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工退休后》简白幽

27、第27章

　　“您是说当年源晓竹的心理治疗录像？”

　　罗伯特，联邦著名心理医生，曾供职于安全局，现已退休，目前在家颐养天年。

　　此刻他与执政官路长卿相对而坐，中间的矮几上摆了两杯飘着袅袅香气的热茶。

　　“那个录像的原件，在治疗刚刚结束的时候就不幸被一场意外火灾焚毁了。那时候治疗才刚刚结束，还没来得及把录像上传安全局的数据库，这些资料又是保密性高不能随便拷贝原件做备份的，原件被焚毁后上面的数据也全部丢失了。为这事儿安全局还把我当年的年终奖给扣了。”

　　“确定是意外吗？”路长卿问。

　　“这要是人为的话安全局铁定把那放火的人给活剥了。毁在那场火灾里的资料可是不计其数，技术科为此加班加点忙了好几个月呢。”罗伯特医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起来也是当年管理不当，治疗录像这种资料在那之前一直都是等治疗结束后才录入数据库的，也就是出了这件事后档案部才改了规矩要求定期录入的。”

　　从各方调查来看，那场火灾确实是场意外。路长卿来找罗伯特医生也不是为了讨论那场火灾的，他淡淡道：“录像上都记录了些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在上面吗？”

　　“没什么重要的信息，那其实就是一个办公室录像。毕竟心理治疗不像其他科室那样吃个药开个刀就能治好，主要靠心理疏导，严重的配合一下药物治疗。这个录像就是患者来做心理辅导的时候，办公室开个摄像头把治疗的过程拍下来，之后调整治疗方案的时候会拿这个资料做参考。”罗伯特医生说，“当年我给源晓竹做心理疏导的全部过程都记录在这个录像里。不过这录像只是起个辅助作用，关键的治疗信息都记录在病历本上。”

　　罗伯特医生有些好奇：“执政官，恕我冒昧，您为什么要专程来找我问这件陈年往事呢？”

　　“源晓竹不久前从安全局退休了，我和她见了一面，她说她这样做是出于对联邦的忠诚。”路长卿低声说，“罗伯特医生，你在安全局供职时，每年都会为安全局的星际特工做一次心理检查，最了解他们心理状况的人就是你了。你又是当年为源晓竹做心理治疗的主治医生，以你对源晓竹的了解，她是一个忠心到会把联邦利益置于她个人之上的人？”

　　“退休了？”罗伯特医生一愣，随即又露出点了然于心的表情，斟酌说，“源晓竹这个人吧，她会不会忠心到把联邦利益置于她个人之上我不敢断言，但她在安全局任职的后期，整个人确实挺淡泊名利、宠辱不惊的。”

　　路长卿的右手食指无声地在椅背上轻扣了两下。

　　罗伯特医生接着说：“源晓竹从前不是这样的，至少在进入安全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个挺年少气盛、锋芒毕露的人，凡事都很要强。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有这个嚣张的资本，那时候她执行的任务无一失败，又有老局长的大力支持，可说是一路平步青云、意气风发。那时候的她跟联邦绝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渴望着出人头地、建功立业。”

　　“这一切持续到她卧底‘黑洞’为止。卧底‘黑洞’失败后，她整个性情大变。”

　　“这应该是她星际特工生涯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任务失败，打击之大，以至于她心理上都出现了问题，任务结束后不得不在我这里进行了三年的心理治疗；而老局长突然逝世，空降的新局长和安全局高层纸上谈兵，在安全局指手画脚，处处针对源晓竹这个昔日被老局长看好的继任者；如此艰难的处境下，我想她也很难再如往日那般意气风发了吧。”

　　“不过这也未尝就是坏事。这次挫折剔去了她性格中浮躁、冲动、跋扈的部分，让她得以沉淀下来，遇事更加沉着冷静、游刃有余。发展到后来，她已经处于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宇左而目不瞬’的状态，整个人都变得游刃有余、宠辱不惊了。”

　　“至于她对联邦的忠心，以我每年对她的心理检查来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为了联邦放弃自己的权势这种事，她是做得到的。”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路长卿淡淡点评。

　　“也不至于那么夸张。”罗伯特医生笑道，“刚从‘黑洞’回来那几年她的处境是挺艰难，但也照样过来了，她现在退休也是把很多事情想开了吧。”

　　路长卿端起茶，随口问道：“你跟源晓竹关系不错？”

　　“一般般吧，源晓竹身边没有特别交好的人，我也是因为当年给她做心理治疗才深入聊了几句。不过她人挺不错的，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善恶分明、知恩图报。”

　　路长卿淡淡道：“她当年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吗？”

　　“……也没有严重到非得找心理医生不可的地步，主要是安全局对星际特工的心理问题都特别看重，生怕出什么事，所以一定要我给源晓竹治疗不可。”罗伯特有些尴尬，“而且您也知道，源晓竹其实是以进行心理治疗为由拒绝外出执行任务，留在安全局跟新局长和空降的高层做政治斗争来着。”

　　路长卿微微颔首，起身告辞。

　　罗伯特医生把路长卿送上飞艇，目送路长卿离开后，他的小孙子抱着皮球跑到罗伯特身边，奶声奶气地问：“爷爷，晓竹姐姐今年不来看我们了吗？”

　　罗伯特蹲下身摸了摸小孙子的头，慈爱地说：“爷爷不是叮嘱过你，不要提晓竹姐姐，不要提晓竹姐姐，哎哎别哭，过几天爷爷帮你问问她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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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船大厅里，源晓竹坐在会议桌首端，左右手第一个位置分别坐着楚时非和程坤。

　　“……一共就是这些。”源晓竹把任务细节和接下来要做的事交代完，例行公事般地补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楚时非看着面前的资料，暗自心惊：“这些证据你都是怎么搞到的？你确定名单上的人……”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你不必知道。”源晓竹打断他，“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必须在到达军事基地前拿到，没有问题吧？”她问程坤。

　　程坤心里叫苦不迭，但在源晓竹目光的逼视下还是缩了缩脖子说：“没问题。”

　　源晓竹看向楚时非。

　　楚时非信誓旦旦保证：“没问题。”

　　源晓竹点点头：“那就散会吧。”

　　得了源晓竹首肯，程坤立马站起来溜了。

　　源晓竹头也不抬，跟楚时非说：“你也可以走了。”

　　楚时非没动：“你生气了？”

　　源晓竹抬起头来看他：“怎么说？”

　　“从上飞船起你就不怎么说话。”楚时非盯着源晓竹说：“我跟程坤聊了两句你的事后你的态度就更冷了。我就那么让你讨厌，以至于你跟我多待一会儿都觉得难受吗？”

　　“……我没有讨厌你。”源晓竹没想到楚时非会这么说，一时反应不过来，语气有些愣愣的：“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这样不值得。”

　　“哪里不值得了？”楚时非的语气有些烦躁，“我喜欢你，我想追求你！我自然会想要了解你，会想要找机会跟你相处！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改。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都给你！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不能。”源晓竹无奈地打断楚时非，“执政官早就告诉过你，当初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执行任务，和个人感情无关。我过去不爱你，现在不爱你，将来也不会爱你。我也没有把自己想法告诉你的义务。你付出再多都是没有意义的。”

　　“那你爱谁？”楚时非抑制不住地低吼：“爱戚尘远？他为了你千里迢迢亲赴银河要塞，不眠不休照顾了你一天一夜；还是爱纪衡？你跟他十二年朝夕相处，最后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就连安全局的高层都怀疑你有背叛联邦勾结‘黑洞’的嫌疑。你爱谁？！”

　　“……如果我爱他们中的一个，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吗？”

　　话一出口楚时非就后悔了，他完全是一时之间急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话有多么不理智：戚尘远是被联邦政府戒备的敏感人物，纪衡是受联邦和帝国忌惮的强大政敌，但凡源晓竹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心生爱意，都会被人拿住把柄拖进泥潭。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时非想解释，但说出口的话却语无伦次：“我只是急昏了头……”

　　“你有这个怀疑很正常。”源晓竹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戚尘远的事我不方便跟你明说，只能说跟安全局的任务有关；至于纪衡，当时安全局高层怀疑我跟‘黑洞’勾结并不是因为我真的跟‘黑洞’勾结，而是因为我阻碍了他们的利益所以想找个理由把我赶出安全局。”

　　“我没有怀疑……”

　　“我很少跟人这么真心诚意地解释一件事，所以我希望解释过后你不要再拿这件事来问我了。”源晓竹站起身，语气十分诚恳，“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当了一百年星际特工，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存亡尔虞我诈，不可能把情绪写在脸上，更不可能把我心底的真实想法告诉任何人。我做不到和你坦诚相告，你也猜不到我的喜怒哀乐。我们没有交心的可能，所以你的一切努力都只能是徒劳。我不讨厌你，也不喜欢你。我尊重你的感情，但不会接受。”

　　源晓竹深深看了楚时非一眼，“我并不是没有底线的，希望你不要再做把我劫持到银河要塞那样不理智的事了，你是个值得敬佩的人，我不想与你站在对立的两端。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完，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楚时非下意识想追，但源晓竹的话让他犹豫了一下，抬起的脚在半空中顿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他缓慢地蹲下身，双手抱住头，十指用力地插进头发，目光隐忍狠厉，脸上的神情半是痛苦半是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