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尘》鱼不喝水

10、第九章

　　进了秋府，来来往往忙碌的家仆侍女皆无人可以瞧见九月，她就这么明目张胆在秋府里逛了起来。

　　下凡间之前便先把她的八成法术给封住了，下到人间之后她的嗅觉受到限制，由于弈鸣现在有凡人之躯做阻隔，她用不了嗅觉了，就连他们兄妹之间的那点感应也全没有了，不知她七哥在秋府里住的是哪个房间，这秋府大得很，真不愧是坊间传闻的富可敌国，她便把稍大一点的院子都找了一遍就花了好一会时间，但还是没找到她得凡人七哥秋洛桑。

　　既找不见人，九月便想着她七哥应该是出门了，偌大的皇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烈日当天，想想算了，她索性就不出门寻人了，等等不就回来了嘛，于是便悠然自得的在秋家大院子里逛起来。

　　方才在几个大院子里急着寻人九月到时没多没留意，现下放缓了脚步，慢慢品赏起这秋府上下到时越发觉得有趣。

　　秋府由高墙围护起来，院外是白墙环护，墙内环着的一周贴着墙脚是绿柳高高直垂而下，有几株柳树枝条抽长，竟垂至地面。

　　各个院中众条小径相衔，其间又有山石花草点缀隔开，大体绕了一小圈，富丽堂皇又不失雍容华贵，还有各处花团锦簇，芬香四溢又不乏淡雅风情，单从一角倒是看不出来坊间传闻的富可敌国，但是凡人弈鸣从过的是小锦衣玉食的生活九月还是信的，

　　行至另一小院中，搭建起来的高木架爬满了藤系绿植，大片绿中隐隐约约点缀着星星点点不同色彩的颜色，美丽异常，旁边又有一带水沟，之前九月就发现了，方才看到的墙角垂柳有些就是垂至这沟渠的流水中了的，沟水上方是一白石板，路边伴着那沟水向远延伸而去，脚下又是些花花草草，纵使青丘长满了珍贵的奇花异草，有些九月还是叫不上来的。

　　踩着白石板往远处寻去便有一扇半圆门，入门便是曲折游廊，廊头上挂着一匾，黑底烫金描边红字的匾额上写有“静思”二字。

　　九月看不懂，故不必多花那心思去琢磨，提脚踏上游廊的台阶，从台阶开始，游廊上的铺路石子皆换成黑青大小几乎都一样的小石粒，从横廊上坠下的是一块块大小统一的白色轻纱，白纱上画着不同图案的水墨画，在阳光的照射下九月依旧能闻出淡淡的水墨香气。

　　亭廊正正停在院中央，两边都是房屋建筑围起来，这宅子里各处都有来往的做事的下人，从近处传来不大的呵斥声，倒是都在各司其职做着分内的事，

　　府上人都瞧不见九月，她从廊桥上穿过来又到一院，慢慢悠悠自得其乐，逍遥又自在，庭院中绿植更多，长廊亦是伴着那水渠而来的，这后院中的水沟变得宽更深了些，其中偶尔出现五六七八朵挤在一起的浮萍，偶尔还能看到三三两两游鱼冒头吐泡泡，这院中有好几棵果树，两三不同品种的树上还开着不同色的花。

　　九月往前走，院墙下开了一大洞，那沟水便是从那就进来的。

　　墙上除了那开的水洞，边上更是开了一个更大的半圆洞，那是又一弧形门拱，只比刚才那扇小一点，九月想着这院应该是后院了，逛了大半天一进门，结果便知道想多了，那后面竟然是另一处不小的别院，

　　纵使在青丘狐宫长大的，九月也觉着这秋府还不错，别出心裁的设计，倒是意外地别致。

　　……

　　九月漫步跨进别院，院中只觉清爽宜人，原是翠竹林立，青青绿绿直立立的挺着，都在仰着脖子努力向上生长，星星斑斑的日光从密密集集的竹叶中散落而下，更觉心旷神怡，炎日中生出的小焦躁多少被压下去一些，

　　竹林正中有一垂着纱缦的亭子，亭子的黑底烫金描边红字额牌上提着“静心”二字。

　　亭中摆放着案几桌椅，案几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全套和众多成套的书文合集，亭中被漏下的阳光照射着透过纱缦印在亭中各处，微风吹拂过来，竹叶“沙沙”摩擦作响，带来一阵竹叶清香，纱缦跟着四处肆意飘扬。

　　九月心想着：虽未做华贵的摆设，倒让人倍感舒适，此处应是七哥平日里读书练字的地方了。

　　坐在了案几前的椅子上，案几上竟还摆着一副未作完的画，画上竟是一副未完成的人像画，虽未完全描画出样貌，但是一看画上人的形态便知是名男子，

　　九月看着画中缺了鼻眼五官的画像咕囔道：“这是七哥的自画像吗？”

　　但是再仔细看看，画中人的气质，怎么看怎么跟弈鸣对不上号，很是陌生，

　　没坐多时九月便起身，她本就是坐不住的主，心中已经升起一丝焦虑。

　　穿过竹林，与之相接是一座白石板桥，桥下流过的水应与方才那沟水出自同源，只不过到了这边倒要要宽上许多倍，也要深上许多倍，方才能瞧见的鱼儿到了里面一尾都瞧不见了。

　　白石板桥位置偏高，站在桥上望过去，桥那端应该一花园，五颜六色的花争先恐后的挤着，花园看上去不比先前的别院小，看不到头的大，花园中间立着一座三层凉亭，

　　那是一座玲珑精致的六角楼阁，听着潺潺流水，九月想到那亭子上去坐坐，刚走到亭子下便觉得清爽很多，这楼是建于水上的水楼，四周镂空，内里摆设简单，看来是作夏日纳凉避暑之用了。

　　亭台楼阁是一座涂着红漆的木质结构三层六角建筑，六个翘角，最上层是每个翘角上都系着一只精致的铜制镂空雕花风铃，每只风□□部都系着一条不长不短，长度极为合适的红绸带，第二层的六个翘角挂着六个红灯笼，最下层则没有挂任何吊饰，翘角上卧着不同的吉祥兽。

　　一阵风吹过，最上层的红色绸带跟着风左右摆动，风铃跟着绸带发出“叮铃、叮铃”清脆悦耳的铃声，风大一点风铃向转变了，叫嚣声才叫做是真真正正的狂野。

　　亭子三层，由六根需得两人合力才能抱住的粗壮大柱以及十二根单人就能圈住的小柱撑起，底层不低但是也不是很高，四面漏风无门无窗，除了盘旋而上的木梯外其他装饰全无，上两层门窗，桌椅，茶具，吃食，皆齐全，桌上还放着些许书籍和孩童玩具，故而只有上面两层才有实用之处。

　　门窗皆是雕花镂空的设计，可以想象日光从门窗照在门窗上，阳光透过门窗上的镂空，把精致的雕纹投影在屋里的地上，桌上，椅子上，还有立在门口处的印花屏风上，如此景象，甚是美哉。

　　这幢涂抹着浓浓红艳的六角三层木楼，远远看上去像极了一位窈窕的美艳娇娘，极完美的稳稳站在这开满各色鲜花的院子中，就像是在等着谁似的，倒是形单影只了些。

　　九月抬头看看，写着“静气”两字的匾额高高挂起，字迹与先前的“静思”“静心”均出自同一人之手。

　　九月仰着头看字，头上隐隐传来交谈声，九月依旧隐身登上二层，屋里自然是没人能瞧见她的，她便优哉游哉的越过屏风往里去。

　　去只见屋里共有六人，两人面对面坐着，方才九月听到的交谈声便是他们二人的。

　　面前这二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衣着华丽，气质绝对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富贵高雅，中年男人华贵中自带精明，一身暗蓝外袍着身，气宇轩昂中透着精明，精明中又透着些书生身上的儒雅，气场十足，出口言语含有极度温柔和耐心，转言到中年妇人身上，即便到了这半老徐娘的年纪，然而岁月似乎未曾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雍容华贵，风韵犹存。

　　茶桌上放置一套精美白玉雕花茶具，两支茶杯中倒是盛着微微泛黄的茶汤，男人身后站着一个年纪约莫与他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那男子虽衣着倒也得体且华丽，和秋老爷比起来却失了那份气质，倒是能轻易分别出他们身份上的差距。

　　妇人身后也站了位年纪看起来比她还大的老妈妈，老妈妈身后不远处又站了两位貌美衣着相似，发髻也相似的女子，一看便知是小侍女，

　　除了他们二人交谈，其余四人都安安静静，恭恭敬敬地站着不说话，也不动。

　　九月直接在那二人同桌剩余空着的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反正没人看得到她。

　　从青丘赶过来，又逛了这么大半天的，真是渴了，她还想着喝口茶水，刚把手伸出去触到那雕花的白玉茶壶就又缩回来了。

　　算了……

　　若是抬了起来，他们又是看不见她这个人的，若是真拿起来了，他们能看到的便就只有茶壶自己飘起来，这样怕是会吓死人的，不妥，九月忍住了。

　　九月双手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下巴就放在十指交叉的位置，左右歪着脑袋盯着秋老爷和秋夫人看。

　　只见秋夫人绵绵愁容，方才他们谈论的所为何事九月没听明白，现在又听秋夫人道：“洛儿离家也有数日，收到的来信都说他挺好，他从自小懂事周到，就怕他是为了让我们安心方才在信中对我们报喜不报忧，也不知他在外面过得到底如何，吃食上是不是习惯，越往南，那边的用食习性跟我们这边的就越是不一样，洛儿又从小挑食。”

　　闻言秋老爷接话：“夫人啊，孩子不出去你就总说该让他出去见见世面才好，这如今出去不到半月，你又这般担心。

　　秋夫人苦笑，道：“可是洛儿他...”

　　“夫人且放心吧，”秋老爷抓住秋夫人手，在她手背上拍拍，宽慰道：“洛儿身边带着众多仆从护卫的，子烨也跟着一起，在洛儿吃穿上他比你这为娘的还清楚不过，你且宽心吧。”

　　九月听他们交谈几句就知道，这二人便知他们二人的身份了，秋洛桑的生父与生母，从他们的话语里，听出了对儿子满是宠溺与关爱，想来他们待他七哥是极好的。

　　此前九月在北斗真君府上是探听到秋家家庭合睦，父母慈子女孝，兄友弟恭，现如今亲眼所见与听闻完全是一致的。

　　心想着七哥是在这样的和睦的家里长大的，九月这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一点，不过也因为过得顺风顺水和睦了些，倒成为他渡劫的阻碍了。

　　“从都城一路过去，既要乘车又要搭船，舟车劳顿的，洛儿一直未离过家，也不曾受过这些罪，你想锻炼他我本就同意的，毕竟瑜儿和樾儿都出去过，但是，不知为何，此次洛儿出去我这心里就不踏实，晚上睡觉也不安稳。”秋夫人抚抚自己胸口道，神情有点不安，真的在替自己儿子着急。

　　“老爷您说，洛儿会不会出事了？要不，您让瑜儿多派点人跟着，是在不行就捎封信纸，让那两孩子回来吧。”

　　“再等等，再等等吧。”

　　“老爷，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莫急，再等等。”

　　秋翎嘴里安慰着夫人，自己心里自然也是万般着急的，派秋洛桑南下去看账实在是借口，目的是为了安抚夫人，就怕她着急，事情突发，不得不有此做法，但是前脚刚把秋洛桑支走后脚就听闻那混账东西也偷偷离开都城了，秋老爷心上也是着急的，急的他自己大热天的嘴里都起了燎泡，但是不能跟儿女说，更不能跟自己的夫人说，还得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安慰秋夫人，

　　秋母越说越难过了，这孩子从小就在他们身边长大，何时独自离开家超过两天不归？以前入宫给太子当伴读的也都是每日回家的，秋夫人想着想着眼眶也慢慢红起来，秋洛桑不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可是他如今才十八岁，他是个怕热的，如今这天热得他们在这水亭上坐着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还要在大太阳底下赶路的秋洛桑呢，也不知他可吃好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