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第十五章 约定过半 ...

  •   将将从火场里捡回一条命,珑兮娘子就猛然扑到我面前,仔仔细细检查了我一番。看我浑身上下每一块都是好好的,她方安心开口道:“你刚刚怎得不跟着我一块出来?你这小妮子,可吓坏我了!我出来时,就见一个面生的公子牵着陵光公子出来,他们说你在后头,可等了半天,都不见你人影!幸好你没事儿,不然我可真是要叫人去里面找你了!”

      我拍了拍她攥在我胳膊上的手,示意她安心:“你放宽心,我没事儿。”

      还没说完,我便被孟绯落给拉到一旁的角落。

      我疑惑道:“怎么了?”

      他瞥向不远处的小巷,暗示我看去。远处的小巷在火光的映照下仿若白昼,但时明时灭的火光实在难以看清十里开外的小巷。我眯起眼,端详片刻,内心震惊。那明明就是一排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他们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又身着黑衣,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我的心跟着沉了沉,这场火看似是天灾,实则是人祸也说不定。

      我压低音量,生怕被有心人听一耳朵:“他们是......”

      孟绯落拢了拢袖子,口吻轻松随意,然他墨色的眸子映着火光,显得越发深不可测:“怕是宫里的人......”

      “你为何这般肯定?”

      “雅苑里有什么会让他人这般惦记?珑兮娘子素来是个谨慎的,不会得罪商贾高官。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是唯一一个可能被人惦记的。”

      这样说来,还是我的不是......

      “若真是宫里的人,他们应该是想用这场火引蛇出洞,好趁机把我捆回去,让我安心出嫁。看来陛下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我浸淫宫中多年,这点套路还是能摸得出来的。

      “现在下定论还是太早,等这阵子风头过去,我自会去宫中,探探汐文帝的口风。”他伸手将什么东西蹭到我的脸上,又反复在我脸上揉搓。

      我抬手摸了摸,甫一看,指尖上沾染些许黑不溜秋的粉末,是煤灰。

      “这是什么?”

      “以防万一。”他掏出一方手帕,擦拭掉手中的煤灰,复又把手帕叠得方正后,才放入袖中,“顺便你、锦锦还有珑兮娘子等一干雅苑的人都先住在我的府上。人多眼杂,他们总不会光明正大地把你劫走。”

      他拉着我走向一早就备好的马车,搀着我攀上车。

      我的直觉还算挺准,总觉得身旁有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马车上视线正好,我就着马车的高度,偏过头便见蓝衣诀诀的润玉,身姿绰约,站在人群中甚是显眼。我离他实属还有一段距离,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的两片薄唇上下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呢?我努力眯着眼,一字一字辨认他想要说的话。

      他在说:“别走。”

      我的心如一叶小舟随着一波波海浪漂浮不定。

      “在看什么呢?”珑兮娘子登上马车,站在我身侧,伸长脖子往前观望。

      我收回目光,推开马车的门,倚在车壁上:“没什么。”

      夜晚的风带着灼气和焦糊味钻入半掩着的车窗内,我顺手将车窗关的严严实实:“你这唯一的生意没了,以后打算怎么办?雅苑可是你一辈子的心血,就这样没了......”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因着我躲在她的雅苑中,也不至于让她自己的一辈子心血都打了水漂。

      外面人说得没错,我当真担得起祸国妖女这个称号。

      我心下愧疚,却不知道该如何补偿。

      但见珑兮娘子神色如常,像是刚刚大火吞噬的不是她自己奋斗了半辈子的积蓄,而是别家的。

      她爽朗一笑,落入心尖,恰似山间清爽的风,干燥爽利:“嗨,这算什么!我早就厌了每天对着那些客人陪笑。正好趁这段时间,我赶紧拉着你师父到外头游离。”

      思绪诸多纷乱,我不知晓如何作答,只得静静坐在马车上不再开口。

      宫内安排给孟绯落的府邸很大,前后加起来也有一品大员所该有的规格。小桥流水,水波秀色,府内水光一色,景色雅致,甚是好看。

      皇宫果真是看重溟国来的使者,半分都不愿让溟国使者受半分不招待。

      他办事利落,四月冒出尖尖头儿时,便将我和珑兮娘子几个安置的安置,其余的奴仆下人几乎亦是打发的打发,只在府内留下几个贴身伺候我们的。

      孟绯落府内多是繁花似锦,茂林修竹。才刚入五月,蚊虫已是肆意横行。

      锦锦打扇,替我驱赶蚊蝇,随口抱怨了句:“咱们还要呆在这儿多久?都一个月了,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不让出府一步。”

      我找了处凉亭坐下,招手让锦锦坐下。

      细细想来,呆在他府内,的确有一月之久,再有一月便是约定终结之时。

      孟绯落行事谨慎,半分差池不容许有。便自那日雅苑失火,我住在他的宅中后,再也没有踏出府门一步,省得出门再徒惹事端。日子过得安稳舒心,也不似在皇宫里这般难熬,反倒是觉得这日子就像是翻书页似的,过得如箭如梭。

      锦锦自顾,将被微风吹起的耳旁碎发撩至耳后:“鬼老先生和珑兮娘子离了京。小姐,我们什么时候也能离京,该有多好......”

      我看着满眼翠意,默不作声。

      锦锦不小了,她该有她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跟着我一同受罪。万一三月之期到了,无论是去溟国和亲,亦或是被送出城,都是一条坎坷不堪的荆棘之路。我一人之过,便要那么多人替我受过。我决不能容忍......

      我深深看了眼锦锦。找个时机跟孟绯落说说吧......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在这儿。”

      亭外,孟绯落一身玄色溟国官服直直矗立,想是刚从皇宫里回来,定是打探到了些汐文帝的口风,方连官服都没脱,马不停蹄地赶来告诉我近况。

      记得那次见到他,他穿了件浅褐色的衣物,我已许久未看到他穿一身玄色服饰。今日复又看到他着了件深色衣衫,反而有些不习惯。

      我愣了片刻,念他近几个月辛苦,我翻起杯子,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脱口道:“回来了?”

      见他迟迟不进亭中,我疑惑地撇头看他。他仍旧立在那处,未动分毫,眼中不再藏有寒冷的冰霜,就如这天一般渐渐转圜,冰雪消融。

      莫非是我说错什么了?

      我不解地歪着脑袋,等待他自己缓缓回神。

      他摘下头顶的乌纱帽,捧在怀中,稳当地在我对面入座:“今日我去汐文帝那里打探消息。”

      “如何?”我屏退锦锦,这种事儿还是越让她少知道些,越是对她安全。

      锦锦似是不情愿地草率福身退下。

      他端起茶盏,放到唇边吹凉后,才稍加抿了口:“那群黑衣人确实是他们派来的。今天我去宫中,他明里暗里提示我,要把你接到宫中,今早促成和亲之事。”

      我原本端正的身子,瞬间颓然,矮了半截,低头摆弄着系在封带上雅绿色的垂绦,了然道:“我就知道陛下不会轻易放了我,许三月之约的......”

      悔婚是我的缓兵之计,三月之约亦是汐文帝的缓兵之计,目的在于要让我放松警惕,趁我不注意,把我一网打尽。

      他放下茶盏,青瓷茶盏与白玉桌面轻碰,发出似筝似琴的争鸣声:“我说过,三月之期便是三月之期,不会更改。”

      我双手交叠于膝上:“你是指陛下的承诺,还是你的承诺。”

      “自是我的承诺。三月之约,你若是愿意和亲,便去履行指责。若是不愿意,我会放你走。”他的声音异常低沉,反倒是比平时一沉不变的声线,带了几分磁性。

      我展颜一笑,未来的事情,谁能够说清呢?

      一片竹叶期期艾艾,打了几个旋,乘着清风,终落入我的茶盏中,荡起阵阵涟漪。

      碾碎华光,模糊岁月。

      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看着云淡,望着风轻,日复一日的消磨掉对我来说所剩无几的时间。

      我持着鱼竿,坐在用竹子扎得结实的胡床上,张开手臂,倚在靠背上,伸了个懒腰,鼻音轻哼:“啊~好舒服啊~”

      五月的太阳,相比于三月春日里稍带寒意的阳光,这暖意晒得人由内而外的舒服。

      瞥了眼鱼竿上的浮漂,晃动得厉害,水面上一条肥厚硕大的银白大鱼浮出,不停用鱼尾拍打着水面,溅起朵朵水花。我赶忙双手拉起鱼竿,这鱼还挺重,颇费了我许多力气去拉起鱼竿。

      我将钩在鱼嘴上的倒钩儿给拔了去,又用一根芦苇做的结绳穿过破了洞的鱼嘴,提溜到锦锦面前。

      锦锦忙接过去,在手中粗略掂量了下:“小姐,这鱼可真是不错。奴婢原先还不信孟公子府上有这般肥美的鲜鱼,如今不信也得信了。小姐,不如奴婢回去交到厨房,让他们做个鱼羹来,小姐您的晚饭也是有着落了。”

      “小妮子,净想着吃了!”我放下为了方便钓鱼,才挽起的袖子,轻飘飘地剜了满心满眼,只有那条白鱼的锦锦一眼。

      我满载而归地携锦锦和一条白胖白胖的大白鱼,打算打道回屋,满心期待地等待晚上的鱼羹,好生犒劳自己不枉辛苦,在池边呆了整整大半个上午方把鱼钓上来。

      从湖边走到自己屋中,会有一条比邻街道的小径。那地方与街道尽是一墙之隔。每每经过那儿,总能听到孩童欢声笑语,商贩的卖力叫卖,还有马车碾在青石板路上的车轮轱辘声。

      我踩着凹凸不平的小石子路上,一边看着路旁芭蕉长得益发健硕。

      ‘啪’地一声,身旁的锦锦吃痛叫道:“哎呦!谁打我!”

      我扭身看向她:“怎么了?”

      锦锦揉着额角,眼泪汪汪、委屈巴巴,连那条鱼都被她丢在地上。那鱼扑棱了两下鱼尾,作垂死挣扎状,就不再动了。

      我拂开她的手,看了看情况,果然有些红肿:“好在没破皮,我带你回去,拿点冰块敷敷。”

      “喂喂喂,等等等等。”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四周张望了一圈,都没能看到半点人影。

      正当我摸不着头脑时,那声音又在头顶盘旋:“天仙姐姐,我在你斜上方。”

      我按照她的指示,往斜上方悠悠一瞥。

      那不是陵光公子吗?

      陵光依旧紫衣着身,他伸手扒拉着白墙上的青瓦,嘟嘴道:“天仙姐姐,我们给你递了这么多帖子,你怎么一个都没看?”

      “帖子?”我蹙眉轻声问道。

      一旁的锦锦很是不服气,手指着陵光:“你!你干什么打我!”

      陵光看了眼锦锦,半个身子前倾,用一只手支着下面的青瓦,一只手指着锦锦身后的芭蕉树,恍然道:“我本来是想打那芭蕉树的,不曾打偏了。抱歉抱歉......”末了,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当作歉意。

      “陵光公子,今日来此有何事?”现下正是正午时分,太阳悬在正当头,刺眼的阳光直入我的眼中,我只好眯起眼,抬手在额上支了个小棚。我仰头看他,方凑合看了个轮廓。

      “今日,我酿了几壶好酒,就是不知道天仙姐姐有没有空。”

      “我是......”

      还未等我说完,陵光抢先替我答道:“有空!天仙姐姐定是有空的!”

      他双手撑着青瓦,不晓是不是这面墙年久失修,有几片松动的青瓦掉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好一通响。

      他把两条腿跨过外围的前面,随后两腿一蹬,双手使了些巧力,便施施然落在地上。

      他捉过我的手,不由分说道:“天仙姐姐,我们走吧!”

      言毕,他脚尖轻点于地,一晃眼我就跟着他上了墙头。

      我低头一甫,锦锦仰头,手指陵光,破口大骂:“我原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成想,你竟是个登徒子!”她兀自囫囵了会儿,左右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憋得脸通红,“你!你快把我家小姐放开。”

      陵光这厢也毫不示弱,挺起胸膛:“偏不!”

      我眼见战火都快烧起来了,气沉丹田,喊道:“都别吵了!”

      这声果然立竿见影,立时,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头一撇,鼻一哼,各自不相看。

      我无奈扶额,为什么每次吵架,都要带我?我是无辜的啊……润玉和孟绯落是,陵光和锦锦亦是。

      我忙打着哈哈,做和事佬:“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锦锦,我去陵光那儿去去就来。还有,这件事千万别跟孟公子说。倘使他问起来,就说我睡着了。我要是回来晚了,你便先睡吧不用等我。”

      幸好我平日在孟府养成了早睡晚起的习惯。

      自我进了孟府,我每日不是月亮将将挂上夜梢头,便熄灯睡觉。醒来必定已经是日上三竿,太阳当空照才肯起身。锦锦跟着我,也是如此。

      所以说,这理由,说出去保准一个信俩。

      锦锦提溜起已在地上躺尸半天的鱼:“那小姐,这鱼怎么办?”

      “晚上你让厨房下了,叫上忘虞,一同吃掉便是。那孩子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吃鱼补脑。”

      锦锦前一个月对忘虞,好的那可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哪……

      翻来覆去,那就是我这个小姐,完全成了摆设。最近几日,她才堪堪想起还有我这么号人物。想来忘虞要是来了,锦锦一定会很高兴。

      我万分怜惜地盯着锦锦手中的鱼,可惜我钓了大半天才钓上的鱼,自己都没能吃上一口。

      锦锦看了眼鱼,又看了眼我:“小姐,你说鱼补脑,那和长身体有什么关联吗?”

      嗯……

      好问题……

      看来该补脑的是我才对。

      我转头对着陵光问道:“你们府上有鱼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冒个泡,咕咚咕咚......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