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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八章 褪烬万里红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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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点在改制嫁衣、凤冠中消磨至三月初七，和亲之日。
虽是不知各宫是不是都张灯结彩，反正清霄殿里里外外全部装点一新，鲜艳的红绸悬挂在每一处门梁上，大抵宫中各处也该是如此。
我坐在床沿边，等着像瓷娃娃般任众位嬷嬷、宫婢摆布。他们面上洋溢着喜气的笑容，甚至被这满屋子的红绸映照出红光。对他们来说，这是好事，毕竟伺候好主子，便能拿到一笔比他们平日里俸禄还要高上几倍的赏银，何乐而不为？
他们呈上嫁衣和凤冠，那满目的红，一下又一下刺激着我。我下意识紧紧攥住手下的衣衫，是时候有所决断了。是顺从地嫁到溟国，继续过我为鱼肉，他人为刀俎的日子？还是真真正正的为自己活一次？
“殿下，吉时将至，还请宽衣。”一个嬷嬷福身朝我说道。
我点点头，站起身走下床榻，展开手臂等着她替我宽衣。
宫里养出来的嬷嬷都是些在这泥潭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生生熬出来的，做事速度自然比一般宫婢要快许多。不过片刻，她便干净利落地将里三层外三层、繁复而又厚重的嫁衣穿在我身上，又把头发分成几股，手指灵巧得如同绕花般绾成一个颇为复杂的发髻。
嬷嬷小心翼翼从旁边的盘中拿起头冠，安在我的头上。那头冠刚放在我脑袋上，我便觉得脖颈吃力不少，直压得我矮了好几分。我憋着一口气，尝试平衡比原本重了许多的脑袋和身子。好不容易找着了平衡，方长吁一口气。
这次汐文帝还真是下了血本，我看他就算是嫁女儿也没有这般大操大办过，即使他没有女儿。
“小姐！”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铜镜中。
“锦锦？”我惊讶地扭身望向立在我面前的少女。
锦锦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扑入我的怀里。头上那顶足金重的头冠不稳地晃了两下，我唯恐会掉，慌忙腾出一只手扶住它。
“小姐！”她‘哇’地抱住我的手臂大哭起来，就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部蹭到我这身估摸着得价值千金的嫁衣上。
“锦锦，你怎么回来这儿？”我扶住她的双肩，逼迫她直视我的双眼。
她伸出手擦拭自己脸上未干的泪珠：“小姐，是皇上让奴婢来的。”她从身后的袋子中掏出一把古筝，那是我平素最爱的一把琴。她像是献宝似的，双手将其奉到我的面前，“小姐，最爱这把古筝了。原先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如今好了，我能陪着小姐一起出嫁。”
不对，这太不对劲了。进宫时，那大监不让我去整理衣物，不让我带着锦锦入宫是得了汐文帝的命令。让锦锦在我出嫁前进宫，也是他的授意。他的意图......是为了不让我任何机会逃跑。不让我带锦锦入宫，怕锦锦找机会帮我出逃。让锦锦入宫，是把她当作底牌，明里暗里警醒我，她，甚至是还身在府内的方姨娘，都会因为我的一个不慎而付出代价。汐文帝果然很了解我，他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只要我顺从的上了轿，出了城，便不会再有任何逃跑的机会。不愧是一国之君，打得算盘可真是响得很！
我心烦意乱地遣散左右，待周围一干闲杂退却干净，我拉住锦锦的手，低声说道：“锦锦，是我的错，连累你也跟着一起受累。”
“小姐，你又开始乱说什么胡话！”她反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说道：“您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无论前路是平坦、荆棘，锦锦一定都会陪着小姐。”
“那......如果说我要在今日正大光明地逃婚，你可愿意跟小姐闯一闯？”
“小姐，锦锦永远支持您。”
我旋即想起还在府内的方姨娘，顿时萎靡不振：“可姨娘怎么办？汐文帝打定主意，要拿你们做赌注，赌我一定会为了你们的安危而妥协。”
的确，他赢了我，赢了这场本就没有硝烟，没有兵卒的战役。
锦锦手上又加紧了几分力道，环顾四周，确定安全后，才低声开口道：“小姐放心，鬼老先生已经把姨娘接到雅苑内。您出嫁时，正值城内纷杂，他们会趁那个空档出城，护送姨娘出城，不会出事的。鬼老先生让奴婢传话，您只要做您想要做的就可以了，一切有我们。”
一切有他们......是了，我不是无依无靠，独自一人在抗争，我还有他们。心里阵阵暖流流淌，流淌至我的四肢。
“吉时已到，殿下该启程了。”外头嬷嬷开始着紧催促。
我再一次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看向她。她同样回以我一个坚定的微笑。
我将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覆在我的头上，轻柔地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走吧......”
孰赢孰输，很快便能见分晓了。
我悄悄掀开面前的盖头，宫人们整齐的排列在两侧，中间铺着红锦长毯，一直蔓延到宫门外，隐约还能看见宫门外的道路上也铺就这长毯。
锦锦搀扶着我的左手，右侧是由刚刚那位年长的嬷嬷搀扶。一步一步走到宫门外的轿辇，我借着二人的力，稳稳端坐在轿辇之上。
“起！”尖利的太监嗓音在前头想起。
紧接着，轿辇晃荡了两下，一点点往前行进。
出了宫门，两侧旁传来的是，人们的欢呼雀跃声，还有几片金箔轻飘飘地飘落在我的脚旁。
市井曾有道，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
可惜......
在我的故事里，有的是青丝绾起时，用万里红妆铺就的谎言；没的是那长发及腰时，少年的承诺。这辈子，怕是与情爱无缘了。
“停！请使迎亲！
轿子落地，该是那溟国使者的队伍护送出城到溟国。
“等等！”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撩开帘子，一脚踏出轿内。
身后的嬷嬷惊呼：“殿下！新娘子不能下轿！要等使者来接！”
我置若罔闻，低眸透过盖头的细缝，沿着长毯，缓缓摸索，直至一双玄色平底绣着云纹的靴子出现在我眼前，我才停下。
“元大姑娘，有事吩咐？”他的声音丝毫没有慌乱，反而比平时更加冷静沉着。
我撩起盖头，任由那盖头洋洋洒洒随风飘落。揭开的那一瞬，我眼前一片清明，清楚地看着身着溟国官服的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悔婚。”
立时，街道上掀起轩然大波，各种人声交杂在一起，但很快被一旁的士兵镇压。几百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和他。
他双手负在身后，勾起一抹笑：“元大姑娘，要当这所有人的面悔婚？”
我冷笑一声，毫不畏惧道：“我不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从来都不是。我不愿意为了我的国家，而放弃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的心太小，装不下这整个天下。”
他仿若听到了什么天大似的笑话，轻笑几声，随即止住:“你想要的生活？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要的，不过是一间陋室，一张床足矣。”
他字字珠玑，步步相逼：“你错了。你有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站在原地，任由他走到离我最近的地方，反而更加胆大，挺起胸脯：“不过是那些人顶着一张张可笑又可恶的嘴脸，强加于我。地位、名利，我要来它有何用？”
我伸手抚上头顶那顶快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的头冠，摸索着将固定头冠的钗一把从鬓上拆下。那头冠应声而落，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镶嵌在上面的几颗硕大东珠，骨碌滚入了人群中。两侧的人们又一次躁动不安，尤其是在前排的人，争先恐后地趴在地上寻找滚落的东珠。东珠脆弱，怕是早就被他们这样疯狂的踩踏中磨成齑粉了吧......
我不再看那些人的反应，径直解开腰间的绸带，褪下艳红刺目的婚服，一层一层如剥茧抽丝，只留一层里衣在身上。
“锦锦......”我接过她手中的古筝，手捧着它，头也不回地走向一旁通往雅苑的小路。
宫内士兵尽职尽责地拦住我的去路，握拳拘礼：“殿下！还请您继续婚礼，莫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我扭头看向使者，手点着那些子个士兵：“您是希望我血溅当场，还是留着一条命，给我们彼此都留几分颜面？”
他摆手挥退站在我面前的士兵：“请吧。”
“多谢。”
在转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身着白色衣衫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分外显眼。他旁边的紫衣少年长相小巧可爱，拉着他的袖子，激动地说着些什么，很是亲昵的模样。
他似乎感觉我投来的视线，抬眸往我这儿看去。两两对望，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中暗藏着某种情愫流转其中，散发出异样的光华，让我的心止不住地跳动。我慌忙将视线投向他处，不再多看他一眼。
我稳住心神，心下雀跃得就像是原先养在金笼子中的小雀儿，即将回归山林时的心情，心下鼓动，走向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我要的，不过是一间陋室，一张床足矣。
润玉：巧了，这些我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