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曾是个体面人》失离子

20、第二十章：为师去挖矿了

　　萧畏友兀地觉得眼睛很涩。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亲人俱灭的两百多年前。
　　“我赢了。”
　　白光散尽，露出两个人。
　　说话的那人还是云卷。
　　原来他一直隐匿在周围。
　　萧畏友还未来得及庆幸，心被提在半空。
　　“你是否该履行约定了？”云卷胳膊肘抵了抵匡敬海的胸膛。
　　匡敬海扯出一抹惨笑：“行啊。”
　　“敬海，”萧畏友向前一步，“我……”
　　“我也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匡敬海道，“你说信我，却是从不信我。”
　　“我真想信你，”萧畏友心中怀疑，但所见又是那么真实：“可你杀了聂君欢。”
　　“随便，”匡敬海说，“随便了，萧畏友，以后你也不用纠结我杀了谁，反正从今以后我再不是你的徒弟。”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畏友面色一凝。
　　“我叛师了，因为我受够了，”匡敬海情绪一浓，“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当然，你如果想杀我，请随意。但，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杀我。”
　　“你可是在怪我？”
　　“方才那一击，权当还你的教养之恩了，。”
　　萧畏友些许不知所措：“敬海……”
　　匡敬海自嘲地笑了笑：“我方才可是把命都给你了，但你杀不了我，就是你的过失了。”
　　“敬海，”萧畏友试图挽留，“你若诚心悔过，为师可以挽留你。只要你答应为师，远离魔修，不再害人。”
　　“你总是这般迂腐顽固又自以为是，你是不是以为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匡敬海憎道，“我告诉你，今日不是你逐我出门，而是我叛师出逃。”
　　他一字一顿：“记住了，不是你不要我了，而是我，不、要、你、了！”
　　“这就对了，离开萧畏友以后，你就会发现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云卷哥俩好似得把手排在了匡敬海的肩上，“外面的花花世界，萧畏友那个糟老头子可给你不起。”
　　这番言辞，锐利得很，匡敬海抗拒地眯了眯眼睛，身子没动。
　　“敬海，你当真要如此吗？”萧畏友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不见神情，萧畏友的这句话已经没有平日里那样冷硬无情了。
　　匡敬海脚步一缓。
　　“不是吧，这都不肯走？”云卷凑了过来，“你难道真的要跟他憋屈一辈子？”
　　“谁稀罕。”
　　眼看二人就要离去，萧畏友斥道：“匡敬海！”
　　匡敬海抬脚就走。
　　萧畏友心中一急，急火攻心，吐出鲜血。
　　“萧掌门！”聂将离惊呼。
　　“无事，”萧畏友摆了摆手，“只是禁术反噬。”
　　聂将离没再扶他。
　　月色下，萧畏友的脸冷白如霜，嘴角血迹实在触目惊心。
　　萧畏友环绕四周，四周草木萧疏，廊木错坠，一派狼藉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了草丛间的那颗人头上。
　　为什么匡敬海会说他没有杀人？
　　萧畏友心中有疑。
　　“哥！哥！”聂将离注意到那颗人头，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栖息在树间的老鸦也被那哭喊声惊走了。
　　萧畏友的疑虑被打消了，他为匡敬海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聂姑娘，对不起。”
　　“不，不是你的错，”聂将离哽咽，“该杀千刀的是那两个人。”
　　“他们，都曾是我的徒弟。”萧畏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反思。
　　是否是他不够为人师表的资格？为何他养的徒弟，一个个都要弃他而去？
　　还是说他命中注定无亲无子，非孤独一人不可？
　　聂将离起身，怀中还抱着那瘆人的首级：“萧掌门，你说这个世界上，是否有起死回生之术？”
　　“起死回生，谈何容易。除非……”萧畏友住口。
　　聂将离哪肯放弃：“除非什么？”
　　“除非以三尊之力，回转时空，改变命运，尚有一线生机。”萧畏友道，“但若无强大之力驱使，一切都是枉然。”
　　“三尊……”聂将离迷茫，“又是什么？”
　　萧畏友这才想起聂将离已不是萧问情：“三尊，是三把太阿剑，三尊相聚，便能产生逆天的力量。”
　　“那三尊如今在何处？”
　　“三尊本是万剑门的镇门之宝，但如今‘逐日’、‘追星’两把太阿剑都在魔头放鹰的手上，”萧畏友摸了摸指尖碧绿的储物戒，“太阿剑‘奔月’倒还在我的手中，只是已成废剑之身。”
　　“萧掌门可否让我看看那剑？”聂将离问道。
　　萧畏友倏地把目光落在了聂将离的身上。
　　“怎么？”聂将离疑惑，“有何不妥吗？”
　　“我给你看倒也无妨，只怕你腾不出手瞧。”萧畏友说。
　　“无妨，”聂将离腾出一只血手，“我只是想这三把俱是太阿剑，应有共通之处，也许来日，有机会见到还能认出来。”
　　萧畏友握着奔月剑的手一顿。
　　他大概有了某种预感。
　　“萧掌门？”
　　“抱歉，”萧畏友反手将剑收起，“我不能把它给你。”
　　“为什么？”聂将离有些委屈，“我只是想看看。”
　　萧畏友正欲回答，惊觉周围冷香浓郁，浑身无力。
　　萧畏友努力睁眼，聂将离的面孔越来越模糊。
　　奔月剑还未被他放进认主的储物戒。
　　萧畏友心中警铃大作，手上却再难动弹。
　　“萧掌门，”聂将离愧疚地看着他，“对不起了。”
　　她到底不是萧问情。
　　萧畏友这般想着，闭上了眼睛。
　　黑暗逐渐淹没了萧畏友的世界。
　　再睁眼，便是在一个阴暗狭窄的牢中。
　　“新来的，睁眼了。”
　　萧畏友是被踢醒的。
　　“你是，”萧畏友看着面前这个陌生面孔，“这是哪里？”
　　“这里是魔域，鹰兔矿场，你别偷懒，等一下就要去挖矿了。”
　　“什么？”萧畏友险以为自己听错。
　　“挖矿！”那人大着嗓门，“听不懂吗？”
　　萧畏友正想起身，发觉自己的修为因为禁术反噬跌到了练气，而且还被人封住了奇经八脉。
　　“总之，好好挖矿，”那人扔下一个锄头，“挖的多了就可以去收藏室兑换功法，说不定你就能成为魔修了。”
　　“魔修，”萧畏友反感地皱眉，“我要离开这里。”
　　“这里所有人都可以离开，除了你。”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那人嗤笑一声，“当然是因为你得罪人了。”
　　萧畏友默然。
　　魔宫之中。
　　匡敬海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你说，你把萧畏友扔到了矿场？”
　　“何必这么兴师动众，我先前明明就问过你，奔月剑已到手，怎么处置萧畏友，结果你愣说‘随便’，”云卷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我就随了你的愿，随便得把他扔到矿场了呀。”
　　“多久了？”匡敬海拳头紧握，明显在压抑。
　　“也就你成为千机门左护法那段时间开始吧吧。”
　　“那已经一个月了！”匡敬海怒斥。
　　云卷摊手。
　　“他走了吗？”
　　门后传来一阵雌雄莫辨的女声。
　　“回师尊，走了，”云卷推门走了进去，“徒儿不懂，为何要成全他？”
　　“你看这一个月来，他连杀人都魂不守舍，我若不叫他得偿所爱，他又怎会心甘情愿的为我所用。”放鹰在屏风后头如是说道。
　　云卷哪里不明白放鹰的意思。
　　想当初，龙涛奉放鹰之命，屠他满门，他何尝没有恨过对方？
　　可时至今日，他对放鹰只余满腔的崇敬之情。
　　“可惜萧畏友不是个好控制的人，”云卷说，“万一匡敬海反水……”
　　“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心甘情愿。我给他机会，他若反水，难道我还杀不了他吗？”放鹰轻描淡写地说道。
　　“姐姐，你知道我一向不赞成打打杀杀的。”另一道男声响起。
　　透过屏风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男人是同放鹰背对背相坐的。
　　“我知道，你修炼的是无上道法嘛，”放鹰语气散漫，“但你可别修仙修久了，连姐姐都忘了。”
　　“怎会？”那人道，“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忘记你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萧畏友此刻若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个人便是同他交过手的郝见兔。
　　云卷低头不语。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这么做。
　　“你下去吧。”放鹰像是刚想起云卷的存在。
　　“是。”
　　云卷临行前，望了一眼房间，屏风上两个人的动作仍保持着刚来的姿态。
　　他知道，不是这姐弟俩不想面对面交谈，而是不能。
　　“可惜……”郝见兔说，“奔月重铸，需要七七四十九天。”
　　“这么多年都等来了，不差这剩下的十九天。”放鹰说。
　　“我知道姐姐你厌恶与我身体相连，待‘奔月’神剑重铸，你我就可以借三尊之力，回到过去，断了这连体之咒。”
　　郝放鹰与郝见兔是一对生下来就背部相连的连体姐弟。自小命运多舛，机缘巧合入了沧海观秦开泰的名下为徒。
　　可叹的是，郝放鹰整日里就爱那些旁门左道的魔功禁术，对修仙法门一窍不通并无半点兴趣。戏剧的是，她的弟弟是难得的修道奇才。
　　“你知道，我要的，不仅仅是自由。”若非她野心滔天，想要一统凡界，秦开泰根本不会死。
　　那个老顽固，要不是想杀了她，郝见兔也不会大逆不道向恩师出手。
　　她一向看不起那个骨子里有些温吞善良的弟弟，却也无比依赖在乎着对方。
　　尽管很多时候，她都希望自己没有弟弟。
　　“以后，我再不会让你用那需要代价才能自由的禁术，”郝见兔想起自己与放鹰分离时，放鹰虚弱地就要死去的身体，心中大痛，“无论在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嗯。”郝放鹰垂下眼帘，神情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