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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鲁大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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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的意识再次恢复时，我整个人已是躺在了卧室的床上，被那条宽大的被子盖住全身，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有只手正在轻揉着我的头顶，那种熟悉的力道令我心头剧震——在那栋洒满阳光的花园洋房里，也曾有个人那样爱惜地抚过我的头发，捧着我的脸对我说，儿子，你将来一定要做个强者，哪怕风雨来袭也要昂首挺立，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认输……
那个人，是我的亲生父亲啊……
爸爸，爸爸……
爸爸是爱我的，对不对？不然他怎会那样慈爱地抱着我，还要将他辛苦打拼半生所得的一切全都留给我？可是后来呢，从美国归来的我为什么一直滞留在了香港，再也没能回到台湾去？而爸爸他，为什么也没有来香港看过我？
我的两侧太阳穴突然痛了起来，我意识到自己还记得失去知觉前所见到的那个男人，并没有把他的名字忘掉——阿标，阿标在哪儿呢？关于我和爸爸之间的过往，他是不是也都知道的？
我用力睁大了双眼，终于摆脱了那片无边的黑暗，也看清了那个坐在床边、正用手掌抚摸我头脸的人——不是阿标，而是另外一个男人，年纪六十开外，长了一张线条分明的国字脸，长眉虎目，凛然生威，可不知为何，这副不苟言笑的面孔在我看来却是异样的亲切，我无需再多看上第二眼，便知道他就是我的父亲，他的名字叫鲁大海，他身边的人都叫他作“海哥”……
“爸爸……”
我没有丝毫隔阂地叫出了这声称呼，那只贴在我头顶的手顿了一顿，随即我便看到爸爸原本严肃的眼神里透射出无限温情，更用掌心摩挲着我的脸，怜爱地唤道：“Julian。”
我抬起手掌握住了爸爸的手，那种沉眠在记忆深处的温暖感觉，就在我们父子两手相触的瞬间，静静的，无声的，苏醒了。我拉着爸爸的手，问他道：
“爸爸，你从台湾来的吗？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爸爸对着我微微笑了，尽管我看到他的眼角有些湿润，他用一只手与我紧握，另一只手却来扶我，对我说道：“我让他们帮你热了杯牛奶来，你先喝了它吧。”而我这才注意到床头的柜子上果然放着一杯牛奶，淡淡的奶香氤氲着热气，在这房间中蔓延开来，让我的胸口瞬间被一股热流填满。
“来，爸爸喂你。”
爸爸将我小心地扶起，让我靠在床头，又拿了个靠垫给我垫在身后，跟着才轻轻放开我的手，起身捧了那杯牛奶来，递到了我的唇边。
“喝一口，小心烫——”
我乖乖地含住了杯口，爸爸一手帮我扶着杯子，一手轻搭着我的肩膀，他的上身微微前倾，两眼紧盯着我的动作，那种关切备至的目光，那种全神贯注只在呵护着我的感动，让我的鼻腔内禁不住一阵阵酸涩起来。
爸爸，他，果然是爱我的啊……
醇香的奶汁入口，丝缎般滑过喉咙，暖暖地流入我的肠胃，身上的每个细胞仿佛都舒展开来了——怎么我以前从没发觉，牛奶竟然会是这般的好喝呢？
等等，牛奶？喝……牛奶？
“你听我说啊，喝杯牛奶会好一点的，我拿给你哈！”
一声温柔的话语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我身子猛地一颤，险些被牛奶呛着，爸爸急忙将杯子拿开，一面轻拍着我的后背，一面急着问我要不要紧，我咳了几声，摇了摇头，将身上的被子掀开，爸爸拦住了我，劝我道：“不要起来，在床上躺一会儿吧——我留下来陪你，好么？”
我又握了握爸爸的手，笑笑对他说：“爸爸，我不下床去，我只是想坐会儿，然后咱们父子两个好好说说话，行吗？”
“好……”
爸爸笑着点了点头，又将被子向我身上拉了拉，随后便在床边坐下，脸上那份毫不遮掩的温柔慈爱之色让我心神俱畅，我攥着爸爸的手掌，向他问道：
“爸爸，从前在家时，你也是这样陪着我的吗？还有，我小的时候是不是很淘气，总爱到处乱跑，经常惹你生气呀？”
“你小的时候的确很淘气，不过，那个时候我很忙，所以不能每天都在家里陪你……”
爸爸略一迟疑后，便对我说出了这几句话，我的脑海里立时又浮现出一些零落细碎的场景来，爸爸似乎确实总是早出晚归，多少次我已进入梦乡，却被窗外一闪而过的亮光惊醒，揉着眼睛凑到窗边向下看去，便会看到爸爸的车驶入院内，接着便有小弟去拉开车门，等爸爸从车上下来，步履匆匆地走进家门——而我好像从不记得爸爸曾经为我端来过牛奶，更不曾亲手喂过我，尽管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尽管他的确对我寄予了厚望！
“爸爸，过去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呢？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会那么忙？”
我略有些不满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奇怪的是，就在我发问的同时，一阵隐隐的寒意，忽然自我的心底渗出！
“Julian，你爸爸……曾经是台湾当地□□的头号人物啊……”
我心中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爸爸的眼中闪过一线哀伤，可我心底那种寒冷却是愈发剧烈，身体竟不自觉地打起了寒战，就在那一刹那，我的头脑里似乎又有一些什么片段正在疯狂地翻涌——
“我们出来混，也得讲一点江湖道义嘛！”
“我以前常常对你们讲，我们鸿门中人最要紧是两个字：道义！如果没有了道义，就可以不讲江湖规矩，可以出卖兄弟、背叛老大！没有道义，简直就是一条疯狗！”
“你们都该知道，我就不喜欢有人骗我，尤其是兄弟在我面前说谎！”
“——还有一件事，我这个人最恨一种人，就是不讲信用！在我手底下做事，最好就是老老实实！”
头痛和心悸的感觉双双袭来，我本能地按住了两侧的太阳穴，眼前却仍是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个人以同样的姿势倚靠在床头，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我挑起好看的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用带着些调侃的语调轻松地说道：
“鲁先生，我好像并没有答应过要在你的手下做事啊。”
那个人，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是谁？！
不妙，为什么我的头会突然痛得这么厉害，心脏也跳得像是要炸开一般？我只觉得自己就快透不过气来，直到一双手捧住了我的脸，又听到爸爸在我耳边呼唤着我的名字，待我稍稍镇定之后，唇上便再次传来了玻璃杯的质感，爸爸正一声声地哄着我，让我把剩下的牛奶都喝了，喝了就没事了，别怕，别怕！
我顺从地按照爸爸的吩咐去做，一口口将杯中剩余的牛奶吞下，只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却依旧徘徊在我的眼前，我甚至看到他的身上穿了一套素白衣衫，就像我曾经在美国居住的公寓里拆开来自台湾的加急邮包，掉出的那一沓照片一样，照片上的爸爸安静地躺在灵床上，穿着他最爱的纺绸大褂，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而另一张照片上却是一口龙头棺材，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垂首坐在轮椅上，守在棺材旁边，那女人也是全身缟素，一眼望去是那么的洁净如雪，却又是那么的冰冷无情！
爸爸，他为什么会睡在灵床之上？那口棺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爸爸他，他已经——
不，不会的！爸爸才没有死，他不是就在我的身边吗？他不是还扶我靠在床头、拿着杯子喂我喝牛奶吗？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即便他在我刚满十一岁那年就把我送去了美国，即便在那之后他从未去美国探望过我，即便他是□□大哥，在江湖上厮杀半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可他，他是疼爱我的！
但是，那口棺材，还有那几张照片，那封电报……
爸爸，爸爸死了？爸爸真的死了？
我狠狠地掐住自己的头发，十个指甲几乎嵌进了头皮，不，我不相信，我要去台北郊外的墓地看看，我要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有一座刻着“先父鲁大海之墓”的墓碑，我要带爸爸回台北，回我们的家去！我们父子要一起回家！
我一脚蹬开了被子，一个翻身便从床上跳了下去，谁知脚刚着地便觉头晕目眩，连多迈一步都难，而我又听到爸爸急切地呼道：“Julian，你做什么？你没穿外衣，当心着凉啊！”
“爸爸，你跟我走！”
我咬紧牙关，摸索着抓住了爸爸的手，就要拉他出门，爸爸却是一个反手把我按回了床上，叫道：“你要去哪里？”我挣扎着喊道：“我们回台湾去！爸爸，我们回那栋洋房里去，那里才是我们的家！”爸爸双手紧紧按住了我，唤道：“Julian，你冷静点！你先什么都不要想好不好？你冷静一点听我说，这里有我呢，你只管放心——”
爸爸焦急却又温柔的声音似有种魔力，我竟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挣扎，跟着我便看见爸爸将他的外套脱下，披裹在了我的身上，就是那一个动作，却如同一记惊雷般在我的大脑中轰然爆裂，我直直地盯着那件外套，仿佛看见爸爸曾经也是这般脱下大衣，将它小心地披在一个女子的肩头，那女子身材袅娜、眉目如画，与爸爸含笑相对，分明是一对璧人，只是，只是那个女人，她——
我的眼皮已是沉得无法睁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我便又一次倒在了床上，坠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原剧中鲁家父子间的故事虽是做了留白处理，且Julian对父亲将自己过早送出国外的做法始终心存芥蒂，但我一直觉得作为父亲的海哥在Julian的成长过程中还是起到了关键作用的，毕竟Julian的领袖气质和情痴属性都是像极了他爸爸，就连最恨被人骗这点都是一样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