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工退休后》简白幽

108、第108章

　　会议结束后，参会者鱼贯而出，各自按照来路返回。

　　郑云从并未急着起身，似乎有话要对纪衡讲。

　　众人走后，纪衡不咸不淡地开口：“郑议长有话不妨直说。”

　　郑云从“呵呵”笑了两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个人有些好奇。听说源晓竹曾经在‘黑洞’卧底过，卧底‘黑洞’还能生还的人，这么多年我可就见过她一个。当然源晓竹这个人是有点本事，不然路长卿也不会力捧她来跟我作对——”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纪先生当年就没有怀疑过源晓竹的身份吗？这么多卧底，怎么就单单她一个人活到现在呢？”

　　纪衡身后的以撒面露不悦，眼风像把刀子似的从郑云从脸上划过。

　　显然郑云从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如果纪先生不方便回答的话也没……”

　　“你是在可惜，如果当年我直接杀了源晓竹，那么如今你就不会被她威胁了吧？”纪衡似笑非笑地打断了郑云从的话。

　　郑云从面色讪讪的：“我不过是从别人那里听了几句有的没的，还请纪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郑议长好奇的话，告诉你也无妨。”纪衡没有生气，语气甚至说的上温和：“当年我确实没有怀疑过源晓竹，也没有想过去怀疑。”

　　“为什么？”郑云从太过震惊，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

　　“郑议长没有爱过什么人吧？”纪衡淡淡地反问：“你会去怀疑自己的爱人吗？”

　　郑云从面色古怪，忍不住劝了一句：“按理说纪先生的私事鄙人不该过问，但红颜祸水之流自古不缺，纪先生可千万不要犯下烽火戏诸侯的大错……”

　　郑云从的话戛然而止，略带惊恐地盯着拿枪指着自己的以撒，哆哆嗦嗦道：“纪纪先生……”

　　纪衡一摆手，以撒面无表情地把枪放下。

　　“只是小小地提醒一下郑议长罢了。”纪衡露出一个略带血腥的笑来：“这件事就算是‘黑洞’众人也不敢置喙，自然就更不劳郑议长操心了。”

　　“郑议长千万要记住了，将来无论如何都不要对源晓竹动手，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郑云从敢怒不敢言，只得讪讪赔笑：“纪先生的眼光果然非比寻常，等将来大业一成，联邦一定第一时间把源晓竹给您送来。”

　　纪衡没有理会郑云从的示好，只摆摆手让以撒送郑云从出门。

　　·

　　郑云从一登上返航的飞船，助手就忙不迭地迎上来。

　　郑云从从鼻孔里不满地哼了两声，助手立刻低声下气地询问：“如今大计将成，议长还有何烦恼？”

　　“还不是那个源晓竹。”郑云从低声抱怨：“从前次次跟我作对也就罢了，本以为这次事成后可以好好收拾她了，结果纪衡竟然如此袒护她。我看她将来就算做不成联邦执政官，也能做‘黑洞’的第一夫人，无论哪边赢了她都能落到好，真是可气！”

　　助手轻轻“嘶——”了一声：“这源晓竹不是一直跟‘黑洞’作对吗？就这样纪先生还对她念念不忘？”

　　“你懂什么？”郑云从轻蔑地看了助手一眼：“男人天生就喜欢征服，越是美丽强大的女人，越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一个差点成为联邦执政官的女人，又长了一张那样美丽的脸，还曾经抛弃过纪衡，这样的女人征服起来，那种快感简直无与伦比——”

　　郑云从“啧啧”了两声：“——纪衡还真是会选。”

　　·

　　以撒将郑云从送上飞船后又折返回来，发现纪衡还坐在会议厅内，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钢笔。

　　四下无人，以撒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纪先生，您既然明知道这是路长卿设的一个局，为何还要与郑云从合作？”

　　“吞并联邦是‘黑洞’千年来的夙愿，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我何不趁机为‘黑洞’完成这个夙愿？”纪衡淡淡地反问。

　　以撒的语气难掩激动：“可路长卿太难对付了，他一定早就收到消息，在联邦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我们自投罗网！‘黑洞’目前并没有迫切吞并联邦的需要，您为何不等路长卿死后再做打算？路长卿的岁数已经不轻，上千年都等了，我们为什么就等不了最后的几年呢？”

　　“路长卿可不是短短几年之后就会去世的，他还能活很久。”纪衡嗤笑一声：“更何况未来的事谁也把不准，你怎么知道路长卿死后不会再出现一个更难缠的人来与‘黑洞’作对？”

　　这个假设以撒无法反驳，但他依旧信誓旦旦地争辩：“宇宙间再不会有人比您更强了！”

　　“会不会有人比我强不是你说了算的。”纪衡淡淡道：“更何况这也不代表‘黑洞’就可以因此而固步自封，坐等胜利来临。”

　　“这是的确路长卿设的一个局没错，但他放出的诱饵也是实实在在的，路长卿这是为了消灭‘黑洞’而赌上了联邦的未来，既然他已经下了如此惊天赌注，我陪他赌上一局又有何妨——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啊。”

　　或许是纪衡的语气太过振奋人心，那一刻以撒直接被说服了，他扫去心底的小小疑虑，对纪衡的决定深信不疑。

　　以撒走后，纪衡的思绪回到了在阿尔法星上和源晓竹见面的那一夜。

　　从那之后纪衡就没见过源晓竹了，自三年前源晓竹从帝国返回联邦起，路长卿的人就把源晓竹严密保护起来了，就连纪衡早前派去源晓竹身边的眼线也探查不到源晓竹的信息了。

　　除了阿尔法星上见到的短暂一面，三年来，纪衡只能在联邦的一些报道上见到源晓竹的身影，那时候源晓竹总会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跟在路长卿身后，要么专注地听着别人的发言，要么低下头和路长卿说话。

　　路长卿用他的权力在源晓竹和纪衡之间隔绝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强行将纪衡驱逐出了源晓竹的世界。

　　纪衡当然知道如今的局势不过是路长卿为了消灭“黑洞”而设下的一个局，在郑云从第一次向“黑洞”寻求合作的时候他就知道。

　　诚如以撒所说，纪衡完全可以拒绝郑云从的合作，然后耐心等到路长卿死后再向联邦挥师进攻，“黑洞”已经等了上千年，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但在拒绝合作的前一刻，纪衡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阿尔法星上的那一夜。

　　那个时候纪衡问源晓竹“如果联邦就此消失，你还会如此执着吗？”

　　从始至终，源晓竹都没有说过“就算联邦不再，她也会继续尽忠。”之类的话，源晓竹只是不停坚持地认为联邦不会消失，她说联邦在一日，她就会向联邦尽忠一日。

　　那如果联邦不复存在了呢？纪衡默默地想：如果联邦不复存在，你就不会再坚守那可笑的忠诚了吧？

　　所以纪衡最终还是答应了合作的请求。

　　什么“黑洞”的夙愿，什么壮志勃勃的野心，其实不过是纪衡的借口罢了，他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纪衡真正想要的，其实是把那个从源晓竹出生起就戴在她身上的沉重枷锁取下，让她直面自己的内心，重新选择。

　　纪衡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否也在路长卿的算计中，这位联邦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执政官，是不是早就把一切算计好了？

　　所谓巨大的利益，所谓吞并联邦的机遇，都只是表面上的诱饵而已，如果纪衡不同意，那么哪怕那些“黑洞”高层们再觊觎这个难得一遇的机会，也是不敢悖逆纪衡的。

　　真正起作用的诱饵不过是纪衡心底潜藏的那么一点似有还无的渴望：如果联邦不复存在，你是否就会回到我身边？

　　这渴望藏得如此之深，以至于除了纪衡以外，所有人都未曾察觉。

　　纪衡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样做很疯狂，但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能让源晓竹回到自己身边了。

　　他用了数十年的时间让自己从被源晓竹背叛的愤怒中冷静下来，用尽所有的理智才接受了源晓竹与自己为敌的事实，他的无底线纵容让源晓竹成为了唯一一个卧底“黑洞”的生还者，让“黑洞”在帝国多年来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让路长卿得以获得一个可以取代郑云从的继任者。

　　纪衡自嘲地想：古时的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惜纪衡不是周幽王，源晓竹也不是褒姒，路长卿固然可以利用源晓竹，但他无法利用源晓竹击溃“黑洞”。

　　这场赌局只不过是个新的开始，纪衡终究是不会让路长卿如愿的。

　　纪衡接下了路长卿的赌局，他要带领“黑洞”的军队一举击溃联邦，将这存在于宇宙上千年的庞大国家从星图上轻轻抹去。

　　然后他会站在新的国度上，等待源晓竹重新选择。

　　除了纪衡外，没人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战役不过是因为阿尔法星上源晓竹避重就轻的回答。

　　如果当初源晓竹的回答是“就算联邦不再，我也会继续尽忠。”的话，那么这场战役就不会发生。

　　但源晓竹没有这样回答，她不相信联邦会消失，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她只是说“只要联邦在一日，我就会向联邦尽忠一日。”。

　　那如果联邦真的消失了呢？

　　没人知道源晓竹会怎么选择，只有当一切尘埃落定时，纪衡才会知道源晓竹的选择。

　　纪衡隐隐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