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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前面说到,斑本来是生气的,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那种。但是此刻,由于这桩惊天的隐秘,滔滔的怒火瞬时化为了震惊。

      他方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想起她以前向他提起过的种种,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

      “你和你的父亲,关系真的很好吗?”

      简直血海深仇不过如此——毕竟从后续操作来看,她应该是找人与她父亲的遗孀通奸,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事实上就从任何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思维反映时代,恐怕或多或少都觉得接受不了吧。

      “啊,”她觉得不值一提:“我父亲不会介意这样的事。”

      不会介意?你确定?斑心想,恐怕是个男人也接受不了吧……这样的女儿,让父亲戴了绿帽。如果是寻常人家或也就算了。但是她这样一来,栖川祂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就这样拱手让给了外姓人。这简直……匪夷所思,要知道她的叔伯至少还是他父亲的亲兄弟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宇智波族长。你是在一个宗法制氛围浓郁的时代生长起来的。你觉得我的行为简直有违纲常伦理……恐怕不止是你。任何一个,哪怕就算平时看起来开明的人,也要闻之色变。”

      “……但是,我是在世界的中心长大的——那意思就是,在我眼中和世界的隔壁没什么区别,同样都与世隔绝。我认识世界的本源不是以一种生命中在劫难逃的苦难,而是生而为人与生俱来的荒诞——这种荒诞性,它在世界的风洞处,无所不在,从某种意义上更接近世界的本源。”

      “先说说我和我父亲吧——毕竟若是不回到这一段最初的关系里,之后的事就会变得费解……”

      在栖川祂叱咤风云的一生里,他总是让人猜详、费解的一个。世人崇拜他——颇有一种“世上无我这般人”之概。他又思想超前,没有人敢说完全了解他,哪怕是他最忠实的属下。在权力赋予时辰的孤独里,他开始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但当他私底下清醒过来,他又一如早年,是个相当和蔼的人。没有人比他身边服侍的下人更清楚这一点。之于他们而言,他是个相当好说话的人,有关于这一点,后来那位出身低微的御台所最是有话要说:

      “简直一如怜惜我年幼孤独、举目无亲——一种身为一个女儿的父亲本能的将心比心,他将我提拔至了一个女人可以达到的最高。”

      身边的人或多或少地享受着栖川祂的泽被。他豁达的生死观更是使得他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随侍的医者们多年以后仍念念不忘:

      “……正因如此,我总不相信他是外界传闻那个独断专纲的人——那简直不像是他了。你想啊,自古男人作为权力的动物哪有不怕死的——纷纷寻思着千秋万代呢……他必然是为了某种事业。”

      “然而,只有我知道,”当转述到这里时,栖川太上笑道:“这甚至压根儿不是为了什么'事业',而是出于某种更深远的东西——那就是趣味。”

      “而在我和我父亲所谓的'趣味'的象限里,”她戏谑而又毫不客气道:“宗族、伦理等,恰恰属于低级趣味。”

      她未及解释她这一番关于“趣味”的暴论,就立马跳到了另一件事。

      既然在历史上,栖川祂的所作所为皆出自于趣味——那些伟业功绩无一不是兴之所致、有感而发。那么,在某个历史的节点上——尽管他已不再是个年轻人,他的心性却依然与年轻人无异,丝毫没有为人父的自觉——甚至可以大胆的揣测,在那之前,他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么个女儿。

      栖川太上自生下来以降,就感觉世界笼罩在一层毛玻璃里——胡桃木的陈设、黄杨木的盆景、精雕细刻的壁龛……放眼望去,还有那天幕一般的纱帘、视野开阔的天窗……哪怕细节到室内的一只银盆、一副板绘,都禁得住考究。而之于婴幼儿而言,那是一个很容易绊倒的世界,就中她在丰充的意象里跌跌撞撞。终于有一天,除了她的嬷嬷和日常的下侍们,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扰乱了她过往单纯岁月的平静。她在她自己的世界本自百无禁忌,于是陌生的客人来到了,迎接他的是飞出去的一只板凳。

      来人本就深陷于自己的思考,毫无设防,就这样一不留神被小女孩迎面扔来的板凳砸得头破血流——得庆幸她的力道算得上很小。

      而来人正是栖川祂——他注意到了她,这个小不点,他们说这是她的女儿。从那以后,他几乎屏退了以往照顾她的下侍们,并开始躬亲抚养她。

      讲到这里的时候,她解释道:

      “你可以理解为——这个迎面而来的板凳唤起了他心中本能的父女爱。”

      这要何从理解呢?然而斑即刻便发现,这不需要理解——虽然荒诞,可是这个故事之于他是很亲近的,至少他没花多长时间,就很好地接受了它。

      “好吧。”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颓然道。而这几乎预示着,有朝一日他要是成为父亲,他也势必难逃相似的命运——只能说他无论如何不会被板凳砸到而已。

      世人将惊诧地发现,人们眼中的征服者打那以后就为一个小女孩所征服——简直唯她马首是瞻。而后者则颐指气使、在她父亲的世界里横行无阻——显然那是一个更大的世界。而人们毫不怀疑,若非天不假年,他将亲手把他的宝贝女儿带上曾独属于他的历史舞台——那听上去惊世骇俗,但他确是干得出这种事的人。

      “宇智波族长,”她叹了一口气:“你无法想象我从小生活在怎样一个爱之丰饶岛屿——如我前面所说到,世界之中心在我看来都与边缘无异。我的父亲尤其喜欢海域和港口——因此他的书房便面朝城市的港口而建,按照他的奇思妙想书桌前便是一张巨大的落地窗……之于我而言,父亲的膝盖便是童年的每一个下午,可供我无限地栖居。烟灰缸、码头、攒动的人群、来往的船只——它们皆处于同一平面……任何时候当我拿起故事书'咚咚'敲门的时候,他都会放下手里的公务,并吩咐厨房去做一些点心……”

      “这样丰充的童年可供我无限地回溯——以至于在那过去以后很久,无论国内局势之于刚回来的我有多么艰难、生活又由是怎样露出他本应该有的、狰狞的面目、以及我未来的岁月将带来的、一切的否定性的力量,在此来自童年的肯定的力量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尽皆消弭。”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平生未遭逢不平事。”像是想起来什么,他饶有深意道。

      “是的,”而她则漫不经心:“因为绕是不平也被我给摆平了。”

      她复又低下头,玩味道:“我父亲尝说过,'伟大的权力寓于爱之不可抗拒的力量之中'——他不是从日常情感的角度来说这句话的,而是从【生成性】的角度——因为'爱是我们斗争的最小单位',另一位左翼哲人曾如是说。”

      “那么,我再把他的话颠倒过来——那也就是说,伟大的爱寓于权力之不可抗拒的力量之中……而这也就是我父亲赋予我的爱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一度生病厌食,在场有他们请来的寺庙的僧侣——虽然这也是他大为厌烦的,还有王公大臣、我父亲早年的朋友、贴身的侍从,他们都规劝他——无济于事。这时候御台所让人把我给带过来,只是老远看着我,他就眼前一亮。他立刻精神大振,笑道,那就吃一点吧。他这样说不是回应在场任何人的,而是我对他比了口型让他乖乖吃饭。”

      “你看,这就是我的权力了。我由此习得了偏爱的艺术——说是艺术,但其实归根到底还是权力……现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了罢。”

      斑未能从这种震惊中缓过神来——那显然是另一方天地了。却原来在她周围的空气里,爱与权力是具有同一性的。她自幼呼吸着它们长大——正如一个人,虽是活着都需要呼吸,但却不总记得起自己正在呼吸着的这一事实。于是她富有爱与权力; 她忘记爱与权力这回事。

      可是他自幼生长的世界、他家族关于责任的规训、他遭受到的苦难、他满腔未能平息的良知一如怒火,它们不允许他认可这个世上还有这样的事,于是他厉声斥责道:

      “纯乎谬论……刚好你的父亲大权在握而已……要知道在此修罗浮世,很多父母之爱子,却不能不沦落到卖儿鬻女——你以为他们对子女的爱,就下于你的父亲了吗?”

      “宇智波族长,”她叹息道:“先别急着批判——要知道为了批判而批判,大抵是不深刻的。”

      “你不得不承认,没有那么多情有可原,到了最后真的能被原谅。就拿你说的那些忍痛卖儿鬻女的父母,倘是他们的子女成年后与之再相见,其中嫌隙恐怕也是再难弥合。这里存在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权力的力量加持,难道你让相爱的人们以死明志吗?但是需知此类口耳相传的真情故事若想在历史的舞台上回光返照,岂非还要假权力之手?否则也就只能湮没无闻、死无报应。我父亲教会我的一件头等重要之事,那就是,爱人者,始终是不能两手空空。你不能说真爱就是不假他物,只剩下两颗赤城的心——那在历史上多半是不起什么作用的。而要我说,爱,应该是善假天下之物。”

      斑不想说话,此刻他的大脑是一阵一阵无法平息的风暴。

  • 作者有话要说:  坚持“女性颠覆价值观,女性引领价值观”,“跟随永恒女性,我等向上、向上”——我爱女人xd
    为了保持高效率的叙事,有些不必要的言情桥段我就不写了——不想浪费大家时间。尽量写的硬核一些。
    依然是离生活比较远的女主——望大家勿怪罪。我觉得既然是小说嘛,就虚构得彻底一些。如果公主和他的父亲有原型,那么我要说在现实中是森茉莉与她的文豪父亲森鸥外,很有名的父女。
    希望大家不要吝啬收藏和评论一波,不然长期单机太没动力QAQ
    ps: 改自“爱是共产主义的最小单位。”——阿兰·巴迪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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