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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我是来杀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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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是来杀你的
冥色四合,夜色凄迷,一轮朗月高挂夜空,银辉倾泻,照亮天地。在狄青麟不曾注意的顷刻,天地已全然换了颜色。
由白转黑。
似乎只在眨眼。
狄青麟抬眼望向院中,斑驳的影,暗色的廊檐,越过屋顶,他便望见了那轮圆似银盘的月亮,清亮的眸子里映出月亮团团美好的样子。
月圆,人圆。
似乎许多事都和月亮脱不了干系。
古人有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分别、团圆、聚散、离合。
又有人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在月色之下,竹林之中,清风过处,静待佳人到来,是怎样一份焦急而又甜蜜的心情呢?
或许,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说的出口。
狄青麟也在等人。
但他的心情绝非是焦急的,也并没有半分甜蜜。
他也在等深藏于心中那位佳人,亦或者,于他内心深处,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不论如何,有人来了。
在月色之中,这人自院外悄声走来,身后屋脊上的月亮仿佛也成了他的附属,银色的月光温柔的笼罩在他的身上,模糊了他的身形,只留下一抹墨绿的影,似夜火摇曳摆动,令人目眩。
狄青麟的手撑在桌上,支着头,他似是有些倦了,眼半合着,望着那踏碎了月光的人儿。
很快,那人便走到了近前,月光映照出他清俊雅致的眉目,也划过了他薄凉的唇角。他精致的五官在月下,更显俊逸。
纵然月光似水轻柔,也盖不去他身上的令人胆寒心惊的杀气,掩不去眸中那冰冷刺骨的杀意。
他慢慢走至屋前,在石阶下停住了脚步,抬眼望向屋中。
他的眼,本该如明星熠熠,散发万千光彩,此刻却只剩下似深潭般难测的冷冽酷寒。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清楚的告知狄青麟一件事。
我是来杀你的。
狄青麟似乎没有感受他那人身上强烈的杀意,脸上依旧挂着冷冷淡淡的笑,他望着那人,嘴角依旧有着笑意,道:“你来了。”
那人道:“我来了。”
狄青麟望了望屋外漆黑的夜空,月朗星稀,叹了一声,道:“可惜,你来的太早了。”
任何一个人得知眼前这人是来杀自己的恐怕都不会说这句话,偏偏狄青麟说了,那人自然要问:“我来早了?”
狄青麟像个极有耐心的老师在解答学生的疑惑,话中甚至还带着笑容:“你自然是来早了。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今日月圆如盘,须发可见,无处遁形,你实在不该来。若要来,也该挑三更时分,我已入睡之时才好下手。一来,我已失警惕,你容易得手,二来,夜深人静,众人已入梦乡,此时动手,也不会被察觉。”
那人听完,竟是笑了,道:“你说的很对,我实在不该来的。”
狄青麟又叹了一声:“可你还是来了。”
那人话中竟也透出几分无奈:“我实在不想来,可我不来,我的剑便扰得我不得安宁。”
狄青麟眼睛一亮,道:“剑?”
那人伸出右手自腰间剑鞘中抽出一把长剑,剑身铭文,寒光似水,月华一照,似有粼粼波纹散开。
那人举剑齐眉,剑身映出他凛然的眼:“这是我的剑。”
狄青麟不禁立身而起,赞道:“好剑!”
那人冷冷一笑,道:“这当然是把好剑,自它铸成之日,已有三百二十三人丧命剑下。”
狄青麟啧啧道:“剑者,凶器也。饮血而生,无血而枯,以血养剑,虽令人不齿,却是上上之法。”
那人一挥长剑,破风声起,道:“所以我必须来。”
狄青麟抚掌大笑,道:“你必须得来,不来都不行!”
那人听闻这话,感到几分讶异,随即冷冷一笑,道:“既然你知道我要来,也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狄青麟笑了一阵,才道:“你是来杀我的。”
你是来杀我的。
短短几个字,狄青麟说的云淡风轻,但若是换了别人,岂能做到如此地步!
狄青麟继续道:“只有杀了我,你的剑才能安分下来。所以你必须得来,只是……”他摇摇头,十分惋惜:“你实在不该来。”
那人闻言,声音里透出几分激动:“你认为我杀不了你!”
狄青麟抬头看着那人,淡然一笑,道:“你所学剑招之精妙,剑法之奇绝乃我平生罕见,怎会杀不了我这个略懂拳脚的粗人。”
“略懂拳脚的粗人?”那人的笑声越发的阴冷,全然没了平日嚣张跋扈的模样:“狄青麟,你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希望你死吗?”
狄青麟倒还真细思了一阵才道:“细数我不清楚,但有名的几个门派世家我倒是记得的。譬如南宫世家、快刀营和吕涛门下弟子。”
那人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狄青麟会真的去想这件事。他冷笑道:“在‘江南好’,你杀南宫远等武林人士,受尽追杀,又被江湖人士逼入死路,可你还是没死。”
狄青麟悠然道:“我当然没死。”
“你没死,他们却死了。”
狄青麟大笑一声,道:“我不死,他们自然要死。”他忽地收住笑声,淡淡道:“就像此刻,我不死,就是你死。”
我生你死,你死我生。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此刻从狄青麟口中说出,却令那人自心底生出一股足以冻结他全身的寒意。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像狄青麟这般将杀人说的如此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一切就如吃饭睡觉那样简单容易!
狄青麟杀人,也跟吃饭睡觉一样轻松。他猛地拔出了腰间软剑,手一抖,剑身已如一条蛇般扑向那人。
这是一条要命的毒蛇。
被它咬住,要的就是你的命!
他自然不会让这条毒蛇咬住他!
在他来时,他已牢牢将狄青麟的弱点记在了心里!
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是他耗费不少手段才弄到的情报!
今天,就是狄青麟的死期!
他冷冷一笑,挽了剑花,躲过毒蛇的撕咬,身子一转,已绕至狄青麟身边,他脑子里不断浮现出狄青麟血溅三尺的情形,下手越发狠辣。
这样的剑招,是他平日绝不会用的。
平日的潇洒飘逸换做此刻的阴狠毒辣,截然不同的两种剑招,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态,使出的剑法更难招架。
渐渐,狄青麟落入下风。
他仿佛已经看见狄青麟横尸身前的情形。
忽地。
狄青麟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定定的立在了他的面前。他不禁大笑,抖手一剑刺向了狄青麟的咽喉,喝道:“你真认为我杀不了你?”
狄青麟的回答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是。”
“你……!”
他怒极,直想一剑了结了狄青麟性命,但他看着自己的剑停在了狄青麟喉间,擦破了皮,始终没有刺下去,而他的身子却慢慢的向地上倒去,被一人接入怀中,渐渐失去意识。
“哐”
剑落尘飞。
狄青麟伸手碰了碰喉间渗血的伤口,望着面前那笑得和煦温然,暖人心脾的锦衣公子,静静道:“花无瑕,你来的太慢了。”
依旧笑容满面,眉眼弯起的花无瑕即使在此刻也不忘逞口舌之利,道:“若是来早了,岂能瞧见这血映白颈的一幕。”
狄青麟也不与他计较,只望着花无瑕怀中那人,道:“我可以杀了他吗?”
花无瑕笑道:“当然不行。”
狄青麟冷冷看他一眼:“他是来杀我的。”
花无瑕依旧在笑,不减丝毫:“我知道。”
狄青麟脸上没有任何吃惊的神色,仿佛早就预料花无瑕会说出这句话,对于花无瑕来说,任何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不会让人感到吃惊。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理由当然。
理由当然的,他在嫣然阁与狄青麟相逢。理所当然的,他救了被围困的狄青麟,理由当然的,他将狄青麟介绍给叶敬亭认识,更理所当然的是,他竟又在最后关头背叛了叶敬亭,只为他口中那简直称不上理由的理由。
而这次,花无瑕又理所当然的救下了狄青麟。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只不过选了一个恰当的时间点,恰当的方式出现罢了。
狄青麟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感觉,但他必须承认,他对花无瑕毫无办法。
谁能猜透聚散不定,如迷雾一般的花无瑕。
没有人。
或许,还包括他自己。
花无瑕看着狄青麟冷淡的神色,笑了笑,问:“你好像还有事想问我。”
狄青麟看了一眼花无瑕,忽地大步朝院子外走去。
花无瑕急忙叫住他。
狄青麟回头看他一眼。
花无瑕闻言,嘴角笑意加深,道:“你现在只需要去一个地方。”
狄青麟盯着他。
花无瑕笑道:“那个地方有喝不完的美酒,也有看不完的美人,更有你现在最想见的人。”
花无瑕的话永远那么神秘,却永远对狄青麟的胃口。
美酒,美人。
对于所有男人来说,这两样已经足够了,何况,还有狄青麟最想见的人,这样的地方,他必须得去。
狄青麟果然停下了脚步。
花无瑕抱着一个昏睡的男人步履却丝毫没有凌乱,他上前来,笑道:“你在等我?”
狄青麟冷道:“我在等你只为一件事。”
花无瑕只用一种温柔的眼神注视着狄青麟,像是在看着自己最珍爱的宝物。
狄青麟看着花无瑕怀中那人,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花无瑕的声音也变得跟他的眼神一样柔和,似水,无孔不入:“当然是因为嫉妒。”
狄青麟竟是笑了,道:“嫉妒你喜欢我?”
花无瑕笑的十分高兴,道:“我就是喜欢聪明的你。”
狄青麟笑出声来,道:“那这个人就是蠢到家了。”
花无瑕只是在笑。
狄青麟收了笑容,冷冷道:“否则,他怎么会相信你花无瑕口中所说的每一句话。”
花无瑕还是在笑,等狄青麟说完,他只说了一句:“我想,你需要一个人来帮你带路。”
狄青麟没有拒绝。
花无瑕就叫来了阿福。
圆圆胖胖,一团和气的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