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驯养》一芥星

35、第三十五章

　　成绩优异的学生提早纳入前线编制，也就意味着联盟快要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那我们呢？”

　　“我们算什么？勇士？还是武器？”

　　宋虞垂下头，从心底升起一股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她摇头，突然觉得可笑至极。

　　“不，不光是我们，还有下面的那些孩子，他们才十几岁，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就因为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

　　丰恺怒喝道:“小虞，你冷静点！”

　　一下子噤了声，空气中只余下沉重的呼吸声，好半天，宋虞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都明白。”

　　她都明白的。

　　不论是普通人还是拥有更高能力的他们，皆因为常年的征战被迫入伍，而当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整个联盟而活。

　　她的视线重新落入众多学生中，准备捉住一个背影，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沈云汀的状态不错，顺利考完出来的时候，已近黄昏，在门口左等右等都没等来宋虞叫自己吃饭，打过去问，谁知宋虞已经走了。

　　“不是说了一起吃饭吗？”

　　“啊……我给忘了。”

　　“什么叫你给忘了，不是早就说好的嘛。”

　　“哎呀，对不起呀。”

　　“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行了啊，说的跟真的似的。这个地方你没有权限，进不来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沈云汀塞了一肚子的气，饭也没吃，直接回了宿舍。

　　快熄灯的时候，收到宋虞的消息，让她下来。

　　扭扭捏捏的拖了十分钟，沈云汀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下去了。

　　宋虞倚在墙上，看见她从楼梯上下来，扬起一个笑容，冲她招了招手。

　　沈云汀一看见她没事人的样子就不开心，离了两步远，没好气的问：“找我干嘛？”

　　宋虞笑嘻嘻的：“吃晚饭了没？”

　　见小孩不回答，她也还是笑着：“正好，我也没吃。”

　　这才抬起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原来是购物袋，里面装着一大袋炸鸡和饮料。

　　月黑风高，宋虞带着她登上哨塔的最高处。沈云汀从来没有来过这儿，仿佛伸手可以触碰到星星，不由得看呆。

　　“这里竟然可以看到整个军区。”

　　“是啊，夜景很漂亮的。”宋虞不以为然的坐下，打开炸鸡的包装，顺便将啤酒和果汁分开，果汁放到沈云汀那边。

　　沈云汀问：“你怎么发现这儿的？”

　　徐徐的风吹着，额前的刘海随着风势扬起又落下。

　　宋虞打开一罐啤酒，眯着眼睛喝了一大口：“小时候的事情了，我第一次来还是你路上将带的。”

　　沈云汀眼馋的看了一眼啤酒，被眼神警告，只得打开果汁喝了起来，不甘心的问：“原来你们俩从小就认识。”

　　“当然，多少年的交情了。”

　　两人并肩而坐，谁也没说话。

　　慢吞吞喝完一瓶之后，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宋虞又开了口：“抱歉啊，今天忘了和你的约定。”

　　很郑重的语气。沈云汀一口饮料卡在喉咙，咳了好一阵才停歇。

　　这算什么，原本就没指望，也完全不生气了，怎么突然这么严肃的道歉。她揉了揉呛得红彤彤的脸，拿眼偷偷的瞥宋虞。

　　没像平时一样嘻嘻哈哈，眼神淡淡的，表情也是淡淡的，稍不留神，好像就要融入无边夜色中。

　　看起来……不太对劲啊。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宋虞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问道：“今天考试感觉如何？”

　　话题岔的无比生硬，但不想多谈的意思表达的不能再明显，沈云汀只能顺着话题回答。

　　“还好，遇见一个还不错的对手。”

　　抽到了双人对战，考试采取的是全息模拟对战，这是她一直以来训练的主要科目，操作起来得心应手，很快就把对手击败了，只是……

　　全息模拟的景象真实无比，最后一枚炮弹轰炸的时候，飞机被炸的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的碎片，连同里面的对手。

　　那一刻，沈云汀的心里，一根弦被莫名触动了，却说不明白什么原因。

　　她一股脑儿把心里的想法都和宋虞说出来，杂乱无章七零八落。

　　宋虞笑着，一口一口的给自己灌酒，却还是条理清楚的一条一条给她把重点整理了出来。包括打败对手的骄傲，胜利的喜悦，还有无来由的愧疚。

　　宋虞说：“因为你夺去了他的生命，即使他是你的对手。可是云汀，你要知道，到了真正的战场上，牺牲是无可避免的。”

　　沈云汀犹豫了。

　　“即使他是无辜的，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次宋虞停顿了片刻，想了想，说：“如果你觉得战争是不正义的，就想办法和谈。”

　　“但我是个兵啊，兵不就是要打仗吗？”

　　“打仗的目的是为了不打仗，所以一开始就不打才是最好的办法。”

　　事实上，连绵不断的战争带来的只有无尽的消耗，谁都耗不起，只是常年战争的相互怀疑，总不肯相信对方愿意停下来罢了。

　　“云汀，我们是人，不是武器对吧？”

　　沈云汀有些迷茫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明白宋虞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一幕恰好落在宋虞眼中，她不由笑弯了眼，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好笑揉揉她的头发，喃喃道：“我竟然跑来问你，自己都没搞明白呢，怎么还指望你呢。”

　　沈云汀抗议：“你不要把我当小孩……”

　　“好好好，赶紧吃吧，都要凉了。”

　　宵禁之前，宋虞送沈云汀回到宿舍，站在门口和她告别。

　　大部分学生这时候都死赶活赶回来。都穿着统一的制服，高大挺拔，宋虞站在其中，穿了一件明黄色的外套，乍一看很显眼。

　　所有人往宿舍走，只有宋虞，逆流而下。

　　那一抹黄色被汹涌的人潮挤得东倒西歪，沈云汀眼睛有些酸，她跑上前。

　　“宋虞！”

　　宋虞回头了，对沈云汀挥手要她回去。沈云汀摇头，继续逆流，拨开人群朝宋虞靠近。宋虞原地站着发愣，不解地歪着头，又一下差点被撞到一边。

　　沈云汀一边和别人说对不起，一边加快了脚步，她的头发有些长了，额前的头发掉下来，有点儿凌乱。

　　哎，头发乱了。得整理好才行。

　　宋虞心想，迈开步子朝沈云汀走过去，一会儿就到了她面前。

　　两人都气喘吁吁，周围嘈杂不堪，宋虞的手抬了抬，到底还是垂下去，笑着对沈云汀说。

　　“把头发弄好啊。”

　　可沈云汀没动，她好看深邃的眼睛此刻好像被撒进了金屑，扑闪着脆弱微小的光。

　　宋虞躲开沈云汀过于专注的眼神，她飞快看了一下四周，单手绕过小孩的脖颈后面，轻按了按。

　　沈云汀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和宋虞差不多高了，宋虞看她的时候不再是微微俯视。

　　自己，终于不用再仰望她的身影。

　　心里没刚刚那么难过了，沈云汀说：“宋虞，等我啊。”

　　“嗯？”

　　“你要等我长大，知道吗？”

　　语气很认真，宋虞看了沈云汀一会儿，低下头，只留给沈云汀一个乌黑的头顶，然后她说。

　　“好啊，等这次打了胜仗，我就带你到军营外面去玩，你应该还没出去过吧。”

　　沈云汀嘴角上扬，也没多说，搂了搂宋虞。

　　从她的角度看，宋虞低着的脸被额前的头发挡住了好多，下巴尖尖的，刚喝过啤酒的原因，红润嘴唇的轮廓反而更加凸显出来，昏黄灯光下，闪烁着像是樱桃般的润泽。

　　“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