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欢重拾》怕指甲的阿挠

1、重逢

　　儿时的记忆总是缥缈又深刻的。

　　它像一缕缥缈的青烟，又像一个脑海深处的梦境，总是在某一个瞬间就要徐绕上心头，时淡，时浓，挥之不去，却又挽留不住。

　　在这缥缈的记忆区间，那些不经意间变深刻的，便成了一辈子。

　　施青雨就是这样的存在。她是那些青烟和梦境里最为浓烈的一抹。除了母亲，再没有一个人让程慕这样记忆深刻，就连她父亲也没有。

　　五年未见，曾经在施青雨陪伴下的懵懂和青春的记忆，那些细雨般的温柔，那些带着些禁忌之感的悸动，以及那轰然倒塌的稚嫩的世界观，依然时常盘桓在程慕脑海。

　　随着宣告飞机着陆的广播响起，程慕从记忆深处的梦里抽离出来。她安静的看着机舱里忙碌的身影，发现他们大多都洋溢着回国的喜悦，偌大的机舱好像只有她正陷入无际的惆怅。

　　从四周都是非母语的环境，到随意就能听懂的中国语言，那语言虽然多样，含有地方特色，却也是亲切不难理解的。

　　下了飞机后，程慕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毕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故土，哪怕没见到亲人，处在这些和她同样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人群中，也让她有了一丝归属感。

　　回来，便是新的开始。

　　上飞机之前程慕的妈妈沈云卉临时通知程慕，她的出差延迟，不能来接她了，让她直接回新家，家里应该会有人。

　　沈云卉和程梁彬离婚后，又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这个“有人”，程慕一时不确定是不是烙印在她记忆里的那个人。

　　程慕穿着白色雪纺衬衫，黑色小脚裤，低跟鞋，拉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出口等候出租。本来是很常见的装扮，但是因为程慕过分好看的脸和凹凸有致的身材，频频引人侧目。

　　下了出租后，程慕一时有些发懵。今年年初，沈云卉卖了她和程梁彬结婚时的婚房，搬了新家，程慕知道地址，但站在陌生的小区里，却一时找不到新家是哪栋楼。她拉着行李箱在看不出排布规律和楼号的高楼之间找了半天，又问了小区里的住户后才顺利上楼。

　　看着目标门牌号，程慕按下了门铃。几下之后，门依旧紧闭，程慕疲惫的叹了口气，随意转过身望着电梯方向拨通了沈云卉的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电梯门就徐徐开了，一抹纤美的身影从电梯里匆忙跑出来，来人在对上程慕的视线时停了下来。

　　与她对视的那双眼睛程慕再熟悉不过了，它们看过她单纯的九岁，见证了她懵懂的十几岁，现在正试图记住她成熟的二十几岁。

　　漂亮的眸子愣了片刻，又瞬间恢复清明，“你回来了”，施青雨微笑着说。

　　熟悉的清澈声音里透着难以察觉的温柔，程慕的喉咙瞬间酸涩：“施姨。”

　　见到施青雨的这一刻，程慕突然明白了，她这些年来原以为的遗忘，都是在自欺欺人，施青雨的一点温柔就让她溃不成军。

　　施青雨走到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歉疚的说：“对不起，讲座延迟了一会儿，我回来晚了，你等很久了吗？”

　　程慕握着行李箱的把手紧了紧，手心微微出汗，轻轻摇头：“没多久。”

　　开门后，施青雨贴心的接过程慕的行李箱。同握一个把手，两只温热的手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程慕立刻下意识的缩回了手。施青雨看着程慕缩进袖子里的手，眼神暗自沉了一下。

　　新家的装修很简单，以简洁干净的白色为主调，一些显眼的地方摆着几个彩色的卡通小摆件，给素雅的房子增添了些许温馨。

　　施青雨带着程慕来到她的卧室，嘴角带着她惯常的笑意说：“这是你的房间，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程慕往前迈了一步，打算跟着施青雨出去：“我帮你。”

　　施青雨转过头说：“不用，你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好好休息一下吧，饭好了我叫你。”

　　确实很累，程慕不再坚持。她也不想收拾行李，施青雨走后，她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随意倒在床上。避开那双令她紧张的眉眼后，她才敢仔细看一看刚印入她新鲜记忆里的那个阔别五年的人。

　　她的发尾依旧微卷，却短了些，现在只到肩膀，还将惯常乌黑的发色染成了栗色，熟悉的面部线条依旧柔和精致，只是眉眼间多了些成熟的韵味。

　　她还是那样漂亮，比程慕见过与她同龄的人都要年轻很多，但岁月还是残忍的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这些痕迹其实不易察觉，却逃不过将她年轻的面孔烙印在脑海里的程慕的眼睛。

　　杏色的真丝长裙掩盖不住她纤瘦的身材和玲珑的部位，她肩膀瘦削，胸部却翘挺，每一处都还是那样令程慕心动。

　　刚才和施青雨短短的接触，从开始就在程慕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而施青雨却一直神色自如，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得体，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想到这里，程慕闭上了眼睛。再怎么心动，终究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施青雨根本不喜欢她，还是断了这个荒唐的念想吧。

　　“小慕，吃饭了。”卧室门被轻轻叩响，施青雨柔柔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来了”，程慕回应。

　　不算长的时间里，施青雨居然炒了四个菜，而且全都是自己爱吃的。看着这些熟悉的菜式，程慕一瞬间有些恍惚。

　　“小慕？愣着干嘛？坐下吃吧。”施青雨贴心的提醒程慕。

　　程慕的拘谨施青雨看在眼里，不管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程慕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和自己这样生疏，说心里不难过一定是假的。施青雨主动给程慕夹菜，试图缓和两人的关系，“我的厨艺没减退吧？”

　　程慕露出一个浅笑，真诚的说：“没有，还和以前一样好吃。”

　　施青雨欣慰的笑着说：“那就好，多吃点。”

　　空气静默了几分钟，偌大的客厅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施青雨突然开口：“手机给我一下，我把我的号码存进去。”

　　程慕听到这个要求后一愣，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

　　施青雨出声询问：“怎么了？”

　　程慕放下筷子拿出手机解锁。她当然不会将手机直接递给施青雨，上面的屏保和壁纸都是她，怎么可能让她看到。

　　程慕摆弄了一会儿才将手机递给施青雨，施青雨狐疑的看着她。

　　程慕有些不自在的说：“刚刚回了一个要紧的消息，现在没事了。”

　　施青雨虽然看不到手机屏幕，但也能看出刚才程慕手指的动作并不像打字。不过她并不想拆穿，只是有些好奇。难道程慕有什么秘密不想让她知道？难道她在国外交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了，而手机的界面设置的是他(她)？

　　施青雨有些落寞的接过手机，手机的屏幕停在主页面，壁纸是最近在国内外都很火的一个卡通人物。施青雨没乱看，她扫了一眼屏幕后就直接点到拨号键，将自己的号码输进去，没输备注没保存，就将手机还给了程慕。

　　施青雨看着程慕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打了几个字，关掉了手机。

　　施青雨嘱咐道：“我下午还有课，一会儿就要去学校，大概五点回来，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程慕点头：“好。”

　　施青雨继续说：“钥匙我挂在门口的挂钩上，出门记得拿。不过你对国内的环境还不熟，最好别单独出门。”

　　施青雨又贴心的嘱咐几句就匆匆走了。程慕收拾完碗筷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闭上眼睛，不觉又回想起与施青雨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天下了些小雨，程慕本来安静的趴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淅沥的雨水，是门铃声打破了她安逸的小世界。

　　沈云卉开门时，程慕自然的缩到了角落。不是因为来人可怕，实在是她从小就是这副怕生的性子。被直接点到名字，程慕才怯生生的从角落里探出个小脑袋。

　　空气静默了几秒，两道视线由上至下望着她。当她与那陌生的目光对上时，她幼小的心灵突然没由来的狠狠一颤。这一颤，便注定了未来数十年里她内心的不平静。

　　九岁的程慕认为，面前的人是她九岁人生中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就像动画片里那些美丽的天使一样。她心上的防备因此卸下了几分。

　　沈云卉摸着程慕探出的脑袋说：“小慕，叫施阿姨。”

　　程慕张了张嘴，忽然想反驳妈妈的话，她觉得应该叫姐姐才对。在姐姐和阿姨两种称呼间纠结了一阵，导致她错过了开口的最佳时间，所以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沈云卉刚想出声责备，就被施青雨接过话来，“这孩子长得真漂亮，很像你。”

　　在施青雨望向她的柔软眼神里，除了夸赞，还有一些程慕看不懂的东西，这些东西的含义，在她长大后的某一瞬间才恍然明白。

　　离吃饭还有一会儿，沈云卉和程梁彬都在厨房里忙碌，算不上大的客厅只剩下施青雨和程慕。

　　虽然电视机里开始播放起了程慕最喜欢的动画片，可她的注意力却还是忍不住落在那个过分漂亮的人身上。

　　施青雨似乎发现了女孩在偷看她，她主动靠近女孩，将她抱在怀里。看得出她不太习惯和小孩接触，她用那双精致的眉眼盯了女孩好一会儿，才勉强问出几乎所有小孩子都听腻了的问题。

　　施青雨：“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呀？”

　　“九岁。”程慕只吐出了两个字，就不愿再开口。她开始在施青雨怀里不安的扭动起来，对着施青雨发声说话，让她产生了莫名的羞意。

　　看出了女孩的不情愿，施青雨便主动放开了怀里不安分的小鹿。

　　如愿脱离了温香绵软的怀抱，程慕却开始失落了。直到多年以后，程慕依然会怀念那时施青雨怀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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