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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谢如月说亲 ...

  •   白兰桡是兰皋城中的一个养兔人的女儿,这天,她正驾着驴,拖着一车的兔子上集市去贩卖时,忽然望见了苏府看门的家丁全身缟素站在府门前,大门前的灯笼也都换成了白色的,苏府的匾额上更是缠着白绸。
      她心里一惊,苏府何时出了白事。白家的兔子在兰皋城是出了名的,苏府常订白家的兔子,所以白兰桡也常出入苏府,有次遇见了苏府的小姐苏文静,因为苏文静也喜欢兔子,她便送了小姐一只小兔,于是和苏府结缘,此后更是常与苏家兄妹来往,对苏府的事情也较为关心。
      她瞧见了此景,觉得上前去问家丁有些冒昧,便到了一边卖面摊上问了一句,“小哥,苏府这是出了什么事?”
      老板一边甩面一边道,“苏府公子染疾,病逝了。”
      白兰桡惊讶道,“前段时间我才见过苏公子,丰神俊秀,容光焕发的,怎么忽然就染疾病逝了?”
      老板事不关己,漫不经心道,“世事难料,命里的事,谁知道呢?”
      白兰桡想着,苏府是大户人家,家中出了何事,都不会对外说得分明。就算这老板天天在苏府门前摆着摊儿,也未必知道详细,更何况,苏文静与苏文远兄妹感情深厚,如今苏文远病逝,苏文静一定难以承受,不管怎么样,她都得去看看。
      正把一车的兔子留在路边,抬脚要往苏府走,白兰桡忽然拍了拍脑袋,看了一下自己今天是穿了一件鹅黄色衣裙出来的,这样进去实在是冒犯主人。
      得换身衣服才行,于是,她便给了些银子,将兔子托付给了面摊老板,自己跑去了城中的布庄,找了个极素的料子,在那儿等了一上午,裁缝才给她做了一件长褙子出来,穿上以后刚好合身,又遮住了原本衣衫里的亮色。
      她穿上褙子后,问那裁缝道,“如何?”
      裁缝道,“还成吧。”
      于是,白兰桡还了银子,便去了苏府。
      一进苏府,便觉得气氛压抑得紧,家丁引着她到灵堂上拜祭之时,她听着堂上家眷的哭声,更是觉得心头堵得慌。
      苏文远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又是高阳学府的先生,不仅生得俊雅非凡,气度、气质在兰皋城更是凤毛麟角,如今尚未成家便骤然逝去,可以想见家眷如何痛楚,还有他的高朋挚友有多惋惜了。
      白兰桡上过了香,望着地上跪着的苏文静,她那张秀丽的脸平时里总是带点绯红,如今是一脸的惨白,几无血色。
      她走到苏文静面前,半跪下来,苏文静抬头看她,当即扑到了她的肩头上失声痛哭。
      白兰桡抚着她的背,话在喉咙间哽,半天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却听见苏文静隐隐约约说了几句,兄长可怜。
      在苏家的灵堂之上,她也不好多问。
      直到苏文静哭晕过去,她陪着苏府的女婢搀扶着苏文静回房休息,转醒之后,苏文静才将苏文远病故的缘由细细道来。
      苏文远是苏府独子,生得一表人才,且苏府在兰皋城中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家教甚好,故苏文远自小便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苏文远自幼就学于城中的高阳学府,高阳学府是皇帝钦定设立的十大学府之一,他又博文广知、才貌双绝,在高阳学府中无人能与之媲美,故人称之为高阳学府第一公子,再因其人品贵重,称之为第一君子。
      学府中还有一学生,姓黄,名钰,是兰皋城城守大人的嫡子,生得俊秀飘逸,也是满腹文才。但因家门显赫,平日里自是一副盛气凌人的高傲模样,总是轻看他人。因为他的才名在苏文远之下,看不惯的人便常用苏文远的才名压他,挫他的锐气。
      黄钰素来和苏文远无甚交集,但是听多了别人的话,便常常注意起了这个传闻中的高阳学府第一君子。
      苏文远受教于高阳学府中的怀明先生,而黄钰受教于截竹先生,截竹与怀明传授课业的时间,一个在早晨,一个在黄昏,故在高阳学府中,黄钰很少有机会能够和苏文远见上一面,正当他想办法如何接近苏文远的时候,学府中一个好事的同学,邱锦意给黄钰出了一个歪主意。
      黄钰觉得出的主意可行,于是便由邱锦意帮忙牵线搭桥。
      于是邱锦意便带着兰皋城中有名的牵线妙手谢如月守在了苏府门前,守了大半天,才终于等到了苏文远出门,于是,邱锦意便对谢如月道,“那就劳烦姑姑了。”
      如月看着走出来的苏文远,摇了摇手里的小团扇,对邱锦意道,“你这坏心眼的东西,赶明儿姑姑给你指配个悍妇,看你还敢不敢净出些鬼主意整人。”
      邱锦意催道,“好好好,姑姑来日给配什么姑娘,锦意便娶,先办事吧!”
      如月得了他的承诺,嘴角噙笑,便往苏府走去,故意迎着了苏文远的面。
      苏文远见这妇人眼熟,便回头多望了几眼,这才想起来这是兰皋城中有名的媒人谢如月。她平日只守着她的小竹舍过日子,自己种菜养鸡,说是在等他丈夫回家,往常只有说是算天命算得姻缘之后才会到城中来,给有缘人撮合姻缘。
      苏文远想,莫不是来说媒的?于是,他便趁着如月还没有走到苏府门前时,忙追了上去,拱手施礼,唤道,“姑姑。”
      如月笑靥如花,道,“诶,是我哪家侄儿?”
      苏文远指着自己家门道,“我是苏府苏文远。”
      如月摇了摇手里小团扇,笑意更深,“原来是苏府公子,可巧,我正要往你家去。”
      苏文远问道,“姑姑是来说亲?”
      “我谢如月从来都是无亲不登三宝殿,自然是来说亲的。”说着,谢如月便抬腿要走。
      苏文远忙拉住了她,“姑姑且慢。”
      “你拉我作甚?”谢如月甩掉了苏文远的手臂,佯怒道,“姑姑是有夫之妇,当街拉拉扯扯,让你姑父知道了,皮都扒了你的。”
      苏文远便忙收回了手,又施礼、赔罪道,“姑姑莫生气,文远给姑姑赔罪了。”
      “好吧,你想说什么,先着你父母前说罢。”
      苏文远一喜,问道,“姑姑来我家,是为我们兄妹何人说媒?”
      谢如月道,“你婚星未现,我也不知给你说哪家的亲,自是来说你妹妹的亲事。”
      苏文远想了想,妹妹也是兰皋城中有名的才女,自视甚高,凡俗之人必入不得她的法眼。而这亲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若如月姑姑说成了,父母应允了,便不由得这小妮子插话了。
      他和妹妹苏文静素来兄妹情深,他总不愿让妹妹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于是,他便对如月道,“姑姑,敢问,你说的是哪家公子?”
      如月晃了晃手中小团扇,道,“怎么?你是信不过我?”
      谢如月初来兰皋城时,给人说亲,都没有人愿意听的,只因为她说亲说得荒唐。从来婚配,才子许佳人,门当户对才圆满,而谢如月给人说亲,文盲配佳人,总是门第衬不上,高攀的、低就的。
      故城中人总不许她上门说亲,家丁见是谢如月,都不许进门。
      只是后来,谢如月说的姻缘给否了,由别的媒人另择良缘,结成了但都并不称心如意。
      像赵家的姑娘,心高气傲,入了城中富豪元府的门第,然而,元府公子并不中意赵家姑娘此等高傲女子,多冷落于她。赵家姑娘不服气,在府中多有怨言,惹得公婆生气,又因为不得丈夫的心,生不下一男半女,便又令公子娶了侧室,侧室因是公子自己挑的,便独得宠爱,颇有鸾瑟和鸣之意。赵家姑娘羞愧难当,竟欲自尽。元府下人发现救下以后,元府公婆担心她再血溅元府,生些晦气,便让公子休妻。公子便将赵家姑娘休出了门,赵家姑娘受辱回家,终日以泪洗面。
      赵府知道女儿已经委屈,便也不再责怪,而赵姑娘的娘亲则心疼得紧,担心她再度生了自杀的念头,又担心她因为被休弃而被人嚼舌根。
      未多时,谢如月便又上了门,还是给上回的樵采汉子说亲。
      女儿已经嫁过了一次,赵家人也没有什么办法,便劝服女儿嫁给那樵采人。赵姑娘在元府中为元公子伤了心,便道,天下儿郎都一般,嫁东嫁西终得辜负。
      赵家人劝不得赵姑娘,便想让谢如月走,谢如月便将一个烂银子做的小坠子给了赵姑娘,说是那樵采汉子的聘礼,便就这样离开了赵府。
      没多久,赵家姑娘便嫁给了樵采汉子。那汉子是个忠厚人,村里人都喜欢他那“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的性子,他对赵家姑娘也如此,常常娘子娘子地叫着,话出真心,不油腔滑调。
      赵家姑娘虽说心气高傲,但到底只是想寻个真心人。那樵采汉子在家多包容赵姑娘的性子,在外又懂得说两边话,维护着赵姑娘,又不让村人对她有意见,渐渐的,赵姑娘也便喜欢上了这个汉子,两人在一起,平凡而夫妻情深。
      赵府感念谢如月,此后几次,城中人也渐渐相信谢如月撮合姻缘的本事。
      苏文远忙道,“姑姑误会了,文远绝无轻视姑姑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这个命中妹夫究竟是何人物。”
      谢如月道,“你想知道?”
      苏文远再施礼,“愿闻其详。”
      谢如月道,“既然你想先见妹夫,不如姑姑带你去见一回?”
      苏文远大喜,“甚好。”
      于是谢如月便折返,远远见着了邱锦意的身影,便喊道,“邱公子。”
      邱锦意假作无意与他们遇见,便拱手施礼,道,“如月姑姑,这么巧呵?”
      “是呀,这么巧,”谢如月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邱锦意怕她抖露出他的阴谋,便忙道,“姑姑叫我何事?”
      “没事,只是问问和你同是截竹先生门下的那个黄家公子在何处?”
      邱锦意假装想了想,问道,“姑姑说的是城守大人之子,黄钰,黄公子?”
      “是。”谢如月转了转扇子。
      苏文远在一旁听着,原来是黄钰。他有听过黄钰的名,黄钰在外被称为高阳学府二公子。高阳学府比试才学,张榜之后,总是在第二位见到黄钰的名。
      “黄钰平日都在茶楼和朋友们聊天,今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想必还是在茶楼吧。”
      于是,如月就和苏文远一齐去了茶楼,楼上黄钰见邱锦意带着人进了茶楼,便起身和朋友们告辞。
      邱锦意领着如月和苏文远上了茶楼。
      苏文远上楼,一眼便望见了正下楼的黄钰,他模样俊俏,气质卓尔不凡。紫衣华服,头上又带着束发紫金冠,配着金簪,一双眼中透着不流于俗的傲气,在茶楼一众读书人间,甚为出挑。
      苏文远被他吸引,不由得看得失了神。
      而邱锦意迎了上去,道,“黄钰,哪里去呀?”
      黄钰勾起一边唇角,笑得毫无温度,道,“我正要回家。”
      邱锦意拉过了他,道,“不忙,来,这边儿坐……”
      于是,黄钰被拉着往一处空座位又坐了下去,然后便见邱锦意身后一男一女。
      “这是?”黄钰问道。
      邱锦意便作介绍,指着谢如月道,“这是如月姑姑。”
      “那是?”黄钰装傻充愣问道。
      邱锦意挠了挠头,看了苏文远两下,道,“这位公子眼熟,我倒是不知是何人来的……”
      苏文远便对黄钰拱手,道,“在下苏文远。”
      邱锦意故作惊讶,指着他,晃了晃手指,道,“哦!我想起来了,咱们高阳学府的第一才子!”
      苏文远谦让道,“谬赞了,失礼。”
      黄钰起身,道,“苏公子请坐,在下姓黄,常居君下的,黄钰。”
      被他这么一说,苏文远颇觉得他话里有些嘲讽的意思,但为了探视他的品性,为了妹妹,便坐下和他一道喝茶闲聊。
      而如月正坐下之时,忽然有人喊她道,“如月姑子,你有闲情喝茶?”
      如月叉了叉腰,道,“喝两杯怎么了?”
      那人笑她,“我看你这两杯茶还没沾唇,家里那个清俊的郎君快喝上两缸了!”
      如月一脸疑惑道,“什么清俊郎君?”
      小二端了茶上来,对如月道,“姑姑,听说是你家里坐了一个长得十分清秀英俊的男人,正煮茶在喝,人家问他是何人,他自称是如月姑姑你的郎君。”
      如月忽然飞霞上脸,起身离了茶楼。
      邱锦意喊道,“姑姑不喝茶了?”
      谢如月早就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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