空和看不见的周明阳，而周围的人都沉浸在成功的欢呼里，根本无人注意！
　　沈七叶手忙脚乱地捏法术，可也来不及了。就在那玩意儿即将将两人劈成两半的时候，周明阳忽然抬起了头，手指软绵绵地向上一伸，蜘蛛腿在理他们半尺高的地方乍然崩碎，碎得七零八落，比那滩被围攻而死的蜘蛛本体还碎。
　　一场危机就这么消解于无形，唯一注意到的只有沈七叶和沈空。
　　沈空什么也没说，与周明阳交握的手换了个姿势，手指互相穿过对方的手指，缠得越发紧密了。
　　“你俩吓死我了。”沈七叶顶着沈空散发的扑面而来的灵压，站在几人几米远的地方，抬高了声音问，“带备用的符绳了吗？”
　　两人双双用无辜的表情对着他。
　　沈·老妈子·七叶：……
　　带一个神出鬼没堪比魔王的沈空已经够难了，现在加上搞不清想法的周明阳，他基本可以想象自己提心吊胆的未来。
　　沈七叶伸手摸遍口袋，翻出来零散几张符纸，一问周围除妖师，好家伙，大家不是一个体系的，根本没有他需要的材料。
　　沈空情况不太好，缓着呼吸靠着周明阳，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觉得连空气都在朝他挤压过来。两人相连的手是唯一吊着他的那根蛛丝，让他保持神智不散。
　　这会儿周明烨终于得空，一瘸一拐地过来看几人，被沈空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怎么弄的，受伤了吗？”
　　“直接用其他替代品吧，别耽搁了。”周明阳声音沉了两分。
　　沈七叶找了根普通绳子往两人手上栓，刚系好就断了：“不行，普通的东西太脆弱了。”
　　周明烨拧着眉，从腰间摸到一副手铐：“这个试试？”
　　沈七叶一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他拿记号笔飞快往上面写了符文，把两人当犯人拷在了一起。
　　逸散的灵力一下子封住，沈空的小命保住了。
　　沈七叶被留下来处理后续，两个小孩被大人赶回去休息。他们双双拒绝了开车护送，说要自己回去。
　　他们分别之前，沈七叶直勾勾盯着这双手铐，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来用不着催了，他一有新的想法就这个样子。”沈空站在早点摊子前，一边说话，拿眼睛一下一下瞟着着店家煮小馄饨。
　　没办法，他们来太早了，老板是一对夫妻，一撑门棚就看见两个年轻人站在门口等吃的，差点吓了一跳。
　　之前还挺多这样猫儿似的等投喂的小青年。旁边就是大学，偶有学生通宵出去玩，凌晨饿得眼睛发绿，到处找东西吃。他们家摊子是这片儿起得最早的，久而久之这群夜猫子就都来这候好了，等开张了吃上第一口热乎早饭。
　　只是最近气候异常，少了很多这样的学生。
　　老板娘瞅了两眼蒙着黑布的周明阳，怜悯地说：“长针眼啦？平时注意用眼卫生，少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周明阳：……
　　他无比乖巧：“好的阿姨。”
　　一声甜甜的阿姨骗来了加量不加价的一碗鲜香小馄饨，馋得隔壁墙头的猫也忍不住跳下来，围着他俩直喵。
　　周明阳给这只四爪雪白的乌云盖雪拨了个小馄饨，烫得它一碰一碰的。
　　“不知道绵绵看家看得怎么样，半天不见，怪想它的。”
　　“你想见也见不着。”
　　周明阳隔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可不是内涵他眼睛看不见么。他也不在意，捞了一口汤吸溜。
　　旁边传来碗筷磕碰的叮当声，沈空没夹稳，馄饨掉进汤里，汤汁溅到脸上，烫得嘶了声。
　　周明阳手腕一紧，是沈空用右手去拿餐巾纸，把他牵动了。
　　周明阳右手没好全，只能将左手和沈空的右手相连，导致了沈空成了吃饭困难户。
　　沈空艰难地完成换手擦脸，再换手吃饭，啧了一声：“吃完饭我们去逛一下商场。”
　　“买什么？”
　　“解放我们双手的东西。”
　　他们在路边等了只头吊灯笼，身披长毛的妖怪，坐在它宽厚柔软的背上，顶着晨风慢悠悠地走在路边。
　　路上有了点人气儿，小电驴风一般路过，早班公交拖着空荡荡的车厢停下，气压阀喷着气开关车门，远近的包子煎饺豆皮摊支棱起来，摊主互相招呼着，腾腾的热气消散在空气里，勾着过往行人。
　　牦在马路牙子那窄窄的一条杠上慢而稳地走着，两人头顶就是茂密的香樟树。这些树仿佛一年四季都在换叶，沾着晨露的红色碎叶零散往下落，没一会儿，牦的背上就积了好几片。
　　周明阳捕捉到一丝细细的风声，手掌一拖，手心里就落入了一片小叶。他捻起来，凑在鼻尖细嗅，捕捉到一丝清凉的香气。
　　听觉、触觉、嗅觉勾起视网膜里曾刻入的记忆，一条落满碎叶的香樟小路从黑暗里渐次展开，出现在他的眼前。
　　沈空从他手指尖拿下了那片碎叶，跟着闻了闻，评价：“这味道挺提神醒脑的。”
　　“不仅提神，还能驱虫。”周明阳向后一倒，黑色细带散在脸庞边，“一晚上没睡，你吃得消吗？”
　　“还行。”沈空一起躺下，树影交错的天空映在他琉璃似的双眼里，缓缓流动着。
　　湿冷的雾气散去，凄厉的怪叫声也随之从脑海里淡去了，他们行走在人间里，烟火气息浓染了他们的色彩。
　　“好久都没这么悠闲了。”
　　“可不是么。”
　　牦悠悠地踏入贝申奶茶店，拐进了有无数扇门的长廊，在厚实的毛毯里踩出深深的印记。路上小妖怪纷纷向两边靠拢，朝着牦背上的人垂首行礼。
　　沈空端坐起来，扬手撒了些露水，露水未落先消，化作淡淡的樟树香气，飘散在这与人间一墙之隔的奇异空间里。
　　他们走进了其中一扇门，待出来时，沈空手里多了一对小盒子。他随手一招，长着鬃毛的白色面具飞了过来，带着盒子又飞了出去。
　　回去的时候，两人遇到了点麻烦，有三个除妖师拦住了他们。
　　这三人年龄有大有小，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各自牵着一只面目苍白的妖怪，目光钩子似的利。
　　沈空看了妖怪一眼，就是这一眼，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周明阳拉了拉沈空，往前半步将他挡住：“我们是这里的学生。”
　　“你后面那个人能看见对吧，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有学生证的。”
　　后面年轻一点的除妖师急躁起来：“胡说，你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压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为首一人扫过周明阳眼睛上的黑色布带，这与尚家主人相似的装饰让他越发警惕：“小张，别跟他们废话了，直接带走吧。”
　　周明阳闻言冷下了脸：“你们总得告诉我们犯了什么事吧。”
　　他的声音吸引了路过的人，这个点来往的学生数量不少，纷纷驻足围观。
　　“几位有证件吗。”一个夹着书的学生停了下来，怀疑地打量他们，“有什么事得先通知辅导员。”
　　比起行为举止奇怪的三人组，周明阳和沈空两个年轻人看起来更值得信任。
　　除妖师们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他们手握常人没有的力量，却少有人真的因此获得尊敬，更多人会像这个学生一样，打量、怀疑，甚至敌视。
　　张姓除妖师尴尬得满脸通红，和另一位同伴面面相觑。
　　“我劝你们不要插手。”祁信扫视围观的人，大多是年轻且富有正义感的学生，活在自己的逻辑和观念里，还没有遭受到外界的冲击。他们有的偷偷开了摄像拍照，有的皱眉观察，随时打算冲过来。
　　同样，这些人具备足够的怀疑和想象力，是最容易接受新世界观的一群人。
　　“同学们，有些东西是证件证明不了的，我们是负责这个区域安全的人员，希望你们能信任我们。”
　　学生显然被带跑偏了：“安全？”
　　“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们学生，我们千里迢迢跑这来，你们却不识好歹，反过来阻碍我们。”张崇又得意又不满，上前一步，指着周明阳，“看他，一般人会这样蒙眼睛吗，肯定有问题！”
　　这时，人群里一个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猝不及防扯下了周明阳的黑布！
　　周明阳双眼乍然见光，立时激出了泪水，反射性地弯下腰闭上眼，随即，他的眼睛上覆上了一只手。
　　沈空捂着周明阳的眼睛，伸手护住他，冷声对三人说：“你们够了吗？”
　　他们还想说什么，沈空直接放开控制，无形的力场扩散出去，把引路的白妖直接震开了。
　　这一下让那几个除妖师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激动，立刻拉开架势，驱使着白妖就要往前扑。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人群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明阳，沈空？”
　　吴思诚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皱眉看向拦路的三人：“他们是经济系三班的同学，我是他们班长，有什么事跟我说。”
　　看清来人的脸，三名除妖师都愣了，互相对视一眼。
　　其他人还想说什么，祁信眼神示意他们别冲动，向吴思诚点点头：“既然是您认识的人，自然可以信任，我们走吧。”
　　一场闹剧就这么莫名其妙结束了。
　　吴思诚对他俩说：“你们没事吧？”
　　周明阳缓了过来，扶着沈空站起来：“没事。你是思诚？”
　　“是我。”吴思诚注意到他眼睛不对，看了看周围，“我们找个地方先坐坐吧。”
　　他们回到了申贝奶茶店，进了沈空常坐的包厢。
　　吴思诚好奇地张望：“没想到穿过一面墙，还有这么大空间。”
　　沈空问赵瓷要了根新的黑色布带，在上面画符。
　　吴思诚看着两人手上连着的手铐，没多问，只说：“他们应该是我哥那边的手下，我为他们的言行道歉。”
　　周明阳温声道：“和你没关系，还要谢谢你替我们解围。”
　　“你的眼睛……”
　　“一点小问题，没事。”
　　沈空忽然插话：“手过来点。”
　　周明阳伸长了手：“这样？”
　　原来是手铐太短，限制了沈空的发挥。
　　画完符，沈空顿了半天，发现这种状态下没法在把黑布给周明阳系上去。
　　吴思诚：“要不我来？”
　　也是十分善解人意了。
　　系完，吴思诚坐回对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周明阳。
　　周明阳问：“看我干什么，很奇怪吗？”
　　“不，不知道是不是加了装饰的原因，你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刚见面那会儿，你恨不得在脸上写‘看不见我’。现在有了自信或者气场，总之更从容了。”
　　吴思诚转而又看向沈空：“沈空也是，以前跟个不食烟火的仙男一样，现在更有人气儿了。”
　　仙什么，仙男？
　　沈空一时无语，眼神倒是不由自主地往旁边墙壁上飘了飘。
　　周明阳稳得很，甚至有点无奈：“我分明还是一团糟，就比如现在这样，没人带着，路都走不了。小空是因为被我牵绊住，没办法。”
　　沈空眼神飘了回来，在旁边点了点头。
　　吴思诚笑着看他们俩，没反驳。
　　虽然否认了，但在他眼里，这些变化是实实在在而又分明的，更或者，这些就是他们自我的样子，这是其他人无论与相处多久，都不能为他们带来的。
　　或许世上就是有这样奇妙的事情，是天定的缘分。
　　“对了，我和我哥说一声，让他管教一下手里人，可别像刚才那样起纠纷了。”
　　“你哥？”
　　“还没和你说过，尚清源是我哥，算是那些除妖师的首领吧，他似乎给你带来许多麻烦，十分抱歉。”吴思诚看了一眼沈空说，“这个，沈空是知道 。”
　　沈空淡定地对周明阳说：“你被绑走那几天我才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忘说了。”
　　这也能忘？
　　周明阳在吃惊了一瞬间后，也就理解了，他们那会儿没现在熟，很多事情都是互相隐瞒，没法算得清。而吴思诚是他见过的与妖怪走得最近的普通人类，去过未然的镜面世界，对他多有照顾，如果与尚家这一除妖师家族有关，也就不奇怪了。
　　“不必道歉，我们给他带来的麻烦更多。”周明阳想明白了，笑了笑转手同样扔下一个雷，“对了，我也没和你说过，我不姓周，我姓周明，下次别喊我明阳了。”
　　这下不仅吴思诚，连沈空都惊了。
　　“别这么看我啊，不管怎样，我与这个姓永远绑在一起，这是事实。”
　　“等等，是我想的那个周明吗？”吴思诚坐了回去，坐歪了都没发觉，“这么说，国安系统的一把手周明烨是你亲哥？最近我天天在新闻上看见他，前段时间周明家出了好大的事情……”
　　周明阳笑说：“是，他是我哥，我们好像都有个不得了的哥哥。”
　　“……”吴思诚难得脸上没了以往的平静，半晌才找到声音，“失敬，失敬。”
　　“没想到，比起妖怪之类的东西，这个消息更让你震惊。”
　　“毕竟这才是我们日常接触的东西。”吴思诚长长呼出一口气，对他说，“放心，我一定不会往外说的。”
　　周明阳：“不是什么大事，别这么隆重。”
　　吴思诚：……
　　不是什么大事？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大的事了，学校还呆不呆了？
　　好家伙，这两个人呆久了，说的话都差不多。
　　聊了这么一会儿，吴思诚终于想起来给尚清源打电话，只是一直没能接通。等第三个电话显示无人接听后，吴思诚终于皱起了眉头。
　　“尚清源在锦城镇守，属于结界中心，他那里要是出事了，我们这里马上就会有反应，目前应该没问题。我联系附近妖怪去看情况，有事通知你。”
　　沈空看着吴思诚的通话页面，顿了顿，拿出一张符纸递给他：“最近不太安全，这个你拿着。”
　　吴思诚这才缓过神来，收起手机：“啊，谢谢你。我和尚家没什么来往，联系不上他也是常有的事，只是突然有点担心……妖怪的事情我不太懂，交给你们就好。”
　　周明阳点点头：“我这个样子没法用手机，有什么事你联系沈空，我两的电话都换了，一会儿把新号码发给你。”
　　“你们也是。”吴思诚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你们只要没毕业，就是我们三班的学生，有事找班长，知道吗。”
　　周明阳笑了：“知道了，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