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纯白年代》雨栗子

45、第 45 章

　　春天是一个美好的季节。三月阳光，暖风习习，春暖花开，山野间的弥漫着新生花草的馨甜芳香，清凉的山泉敲击着河边的鹅卵石叮咚作响。天边的流云变幻不定，如丝如缕，如棉如团，与太阳一同从空中悄无声息地掠过，夕阳的橙色火烧云是一天的结束，朝霞万条却又带来了新的一天。

　　不过，在这万物萌发的弥生月，从寒冷的冬天里醒来的从来不只有冬眠的动物与抽芽的植物。

　　“咳咳咳，咳咳…”

　　松下村塾的某间屋子里，一个满脸烧得通红的少女躺在床上。她的额头上冷敷着毛巾，双眼闭着似乎是睡着了，可是她时不时就咳嗽几声，那声音相当嘶哑沉闷，少女呼吸不畅，浑身酸痛又兼头昏脑涨，显示了她此时已经完全败在了流感病毒的威力之下。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很明显，少女目前的状态，还处于“山倒”和“抽丝”之间。

　　为了保持空气通畅，房门是微微开着的，透过那一丝缝隙，大脑已是一片混沌的少女隐隐约约看见了门外的光景。庭院中的樱花已经开得十分灿烂，大枚的粉色花冠上是怒放的花朵，微风吹过便会响起簌簌的声音，将枝条与花朵一同摇动起来。

　　若是村塾边那一片樱花林，景色大概只会更美吧。即使尚未看见，少女仍能想象那样的美景：白妙樱素俏，寒绯樱艳丽，垂枝樱花朵如瀑，朵朵花瓣纷然飘落于青翠的草地、灰色的岩石与流觞的曲水中，美得叫人目为之夺，神为之消。

　　外面樱花是如此的漂亮，我却只能躺在病榻上而无福去欣赏…真是叫人悲伤啊。

　　大约是生病时格外容易胡思乱想的缘故，就连一贯开朗乐观的真礼，在躺了一天之后也不免地开始冒出一些悲观的念头。正当她哀叹自己没法在樱花盛开最丽的时候去赏樱的时刻，青年适时地拉开了她的房门。

　　“真礼，感觉好些了吗？药好了，我扶你起来喝。”

　　松阳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生病的恋人扶起，为了让她靠得更加舒服些，他从一旁拿起一床叠得方方正正的薄被垫在她的腰后，为她掖好了被角。午间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纱白的窗帘，细碎的光斑照在他白皙的脸庞上，青年用勺子盛起一勺药汤，小心地为她吹凉了，才递到了她的嘴边，望着他英俊的面容和纤长的手指，真礼愣了一瞬，才凑过去喝下了药。

　　松阳他可长得真好看啊——无端的，少女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了这样一句话，不过下一个瞬间，药物刺入大脑的苦味让她再也无暇去顾及其他杂七杂八的念头。

　　很艰难、很勉强地咽下，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松阳看着真礼的表情也立刻猜到了怎么回事。他放下药碗，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拿出了一包东西，献宝似的展示给她看。

　　“我早上从镇上买回来的草莓大福，很甜的，等下你吃完药，我就给你吃这个哦。”

　　他那仿佛是哄孩子似的语气让她有些哭笑不得，真礼略带些不满地向他抗议道：“我又不是怕吃药的小孩子…良药苦口利于病这种道理我还是懂的，不用甜食我也可以把药都喝掉！”说罢，仿佛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似的，真礼主动探过身子从床头柜拿过药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每含一口药都都感觉自己的味蕾受到了一次毁灭性冲击，最后一口药在口腔中晃荡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忍耐着几欲呕吐的冲动咽了下去，鼻间就嗅到了甜甜的大福香气。松阳奖励似的拿起一块大福放在了她的口边，而她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失败，真是失败。一边沮丧于自己最后还是被这苦得出奇的药给打败，一边咽下了口中的大福，真礼开口对松阳小声说道：

　　“再，再来一块…！”

　　啊，真香，真甜，真好吃。本来都已经被这该死的感冒给折磨得好几天食不知味的少女，被药汤这么一刺激，反而觉得平时早已吃惯的甜食是意外的甜蜜可口，一下就将她的食欲完全挑动了起来。松阳欣慰地托着下巴看着少女将他买回来的甜点全部吃下，内心暗暗感慨，听医生说有食欲就是开始好转的前兆，看来真礼的病最多不过几天应该就能好了。

　　冬春交际正是流感的高发季节，松下村塾好些学生都已经中招，三五不时地就有一个或几个同学请假在家养病。一开始还只是学生，可是某天早上，当他拉开房门却没有闻到早饭香气、也没有听见真礼在客厅忙碌的脚步声之后，他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然后等他去真礼房间的时候，就十分惊讶地发现，一贯是村塾起得最早的少女，今天直到他起来都还躺在床上，而且满脸通红表情不适，一看就是生病了。

　　真礼的体质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差，在春季这种疾病高发期得上这种季节性感冒实属正常。不过一向将整个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女主人一倒下，很多事情也就浮现了上来——首当其冲是餐食，就当他大义凛然地翻开了料理书决定从零开始学习的时候，桂和银时两个人直接将他推出了厨房。

　　“老师，做饭这种事情请交给我们，您去办公室里看书备课就行了。”

　　“等你都学会了，咱们也就离饿死不远啦！我说松阳，不如这样，这段时间的家务全交给我和假发，然后你给我们这个月零花钱翻倍，怎么样？”

　　“…成交！”

　　——总之，家务劳动这种繁琐的活儿就这么被银桂二人（以向他索要报酬的方式）给包揽了下来。同学们不必担心午饭，真礼可以安心养病，自己也可以专心照顾真礼，岂不美哉？

　　“真甜啊…”真礼满足地将最后一口大福咽下，露出了她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少女的唇角边还残余着一些白色的糖粉，而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于是，松阳便十分直接地用手指刮去了那些粉末。真礼只感觉他柔软又温暖的指腹轻轻擦过了自己的嘴唇边，然后就看见他很自然地将食指含入口中。

　　“嗯，确实挺甜的。”他点了点头。

　　这个人实在是太犯规了…真礼几乎要捂脸了，同时用力地擦了擦刚刚松阳碰过的地方，有点紧张地说道：“我嘴边上还有了吗…？你也真是的，拍掉就好了嘛，干嘛还要自己吃掉，我最近生病了哎，传染给你怎么办？”

　　“嗯，我倒挺希望真礼能传染给我呢。”听见真礼的话，松阳反而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听过一种说法，感冒如果传染给别人，自己就会好了，那么为了你能快点好起来，传染给我也不错。”

　　“…那都是毫无根据的话！哪有你这样的啊，还希望生病，你也生病了孩子们怎么办呀！而且生病很难受的。”听见他这么说，真礼简直哭笑不得，不过松阳倒是很一本正经说出了让她几乎不敢相信的事情：“我从来没生病过，如果能生病一次，说不定也是一次挺有趣的经历。”

　　如果他只是拿这句话和真礼开玩笑，也许他会立刻发现，真礼听了这句话不仅没笑反而是有些不高兴了，不过他是完全出自真心的，这就让病中的少女听来更加生气了。这话说的，就像是一个一生下来就从不识穷滋味的富翁对一个家道中落的穷光蛋说“我好想感受一下当穷人的感觉哦”，叫人听着能不气吗？

　　难道真的是习武之人的体质比普通人要好很多所以才不会生病吗…仔细想想确实是的，松阳的体质好得不可思议，在他住在她家的这一年多里，别说卧病在床了，就连普通的风寒感冒、头疼发热，他都从来没有过。

　　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

　　“…只有笨蛋才不会生病呢！所以你是傻瓜无误了！”

　　……

　　不过真礼所担心的事情，最终并没有成真：庭院内和屋外的樱花依旧绚烂，深深浅浅的花朵竞相怒放，远远观去，恍若一层粉白色的薄雾笼罩在松下村塾之上，就在这最适合赏樱的时节，真礼的病终于算是痊愈了。不仅如此，这几天一直都或多或少有缺席的班上，难得所有同学都来齐了。

　　台上的松阳一手执着课本，一边在教室里慢慢地踱步着，青年的声音清亮而温和，缓慢却清晰地和同学们讲授着知识，时不时地还走到某个似乎正在打瞌睡的同学身边，低下身子轻轻地用指节敲敲桌子提醒他们仔细听课。春寒已过，今天是这个月最温暖的一天，阳光和煦地照进了教室之内，在榻榻米上映出一大片金色的光芒，晴朗的春光，连同太阳的暖意一同悄然地充溢在这个房间里。

　　此时正是春困的季节，更不用说教室里这么温暖，底下的孩子们，大多都有点儿犯困：春天是农人们最忙碌的季节，班上的很多孩子，他们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都要为家里做事。今天讲的偏偏又是同学们最不感兴趣的朱子学，青年貌似无意地打量了教室一圈，无奈地发现，除了极少数几个同学在认真听课之外，大部分孩子都早已心思不在课堂了。

　　桂永远是那极少数同学之一，不仅认真听讲，还时不时举手回答问题、勤劳记录笔记，看见他仿佛就让松阳看见了自己教学的希望！除了他，玄武、瑞人和叶子看起来也都在认真听课，只不过这三位好学生的情况也不太一样：

　　玄武一看就知道是已经全程不过脑子却还在强撑的类型，始终头都不抬地奋笔疾书，试图把他说的每一个知识点都记录下来；瑞人看似在认真看书，实际上刚刚走近他的时候松阳发现，他已经在看两个单元之后的知识了；叶子则和玄武很相似，都是听不下去还在勉强自己，时不时还点点头附和台上的老师，似乎很认真的样子，只不过看她的眼神嘛…就知道她听进去的内容实在有限。

　　与他们相比，其他同学就更直接了。高杉一直都在看着他本人，似乎要将老师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印在脑中，但是对于他讲的知识，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入江将课本摊在桌子上，却在私下看着漫画；三郎撑着脑袋在犯困，头和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时不时就突然惊醒过来；阿清则干脆将课本推到一边，看着自己从父亲那里拿来的草药学书籍。

　　最直接的莫过于银时，这孩子坐在教室里最角落的地方，连书本都没翻开，抱着刀从开始上课就一直正大光明地在睡觉，连下课都不带醒的，一直到现在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就算这样，松阳还能一直坚持着讲课，一点受打击的样子都没有，不得不让人为他的敬业精神鼓掌！

　　庭院外一阵风起，却并不寒冷，卷得樱花树一阵飒飒声，给青葱的草地铺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轻巧的花瓣被风这么一吹拂，纷纷扬扬地飞舞起来，飘然飞进了教室之中，一下子就吸引了班上同学的注意力。就连本来抱着刀睡得正香的银时，也恰巧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自己的课桌上躺着几片小小的花瓣。

　　本来还想走去银时的座位提醒他不要再睡了的松阳，看见银时已经醒来，便停下了脚步，这时候他注意到，自己右手所拿的书本上，不知何时也多了一片樱花。看见班上同学大多已经将目光放在了屋外的樱花上，青年突然心念一动，快步转身走回讲台上，咳嗽了一声：

　　“所以，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去外面赏樱如何？”

　　全班同学先是一愣，然后集体非常上道地欢呼雀跃起来。对于他们老师时不时地就会在上课时候突然宣布下课然后带他们出去玩这种事情，他们早就习惯然后表示坚决拥护了。

　　二十分钟之后，就连本来还在厨房里准备着午饭的真礼，也被松阳拉了出来，村塾里的师生们一同坐在了樱花林下，欢声笑语地观赏着纷飞的樱花，一扫之前在教室里沉闷的气氛。

　　#如果换我是松阳老师您，我估计早就讲不下去了，您心态真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松阳老师的上课风格我觉得就是比较放羊的，原著里银时睡到流口水也没见他去敲打一下。
私设里同学们最不喜欢的课为朱子学，最喜欢的则是战国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