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九歌+秦时明月]幸逢君》寸云

120、谢君成全

　　章台宫晚间的陪伴似乎成了二人的习惯，嬴政甚至觉得这是一场梦，他有时会在换奏章的间隙微微侧目，少女就坐在自己身侧，柔顺的雪发有的落在自己手臂上，蜿蜒着别样的温度。
　　这般无声的陪伴，虽然没有男女间的旖旎，却是让嬴政极为满足，不忍心去要求太多。
　　因为，他知道，这是阿卿能够给他的，最好的了。
　　无声的陪伴，沉默的温柔，默许的靠近。
　　因为少女身体太过虚弱，嬴政倒也是毫不吝啬，什么珍贵的药材都用上了，每天亲自督促着少女喝药，甚至准备了哄小孩子需要的糖。
　　这般圣宠，在始皇陛下的后宫，自然是令人惊羡的。只是，玖卿一直不去随便乱走，那已然传的沸沸扬扬的“冰雪美人”的传言，自然是不知道的。
　　春日总是让人犯困，被天道警告过的弱弱的玖卿也不例外，加上她本身就懒散的缘故，她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的，剩下的不是打盹就是吃饭，还有小部分时间用来和嬴政闲聊。
　　今日，倒是聊到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了。
　　“上巳节？”
　　玖卿挑了挑眉，懒懒的倚在一边，伸手捏了捏腰后的软垫，“好玩儿吗？”
　　“朕未曾去细看过，倒是听闻每年后宫花园里会挂宫灯，女子会刺绣祈福。”
　　嬴政顿了顿，抬手将点心推到少女面前，“听闻很热闹，朕看你最近实在无聊，阿卿可以去看一看。”
　　“刺绣……啧。”
　　玖卿摇摇头，又是想起了什么，忽而眨了眨双眼，“你和我一起去吗？”
　　嬴政低低的笑，点头，“自然。”
　　玖卿伸了个懒腰，“那便去吧，反正我们都没有去过，谁也别嫌弃谁了。先告诉你，我刺绣不行。”
　　“无妨。”
　　抬手敲了敲少女的额头，嬴政笑的无奈，包容着少女的调皮，“我晚间来接你。”
　　少女点头应下，“好。”
　　对于少女要和始皇陛下一起去过上巳节这件事，清明和白露显然是高兴的。
　　夜色缓缓降临，玖卿沐浴了一番，便是被清明与白露按在了镜前，无语的看着她们二人为自己梳妆。
　　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玖卿恍惚的转过头，视线里出现胜雪的白衣，让她微微睁大了双眼。
　　嬴政今日换下了厚重的玄色冕服，穿上了白衣，乌发披着，腰间束带，敛了山河大气，俨然就是二人初见的模样。
　　玖卿眨了眨双眼，逼回眸底的苦涩，勾起了唇角，“阿政。”
　　眼前的少女同样是雪色的精致宫装，雪发挽起，斜斜的插着步摇与玉簪，束着白色发带，有着暗纹刺绣，腰间宫绦缀玉，裙摆罩着轻纱，很好的勾勒出少女的曲线，环佩轻响。
　　嬴政目光动了动，缓步走到少女面前，微微颔首，“阿卿。”
　　清明与白露很是有眼色的行礼退下，留下同是白衣倾城的二人。
　　视线落在少女额前的眉心妆上，嬴政温和了眉眼，自袖中取出一支玉簪，微微倾身过去，轻轻插入少女发间。
　　“这支玉簪，与你很配。”
　　说罢，嬴政便是站起身，宽大的衣袂垂下，对着少女伸出手，缓声开口，“走吧，阿卿。”
　　理了理繁复的衣裙，玖卿眸光细碎晶亮，将手放入嬴政掌心，耳坠轻晃，声音温柔，“好。”
　　手上微微用力，少女借着力道站起来，二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上巳节也算是一个重要的节日，至少，在后宫里，算是很重要的，玖卿方踏入花园，便是被无数精致的宫灯晃了眼。
　　看着少女明显亮起来的面色，嬴政倒是极为惊讶，“喜欢？”
　　“这么好看，当然喜欢了。”
　　说着，少女看过来，明艳的妆容竟是比周围的宫灯还要美好，“你不喜欢？”
　　嬴政愣了愣，而后点头，“喜欢。”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玖卿勾了勾唇角，却见白衣的公子对着自己伸出手，幢幢灯火下，眉眼泛着无声的温柔，“走吧，我们一起去看。”
　　抿了抿唇角，玖卿弯了弯眉，将手放入温暖的手掌，缓缓收紧，“走吧。”
　　后宫中人准备的宫灯自然是不必说的，玖卿一一的看过去，苍白的指尖拂过染墨的丝绢，苍白许久的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生气。
　　少女兴致勃勃的看着，白衣的帝王信步跟在少女身侧，一手牵着少女，目光始终落在少女精致的侧脸上，
　　灯火幢幢，你在看绚烂的灯火，而我，在看你。
　　二人眼中的风景，皆是最美。

　　素来威严的陛下牵着一个陌生的姑娘来，这也算是极为惊悚的，那些候着的宫人反正是被吓到了，皆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嬴政随意的摆摆手，示意无碍。
　　手上传来一股力道，嬴政抬首，对上少女含笑的眸。
　　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玖卿歪了歪脑袋，“走啊。”
　　嬴政点头，脚下跟上，“好。”
　　上巳节是为女子准备的祈福的节日，后宫之人聚集在一起，一起刺绣祈福，也算是极为热闹的。
　　见了那被帝王牵着的陌生姑娘，众人先是愣了愣，随后便是反应过来。
　　近日来，宫中有流言，她们自然是听说过，想来，这便是那个姑娘了。
　　玖卿倒是不曾发觉众美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只自顾自在一名女子身旁坐下来，伸手拿过针线。
　　只是……
　　看着那很是粗劣的针脚和笨拙的动作，别说那些个周围偷偷看的美人们，就连嬴政自己，都是不小的惊悚了一下。
　　“方才你说，你刺绣不行。”
　　伸手敲了敲少女的额头，嬴政唇边含笑，“所以，这意思是，你完全不会？”
　　“怎么？”
　　玖卿瞪了某个嘲笑她的人一眼，很是理直气壮，“不行啊？”
　　曾经，她作为君族嫡女，大家宠着她，自然没有人去让她学什么刺绣，要什么直接说便是。
　　此后在鬼谷，鬼谷子虽然有意让玖卿学习过一些女子的才艺，但是，终究不是当做重点，再者，琴棋书画还好，这刺绣，鬼谷子自己也不会好吗？
　　当然，她当时是帮自家两位师哥补过衣服，针线活她也会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当然行。”
　　抬手取下少女手中的针线，嬴政拉过那微凉的手，摇了摇头，“既是如此，你还是不要刺绣了，容易受伤。”
　　“无妨，快好了。”
　　玖卿摇摇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颇为神秘的眨眨眼，看的嬴政下意识的点头应下，却也是不忘嘱咐，“小心点。”
　　少女垂首摆弄着针线和丝帕，白衣的帝王含笑看着，也不催促，偶尔少女皱皱眉嘟囔句什么，嬴政也是轻轻笑一笑，抬手将少女垂落在脸侧的发丝理顺。
　　后宫曾有过传言，当今陛下还是秦国王上的时候，极爱穿白衣，倾心过一位爱穿白衣的姑娘，只是后来天意弄人，二人没能够相守。
　　后宫美人无数，吃穿用度自然是不必说的，宫装奢华，琳琅满目。
　　曾有美人穿了一身白衣，虽然得到了嬴政不一样的目光，却也是再也没有承宠过，很明显是触到了这位帝王的逆鳞。
　　不是没有美人能把白衣穿的好看，只是，如今看来，能让陛下同样褪去铅华，白衣为她的，大概，这世间，唯有她一人。
　　不是没有美人想要去邀宠，但是，面对这个踏碎七国，建立伟业的帝王，她们还是多多少少会有敬畏，就算是侍寝时，也不会太过放纵。
　　如今看来，那个帝王，不是没有柔情，不是没有温暖，只是尽数留给了她。
　　片刻后，玖卿放下针线，松了口气，“好了。”
　　嬴政好奇的凑过去，仔细的辨认着，而后小心翼翼的开口，“这兰草……很是不错。”
　　“兰草？”
　　少女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皱起了细眉，“你说这是兰草？”
　　不好。
　　嬴政下意识的闭嘴，很是仔细的辨认着雪色丝帕角落里那团东西，脑中思绪飞快，终究还是没想到那是什么。
　　“看这里。”
　　少女将丝帕转了一下，伸手指了指，描摹过去，撅起了嘴，“这是你的名字。”
　　额……
　　嬴政这才换了种思路，避开那几条线，看着那弯弯扭扭的一团，这才恍然大悟。
　　那是一个“政”字。
　　指尖颤了颤，嬴政捏紧了丝帕，眸底敛了深刻的温柔，“很好看。”
　　玖卿点头，看上去颇为得意，“就是嘛。”
　　众人：“……”
　　得，你们都是大佬。
　　“这是凝玉草。”
　　苍白的指尖拂过丝帕，玖卿眉眼温柔，“是我家乡的一种草，开花时，像挂了碎玉，很好看。”
　　“很好看。”
　　嬴政点头，伸手将丝帕细细的叠好，小心的收好，“多谢阿卿了。”
　　玖卿摇头，“无妨。”
　　这时，丝竹声响起，嬴政站起，对着少女伸出手，垂眸间，露出温柔的一角，“来。”
　　玖卿不明所以的将手放入其掌心，借着力道站起来，任由嬴政牵着自己来到一处桌案前。
　　“这是祈福用的香草。”
　　抬手捏起几支香草，在一旁的水盆中轻蘸，嬴政唇边含笑，用香草点了点少女眉心，动作轻柔，“愿阿卿此后一生，安好无忧。”
　　清凉的水滴落在眉心，玖卿下意识的眨了眨眼，逆着灯火看过去，恍惚间，她竟是从帝王的眸底看到了几分隐忍。
　　清香沁入鼻尖，玖卿挑眉，嬴政却是低低的笑，捏着一支凝露的花，轻轻簪在少女雪白的鬓边。
　　“人间无永春，唯赠一支芳。”
　　指尖轻触那带露的花瓣，嬴政温和的笑，“这是回礼。”
　　抬手轻触花瓣，玖卿弯了弯眉眼，“好啊。”
　　抬手揽过少女的肩，嬴政微微侧目，“在这里等我。”
　　话落，一身白衣的帝王便是足尖轻点地面，身形掠过幢幢的灯火，稳稳地落于一棵树上，抬手取下其上一盏宫灯，而后，稳稳地落于地面。
　　摇曳灯火中，在场的众人很是热闹，丝竹不断，而玖卿的眼里，只剩下那个手提宫灯，向着自己缓步走来的白衣公子。
　　嬴政一直有这样的能力，纵使周围喧嚣热闹，他总是能够直接闯入众人的视线里。
　　玖卿安静的站在原地，含笑看着那白衣的公子向自己走来，周围的一切皆是恍若不在，只剩那一袭白衣。
　　人间锦绣如织，繁花琳琅，而此刻的嬴政，便是玖卿眼中最为美好的人间烟火。
　　嬴政走的极为缓慢，却也是没有人去打扰他。
　　“方才看你喜欢。”
　　将宫灯递给少女，嬴政很是淡定，“给你。”
　　玖卿挑了挑眉，“就这么拿回去，可以吗？”
　　嬴政点头，看不出什么端倪，“你既是喜欢，自然可以。”
　　这句话说得很是意味深长，就在玖卿想要去思索的时候，嬴政却是牵过了少女冰凉的手，微微一笑，“现在我们是回去还是如何？”
　　视线掠过嬴政身上的白衣，玖卿笑了笑，“回去吧，这里声音有点大，和你说话有些费力。”
　　“好。”
　　嬴政应下，带着少女转身离去，二人同样的白衣被风吹起，衣袂交缠，虽是清雪的素雅颜色，却是给在场的众人留下了最为浓重的一笔。
　　白衣为她，簪花为她，嬴政今天的举动，不过是做了自己曾经以为没有机会做的事情，这种得偿所愿在旁人眼里看来，却是成了无上的圣宠。
　　“阿政。”
　　少女的声音清冽如玉，伴着夜风擦过耳畔，嬴政微微侧目，“嗯？”
　　玖卿眉睫轻颤，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凝玉草在我们那里，代表平安喜乐，圆满无憾。”
　　嬴政的脚步有那么片刻的凝滞，而后，便是恢复如常，只是收紧了手掌，“多谢你，阿卿。”
　　谢君曾共霜雪，
　　谢君红尘一瞥，
　　谢君一场成全。
　　谢君共历，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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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政：谢君红尘一瞥。
阿卿：谢君灯火踏遍。
众人：拒绝狗粮！
（阿卿这段时间，应当是刻意而为之。因为他知道阿政的结局，知道自己无力更改，所以，她在这段时间里，让阿政将那些从未经历过的人间繁华，一一的去经历，给他从未有过的温暖，是她这场红尘喧嚣里，能够给他的最好的成全。而阿政，算是将那些曾经缺失的温暖，都一一的补上，他珍视这些温暖，其中最为珍视的，是陪他历经人间灯火的那个人。阿卿成全了阿政，阿政成全了阿卿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