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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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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襄是在普吉岛查龙码头,被邢觉非“捡”上船的。
雨季的七月难得碰上今天这种好天气。
有风,无云,阳光透白,直晃眼睛。而海上那抹蓝,就像是被造物主打翻的颜料瓶,纯净漂亮得不掺半分杂色。
邢觉非抓着瓶冰过的红牛,趴在游艇二层栏杆上打发时间,码头繁忙,他的船还得一刻钟才能出发。
咸咸海风吹开男人额前碎发,高鼻深目,眉睫浓黑,肤色匀白,若不是有硬朗清晰的下颌线在中间调和,以及傲人身高撑着,单看眉眼,说他“漂亮”得男生女相也不过分。
无意间,邢觉非瞟到了码头栈桥上的俞襄。
他被这个女孩脚边的行李箱所吸引——定制的铝镁合金箱子上印着中江集团的英文logo,红色的,很扎眼。
中江集团是邢家的公司。
懒懒抬手,男人抿了口饮料,喉头滚动间下意识地又多看了俞襄一眼。
这个高挑的年轻女孩,正在同一个导游模样的人激动比划着。她饱满白净的双颊被晒得微红,秀眉轻拧,杏眼圆睁,似乎很想开口争辩,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看样子,八成是不会英文。
她是中江的员工吗?
邢觉非很快在心里否认了这个猜想:这英文水平连物流部都进不了。
他又回忆起,去年中江云庭项目开盘时搞过抽奖,自己在场,一等奖是普吉岛豪华游,随奖附送这款行李箱。
女孩大概率是中江的业主,中了邢觉非亲手抽出来的奖。
仰头把红牛抽干净,邢觉非喊来船长,冷着脸吩咐:“问问,那边在吵什么。”
船长很快回来。
这家船公司接了旅行社的活儿,要用快艇带20来个中国游客到皇帝岛。临到码头,员工却发现有对夫妇体重超标,带来的11岁“小朋友”目测有140斤……
这重量级的一家上了船,最后时刻才赶来的俞襄就没位置了。
略加思索,邢觉非让人带话,说自己可以捎这姑娘一程。
被天降幸运砸到头,俞襄惊喜之下拧着箱子就登上了这艘豪华游艇。
邢觉非没来得及避去二楼。
不期然间,两人在船尾打了个照面。
人下意识会把注意力投向熟悉的事物。
俞襄第一眼看到的,是男人左手腕上的沛纳海99年限量版潜水表。她有块一模一样的表,收在箱子里没戴出来。
将目光从表上挪开,俞襄抬眼,一张极英俊的脸跃入视线。
这人还真是帅气心善,又低调,都玩得起游艇了,居然只戴小几万块钱的表……俞襄想着,就歪过头,摆摆手,对着好心土豪粲然一笑。神情姿态里洋溢着年轻女孩特有的活力,以及恰到好处的清甜。
邢觉非只是有似无地勾勾唇角,再矜持地轻点下巴。
船员们比船主热情许多。
出发不久,几个船员轮流拿着果盘、饮料、冰淇淋寻到俞襄面前,自我介绍,顺便找她搭话。
“叫我基哥就可以,我也是华人。”
“我是沙旺!”
“水晶晶。我叫阿贡,你好啊。”
……
俞襄全程尬笑。
她是重度脸盲症,短时间记不住人脸。面前这几个小伙子,一水儿的藏青色防晒衣,黑皮肤、塌鼻梁……哪个是阿贡,哪个是沙旺,哪个又是基哥?
傻傻分不清。
不过,就算俞襄不脸盲,今天她除了笑得像只萨摩耶,也做不出别的反应。感冒未愈还连续三天泡吧,外加浮潜时呛了海水,俞襄的声带直接报废。
简而言之,她失声了。
失声也阻挡不了俞襄随时随地找乐子。枯坐了没一会儿,她便拿手比划着向船员讨教拖钓鱼竿的用法,兴奋又好奇。
听到时不时传来的阵阵嬉笑,一直待在驾驶室的邢觉非往楼下看了眼。
俞襄正被船员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有人帮她上饵,有人给她调线,殷勤备至。男人们叽里呱啦地说着鸟语,间或大笑几声,姑娘也笑,甜甜的,不出声那种。
宾主尽欢,一派和谐。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船主。
邢觉非下到一楼,俞襄正背朝他专心摆弄拖钓竿,手忙脚乱,兴致勃勃。
他挥挥手,船员们瞬间作鸟兽散,伴随着提提踏踏一阵响动。俞襄闻声回头,眼神茫然:这人sei?
明明才打过照面,她转身就给忘了。
幸好邢觉非还戴着那块沛纳海潜水表。
凭表认人,俞襄反应过来,朝邢觉非咧嘴笑了笑。姑娘眉眼弯弯,可爱得像块撒了糖霜的小甜品。
对方的神情依旧是那种天然的疏离:“玩可以,别太吵。我喜欢安静。”说罢踱进了一楼船舱。
第二次用笑容换来臭脸,俞襄吐吐舌头:喜欢安静?我还喜欢《简单爱》呢……再说了,自己现在哑巴一个,想吵也吵不起来啊。
船不停,弄好鱼竿也钓不了,船舱被生人勿近的某人“霸占”了,百无聊赖之下,她只得趴在船尾看风景。
有船员悄咪咪递来一罐可乐给她,又轻手轻脚退了回去。
消停没几分钟,舱里忽地传来懒懒的一句:
“喂,你电话响了。”
没人应答,邢觉非重复了一遍。
俞襄这才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慌忙往舱里走。
风浪掀起海水,溅在甲板上,弄得一地湿滑。加上船体摆动,稍不注意就会摔倒。俞襄还真就摔了,刚进船舱就滑扑在邢觉非怀里,还把可乐撒了一半在人身上。
那几秒长得像一年。
沙发上的一对男女,肢体交缠,氛围诡异暧昧。僵着不敢动弹的俞襄,盯着邢觉非上下滚动的喉结,已经能听见对方砰砰的心跳。
心率过快,得赶紧治啊朋友,她想。
趴在人胸口,感受着那陌生的坚实触感,俞襄颊上一热,条件反射地咽了咽口水,想爬起来,谁知脚下又是一滑……
剩下半罐可乐也交代了出去。
寒着脸把俞襄扶了起来,邢觉非低头看了眼沾满可乐的紧身防晒服,眉头轻轻一拧。
双手交叉掀起衣摆,他利落地脱下,露出线条完美的精壮上身,相当不见外。
躁得慌,俞襄正不知道该把手、脚还有眼睛往哪儿搁,就听这人嘴里蹦出一个字:
“脱。”
“?”
起初她误会了这人的意思,但很快会过意反:自己衣服上也撒了可乐。奈何她的泳衣是自带胸垫款,里面没穿打底,脱了就是真·赤诚相对了。
俞襄干笑着摆了摆手。
邢觉非眉毛懒懒扬起,上下扫视一遍,那眼神像讥讽,又像了然。走出去,他在船尾停下,回头:
“过来。”
俞襄走到和他隔着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一脸不明所以,看着他弯腰取下船尾冲凉用的花洒。
然后……
她当场被人用凉水呲了一身。
许是怕洗不干净,这个动作,邢觉非从头到脚重复了三遍。还道:“可乐糖分高,招虫,只能这样了。”
等水关了,俞襄抹了把脸,气得直喘:她认定这人在携私报复。
邢觉非只当看不懂,居高临下地打量俞襄,语气散淡慵懒:“怎么?还是不打算说声谢谢?”
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冲动瞬间吞噬了俞襄的理智。出其不意地伸手夺过花洒,按开,她看准后便对着邢觉非的脸怼了过去。
水流顺着男人英挺深邃的轮廓一路往下,积满锁骨凹槽后又潺潺溢出,滑过他起伏的坚实肌肉,隐匿于人鱼线下,再才滴落至甲板。
吧嗒,吧嗒,吧嗒。
暗处围观的船员们惊呆了:还以为这两人是在dating,没想到居然是在battle,精彩啊。
觑着邢觉非寒如冰的神色,俞襄的手心开始出汗,海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她头脑顺势清醒过来。
对方怎么说都帮过自己一回,再者,这里举目四望都是海,人真生气了,把她扔海里喂鲨鱼去怎么办?
俞襄正考虑该怎么收场,猝不及防地,手腕被人扣住。邢觉非头微侧过身,将她手上的花洒往肩膀后面带。
可能是错觉,她在这人的眼里捕捉到了类似笑意的情绪。
“愣着干什么。”邢觉非转身,嗓音里全是毫无破绽的平静与淡漠:“背上也帮忙洗一下。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