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同桌太坑》察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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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我肚子疼。”

　　这话不假，对于痛经人士，大姨妈第二天就是民间艺人在肚皮中的一场精彩的舞狮表演，亦或是
　　烧烤师傅对五脏六腑进行一番辛辣翻烤。人生总要跨几个火盆，但邹茉莉每个月都要跨一次火
　　盆，这个丝毫谈不上是生病或疾病的生理特征，让邹茉莉无数次想放弃当女人或人。

　　杨医师恰逢其时出现，打了一剂强有力的止疼针，好让邹茉莉的痛苦暂时麻痹。一局接着一局，
　　只为畅快不为输赢。原来玩游戏可以让人忘记，忘记个把小时前还肚子疼，忘记兜里揣着止疼
　　药，忘记还为单相思的失恋而难过，忘记愁陆无珍那些写不完的作业。

　　这种麻痹感比布洛芬有效，因为它是从精神上的稀释疼痛，停止思考，大脑空白，只是机械地去
　　让屏幕上没有生命的小人去夺取另一个没有生命的小人的生命，这些操作根本不需要她去想，只
　　需要她跟着手感和惯性去按键而已。在那里时间也是没有意义的，讨论意义也是没有价值的。就
　　好像：将待办的一箩筐事务列了一个清单，却把它贴在了背上，明明往后一挠就可以抓下清单看
　　看自己到底该干什么，但是自己的双手被占用了，非逼不得已决不把背上的清单摘下来看。

　　“杨国，让你变一天魏澜，你干不干？”

　　从游戏到现实跳转的那个瞬间，会有一种对现世的陌生感觉。往往一些真正想要问的问题就在这
　　个时候轻描淡写地问出来了，就好像在吐槽对方刚刚操作失误似的。

　　“当一天主角怎么不干？”

　　“为什么干？”

　　“为什么？”杨国指指自己又指指对面的空气，“我一个跑龙套的，跟他换，我亏还是他亏
　　啊？”

　　邹茉莉莞尔，心里赞同但嘴上继续问：“你怎么说自己是跑龙套的？每个人不都是自己生命的主
　　角吗？”

　　“你觉得这个说法真的有道理吗？”

　　邹茉莉当然觉得没道理，什么“每个人在自己的人生中活出精彩”？都是忽悠人的玩意，不过就
　　是让你拼命地干活，实际上你拼命地干也不能将自己打磨成一块美玉，而是走程序地过完普通人
　　配置的一生而已。

　　“你没觉得主角在谁的世界里都是主角吗？主角在配角的世界里也是主角，配角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是配角，小丑在任何世界里都是小丑。”

　　又一局结束，杨国邹茉莉方输了。邹茉莉心酸地点点头，她又开始觉得肚子不舒服了，也有可能
　　是胃，或者其他的内脏，她说道：“我看小说的时候，一直很喜欢，很喜欢男女主角双向暗恋的
　　故事。我觉得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自己暗恋的人，也暗恋着自己。你觉得呢？”

　　杨国耸耸肩说他不懂。邹茉莉心想也是，男孩子心智就是晚于女生。

　　不料他说：“我不懂那种‘最幸福的事’，我反正是实打实的单向暗恋。”

　　这说法把邹茉莉逗笑了，她说她也是啊：“bad ending.如果在小说里，我顶顶多是个女二的位
　　置，上帝写剧本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到我吗？”

　　杨国嗤笑说忘了吧，要么就是没墨水了。

　　“最惨的就是这样，写完主角的故事就没墨水了，配角在哪一章节最后一次出场都不知道，连结
　　局都不配拥有。” 她承认，她羡慕顾于蓝，她承认，她就是嫉妒顾于蓝！顾于蓝有哪一点不符
　　合小说的女主角呢，她暗恋的詹继泽不也正暗恋着她吗？否则他为什么要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
　　打听她的消息呢？

　　她甚至有些羡慕小枣，即使小枣也是配角、俗子，但她又与忙于鸡毛、擅于嫉妒、生于焦虑、死
　　于庸碌的俗子有些不同，那就是她多了份不在乎普通人配置的气度而与众不同。可世界上哪有那
　　么多詹继泽、魏澜，哪有那么多林芷萱、顾于蓝？连小枣那种都是少数，多的是你和我，杨国和
　　邹茉莉。

　　杨国点点头说：“是呀，配角在哪一章消失的没人会注意到，那配角就可以随便在哪一章溜走
　　啦。正因为是配角，那么偶尔做得糟糕一点也没人在意吧？不回家做作业跑到网吧来也用不着谴
　　责吧？哭花了脸也没什么人笑嘛！”他环顾完邹茉莉的脸，又指指自己的脑袋，“五天没洗头又
　　有谁知道呢？”

　　“你五天没洗头？！”

　　杨国吐舌继续道：“正因为是配角，只有几分钟的客串时间就更要好好抓住机会，配角也有配角
　　的活要干，是吧？龙套的钱也不能白拿是吧？正因为是配角，才不会被迫承受作者强加给主角们
　　命中注定的结局，因为配角的结局都是留白的，都是自己决定的。”

　　邹茉莉怔愣地盯着同桌看，她突然也羡慕起杨国的豁达：“没想到，没想到你也能说出像旁白一
　　样的台词。”

　　“哎！说别人，不都像上帝视角一样。但到自己还是做的一团糟，比如今天买了新胶水，半天不
　　知道怎么开，乱挤一通，结果最后喷了我一脸！我去洗脸不知怎么又让头发黏上了。”

　　其实那样的下午，让邹茉莉一个人度过，她也一样能从顾影自怜中缓过劲来，但上帝的墨水并没
　　有这样写，而是从一场游戏开始到欢声笑语结束。这个下午的意义远比她认识到的更大，就好
　　像，邹茉莉至今仍然记得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的某个场景，姐姐坐在旁侧看综艺，而她则就着嘈
　　嘈的笑声睡着了，可能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再睁眼时是柔和的夕阳光透过玻璃窗，是沙发垫毛茸
　　茸的触感，是电视机里传来的捕捉不到字眼的声音。偏又最是日常的生活碎片，给予她极大的安
　　心。那些青春期的阵痛、酸楚和浅浅密密的伤口再不足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