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妻路》笔墨山

2、成婚

　　却说那收了聘礼急着回家的林父已是到家，候在门口的刘氏这会已经兴致盎然地忙活开。
　　又是递水又是催促着林娇娇快些生火做饭，待得把继女支使出去，忙看向林父：“怎样？可是成了？”
　　林父一边点点头一边笑呵呵地喝了口水才开口：“尽早准备，去把她那死了的娘的嫁衣取来，后日就送她出门子。今日已经把地契拿回来了，朱家那婆子怕我家反悔又多送五两银子来。日后家里日子只会越来越富裕，只等你把儿子生下来，我林家门户在这上山村也能算说的话了。”

　　刘氏闻言坐在椅子上笑地见牙不见眼的，却又停住：“那嫁衣可是不凡呢，料子虽不是时兴的，去当铺也有个几钱银子换。随意扯几尺亮布有个意思不就得了？”

　　“你个蠢妇！朱家用这聘礼在这附近村子哪处找不到一家有儿女的穷户，也就看着我们上门，又在里正那儿过了场面，这才让着我们得了便宜。
　　“那嫁衣瞧着就是个好的，也能让别人说个吉利话，朱家面上有光了，里正不用为难朱家分家。已经拿了这许多的银子，没得眼皮子浅。”
　　听他有点气性上来，刘氏忙回补说：“是我蠢了，还是夫君你看的久远啊，就依你言。”

　　门后偷听的林娇娇悄悄地转身，正要进厨房，却又听她爹说道：“后日她出门了，若真如那算命所说，过一阵你就能怀上男丁了。这祸女不妨事，我林家才能出头啊。”
　　“夫君有本事，若不是早早让人一卦算了还不知她怎么祸坏呢？席面张罗....”

　　后面刘氏再说什么，林娇娇已经不在乎了。
　　她进了厨房，蹲在灶台下看着火发呆。

　　继母刘氏进门有七年了，一直没有怀上孩子。
　　原来她爹突然让自己嫁人是觉得她命里有灾会给家里带来霉气，顺带着弟弟也来不了。

　　嫁人？她从来都没想过。
　　在后娘手里讨活路本就艰难，吃食不易活又多，哪敢想什么婚嫁。
　　亲爹只顾着自己吃饱喝足，只要孩子不死就行，管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她又想到亲娘临死前的话，不由难过。

　　听见后母刘氏在院子里又开始吵骂，林娇娇急急站起来做饭食。
　　如此这一日就过去了。

　　第二日，林娇娇一如往常早起忙碌。
　　林父临出门前，看她在院中洒扫，像是想起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闲谈话一般与她说道：“娇娇，爹爹昨日为你定了一门上好的亲事，是朱家三郎。
　　“今晚让你娘给你寻出嫁衣，明日装扮好就出门子吧。家里贫寒，给不起你好嫁妆，一两银子做压箱底，晚间你娘一并给你。知道了没？”

　　“是，爹爹。”

　　林父见她还算听话，点点头走了。
　　屋里的刘氏一听又要多掏出一两银子，心下不舒服，又怕林父生气却也按下不表，心说只要婚事顺利就可。
　　*

　　朱家
　　陈氏正站在院子里细细计算分家的事宜。
　　那些田呀地呀都好说，只是屋里的柜子椅子锅碗瓢盆太过零碎，柴米油盐也是细碎。况为着里正的言语怎么也要给那短命的小儿子一个妥帖屋子。
　　以前大儿子就因为小儿子住得是最好的屋子而不开心，现在若是再将好房子留给三郎，再给三房物件，大郎怕是要怨恨她了，等他们老了不得被大儿媳妇欺凌。

　　想着这些，陈氏不由又记恨起三郎。
　　好好地走着路，到底是多蠢，竟能落了水！往日给他吃补，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全是浪费。

　　正出神想着，眼睛瞥见从后院墙角溜出来的二儿，不由气道：“二郎，你若是闲着，就去家里地里拾些秸秆回来。净去那破屋子有什么用，反正是一个昏睡，耽搁家里多少活计。”

　　“娘，三郎刚刚醒了，说想和娘说话。”朱二郎回道。
　　“呀，竟是醒了。真会挑时候，我这会子这么忙，净添乱。”陈氏一边低声怨道，脚步到底是挪向柴房。

　　柴房里，陈氏一进门就见三儿一身病气靠坐在柴房角落，黑眼珠子一错不移地盯着她。
　　她本就有些心里虚，也不敢直看他，只问道：“你二哥说你有话说与我听，可见是知道家里的事儿了。明日你就要成婚，这都是你自己不小心落水做下的孽，怨不得我和你爹。”

　　朱三郎，只是村里人称呼，在书院大家称呼他大名朱有为。

　　当时书院同窗嘲笑他家里人粗鄙，功利心重时，他只觉得娘对他厚望，一定加紧学业，不负众望。
　　怎料一朝落水，亲娘看他好不全，失了秀才梦，竟是这般行径。
　　可眼下他实在难保，要活还需要他娘。
　　故开口道：“是孩儿不好，走路不小心摔了，这会醒着，只是后悔负了爹娘的养育之恩和期望，哪里敢怨怪娘和爹。只希望娘莫要太过生气，气坏身体。娘都是为了孩儿才分家，又为我谋划婚事，我知晓的。”
　　听他全无责怪反而却怨怪他自己，刘氏这才看向小儿子。
　　到底是亲娘也有些心疼，正要怜惜一下，恰听见前院里大儿的话音，只留下一句你懂事了急匆匆地走了。
　　见此，朱三郎抿了抿嘴，慢慢卧下身子，自睡过去。

　　夜色渐上，林家小院
　　刘氏拿着寻翻出来的嫁衣并一两银子进了林娇娇住的西院，正看见她收拾自己衣衫。
　　“姐儿不忙着收拾，过来看这嫁衣。这可是你爹爹花大钱给你寻的，为着你的婚事，家里上下几乎是光净。你虽是小，这亲事顶顶好呢。”
　　要再说些什么，可这到底不是自己亲生女，她也从没对这个便宜闺女说过什么和善话，遂作罢，自走了。
　　回到自己住的上房，见自己夫君正泡着脚，刘氏赶忙把擦脚布揣上，蹲下身子服侍他洗脚。
　　等到一切事毕二人上床休息，只等第二日喜宴结束就万事大吉了

　　林娇娇看上屋的灯灭了，估摸着又过了半个时辰后，才悄悄出了房间。
　　借着月光进了猪圈，摸摸养了接近半年的猪，然后到了平时自己堆放猪屎的地方。
　　只因这里味道异常，继母是绝不会想到她会把东西藏在此处。
　　待一番辛苦后，她摸着娘亲留下的最后几件首饰，终也难忍伤心偷偷哭泣。
　　未来无期，嫁人又焉知不是另一条不归路呢？

　　*
　　天还没有全亮，林父就催起了刘氏，让她张罗婚宴。
　　刘氏往日太阳不出从不离开被窝的，如今为了继女的婚事竟要早起，一想日后那些脏活累活要自己亲自来，不免叨咕几句。待引来林父的几拳才住了嘴。
　　天色大亮，各家道喜的人纷纷到了。
　　朱林两家也是热热闹闹开始办喜宴。
　　里正此刻呆在朱家。见陈氏办宴也不是全然应付，新房也是家中条件较好的西侧房。
　　又听说三郎昨日就醒了，今日这喜事也能续上，可见三郎是应许了的。
　　如此看来，分家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陈氏欢欣地凑在里正跟前，讨巧说：“一切都是为着子女，便是多大的辛苦也值得的。里正大人看看哪里不足，我现叫人再整。三郎昨日刚醒，一听说今天要给他娶媳妇，高兴地不行。连说一切皆好，都听我的呢。”
　　里正也未再多言。
　　待得席开，见竟都是素菜，一丝荤腥也没有，也知能让那等妇人出重礼下聘，婚房也给脸，已经是费功夫了。
　　若是再想让她在喜宴上出钱，等分家时，三郎哪里还会有什么好东西。
　　况平常农家也未必有几分厚家底，一些饭食便也不用太过计较了。
　　想罢，他从桌上拿起筷子往碗里捡拨吃食。

　　陈氏本就忐忑，害怕里正嫌弃饭菜简陋。如
　　今见里正神色如常，颇给几分面子后，一颗忐忑心终于落定。她继续招呼客人吃喝，只等新娘子到了，拜天地后便谈论分家事宜。

　　*

　　林家
　　刘氏见往常瘦干脏污的小姑娘如今嫁衣一穿，脸面一洗竟也有几分貌美，心道再过几年便是送去县城做个妾也是行的。
　　便宜朱家那个短命鬼了。
　　她从半开着的门向外望去，见无人注意就直直走向林娇娇收拾妥当的嫁妆箱。
　　细细翻过，见也就几件破旧衣衫外加一床被褥，且被褥也是陈旧之物，不由瘪瘪嘴。
　　她也知晓继女一贯是个蠢笨木讷的，定然不敢偷藏什么，也不理顺被自己翻乱的箱子，随便将盖子盖上，后看向继女。
　　暗思道，她早死的娘真的没留下一点体己？这衣襟宽大，会不会藏在衣服里？

　　林娇娇从她搜箱子开始就一直心惊胆战，现在见刘氏盯着自己，衣袖里的双手攥地死紧，面上却得强装镇定，低低问：“母亲在找些什么？”
　　“没别的，看看你的嫁妆可是妥帖了。你身上冷不冷？天儿见凉了，嫁衣里面可得多加几件。”说着，走到她跟前，左手慢慢探向她的袖口。
　　恰此时，林父推开了门，看见刘氏还在这里磨功夫，不由怒道：“还不快些出来招呼客人，时候到了还要送娇娇出门。让我一人在外，成什么笑话。”
　　刘氏再看看继女满脸迷茫不像是作假，怕林父真在这样的场合不给自己脸面，转身和林父出了门。
　　屋里，林娇娇腿脚一软，摸摸贴身藏着的首饰，抚抚胸口，只盼快快出了这个门子。
　　外头左邻右舍都已经到了，自家的小孩也来凑热闹解馋嘴，笑闹声不停。
　　终于，炮仗一响，有人在门外说新娘子出门。
　　她最后回头看了自己住了十三年的屋子一眼，披上盖头而后开门走了出去。

　　正午的阳光照在她的盖头前，映得她眼前一片光亮，就像是她走向一团光亮之中。
　　她心道：希望往后的日子真像此刻，也能如此美好。
　　一番扶拉行走，她终于是到了朱家。
　　院中，一妇人高声喝道：“新娘子到。”
　　各家恭喜声传来，她便被送到一位男子身旁。

　　想必这就是她的夫君吧。

　　却听到有人说到：“咦，这不是朱二郎吗？怎是他拜堂呀？”
　　“还能是为甚，那三郎病里起不了身，他大哥哥不愿意替他拜，二郎脱不得，是在替拜罢了。你看他手里不是捧着一只公鸡吗？”
　　“啧啧啧，这事也就他朱家昧良心才能做得出来。”
　　“这事还有内情呢，你知道那.....”

　　林娇娇正要细听，就被一妇人打断。
　　三声唱和，拜了天地父母，就被送进了喜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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