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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尘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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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间寂静无声,除了马蹄踩踏的声音外,就剩碎石滚落声。
徐义瞪圆了眼,大气不敢出。随着滚石跌入山谷,追至羊肠路的洛军吓得魂飞魄散。
方才那声马儿的嘶鸣,足以让他们崩溃。
徐义上前几步,咽了咽口水朝山谷下望了一眼,喘了几口气才颤抖道:“王,王爷……王爷!你可听到了?”
他几乎声嘶力竭,快哭出声来:“王爷——”
“人还没死呢!”
徐义惊喜抬头。
萧夜辰咳了两声,挥开灰尘道:“喊什么喊?”
“王爷你没死??”
萧夜辰瞥了他一眼,火道:“你他妈就盼着我死是吧!”
徐义自知失言,忙凑了过去给他检查是否受伤。
萧夜辰不耐烦的推开他:“滚滚滚!还不快去追?等着李牧来找我喝茶呢!”
徐义立刻抱拳,带着身后一队人朝羊肠路深处追去。
萧夜辰揉了揉擦伤的手臂,抬头看了一眼山崖上巨石滚落的方向,眉心微蹙。
营帐内,先行的信使快步返回,将前线大捷的消息带了回来。
当他说到追击途中险遭巨石砸伤时,曲倾歌紧张道:“他呢?可有受伤?”
“大夫看过了,并无大碍。”
沉吟片刻后,倾歌漠然道:“张怀可有回来?”
“不曾,王爷并未见到他。”
正说着,黄泉撩开门帘探进身:“张怀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倾歌施施然起身,拂了拂衣袖便出了营帐,刚迈出几步,迎面就看到张怀抹着额头回来,身后是带出的兵。
双方对上了,张怀笑呵呵的朝他拱手道:“曲公子啊,外头风大,怎么出来了?”
倾歌淡淡道:“谈谈吧。”
张怀愣了一下,诧异道:“谈谈?要谈什么?”
倾歌目光扫过,径自往远处的林子里走。张怀看了一会儿,嗤鼻哼了一声,打发了身后的兵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营外一处古树下,参天的枝木在银白的世界里,如同一道焦墨画出的风景,有些寂寥之意。
曲倾歌一袭藏青衣袍,在冬日寒风里愈发显得清瘦。
他回头看向那个身披银甲的男人,好半晌才开口:“你有何打算?”
张怀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年岁不大的男子,在雪色包围下,竟有种说不出的绝色。
他摸了摸下巴,想了会儿道:“打算?这个问题还真没想过,不过既然你问了,想想也不错。约莫是跟着王爷打个胜仗,回去倚着军功娶个媳妇儿。”
“这倒是实在。可若万一输了呢?”
张怀嘿嘿笑了两声,挑衅的盯着他道:“怎么会呢,王爷不是屡战屡胜么?哪里有输的时候。”
“他们可不好对付。”
“这刑彘也没什么能耐啊,就算他去报信找来了李牧,但凡从羊肠路走,咱们就能砸死他们。”
“若是砸不死他呢?”
“怎么会,我可是一砸一个准,刑彘的残兵都给我砸的东倒西歪的。只可惜最后给他溜了,还特意给他留了块最大的。”
倾歌恍然点了点头,轻轻笑道:“那恐怕你得和殿下多说说了,他的怒气可不小,别是误会了才好。”
张怀也没有惊讶,对这个局面似是有所准备,道:“砸伤了王爷是个意外,也确是我失手,他若要罚也在情理。”
倾歌低眉,抖落袖子上的几朵雪花,徐徐道:“你怎知他是被砸伤的?”
张怀一愣:“他难道不是?你不是说让我与他解释……”
“我指的,是放走刑彘一事。你指的又是什么?”
倾歌的目光淡淡的扫来,惊的张怀心中一跳,支支吾吾的话不成句,在寒冬天都炸出一身冷汗来。
倾歌看了他半晌,渐渐的移开了目光,替他说道:“沿途你并未与萧夜辰汇合,多半是听那信差说的吧。”
有了台阶张怀乐的轻松,顺着往下爬,笑道:“自然自然,等王爷回来了,我立刻就去请罪。”
倾歌回头,远处有人朝他们招招手,小跑了过来,行礼:“公子,王爷回来了。”
张怀脸色微微一变。
倾歌看向他,道:“我去与你说说。”
张怀忙躬身道:“多谢多谢。”
跟着小兵到了主营帐,刚撩开门帘就看到萧夜辰在擦拭长..枪,上头血淋淋的。
他见了倾歌便停下了动作,将枪扔到了一边,身上的血污尚未尽除,仍有些触目惊心。
“你怎么就过来了?我都还没收拾……”
虽说曾经历过生死,但曲倾歌没有见过战场,这个模样的萧夜辰他却是头一次见。
他的目光在那些血污上停留,又看向他左手臂上那道狼狈的撞伤,鲜血淋漓,即便是得胜归来,这样的场面也让他心头梗塞。
“你别又哭了,我这没多大事儿的。”见倾歌不说话,眼底水盈盈的,萧夜辰便慌了,忙让人去打水。
褪下银甲,身上的衣服也早就被血汗浸湿,萧夜辰皱着眉头将上衣都扒了下来,扯到手上的伤口又吸了一口凉气。
倾歌忙端着火盆靠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望着他。身上深深浅浅挂了不少口子,虽然都是小伤,但依然难以展眉。
萧夜辰道:“打群架嘛,谁身上不会拉条口子的?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养的那么白净做什么,带点儿伤疤才帅啊。我跟你说,那些美人儿可都喜欢这样的,秦月楼的颜姑娘就看到过,当时就赞不绝口,还说所能嫁给我这般可靠的男人多好的福气~”
说着舀了水哗啦啦的准备开始洗,谁知倾歌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用软布浸了水轻轻擦拭着伤口附近的血污,仔细着半分也不敢碰到伤口。
萧夜辰顿时心花怒放,那叫一个幸福洋溢,又道:“得卿如此,夫复何求啊~当初梦雨都没你这般细心~~”
“颜姑娘怎么看到的?”倾歌蓦然冒出一句。
萧夜辰愣了一下,原是自己得意忘形又说漏了,于是道:“她,她不小心看到的……我那天去喝酒,被小厮撒了一身,宽衣时她就看到了……”
“梦雨呢?”
这问话虽轻描淡写,不着情绪,但听在萧夜辰耳中却如坐针毡,立刻就谄笑道:“她就更无足轻重了,不过就是个小伤口,她随便给我洗了洗。我连是何时的事儿都忘了。”
倾歌便没再说话,默默地给他清洗擦拭。但往往这种沉默,对萧夜辰更折磨,这到底生没生气啊?要不要再哄哄?是不是陪个不是做个保更好?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萧夜辰便又开始不停地说,小心的观察着倾歌的神色,直到倾歌给他收拾完毕,让莫陵拿了伤药进来,他还没完没了。
莫陵听的不耐烦了,冷眼道:“你渴不渴?”
萧夜辰闭着眼感受了一下,点头:“是有点儿,给我杯水吧。”
“手脚健全着呢,自己倒啊。”莫陵扔了最后的纱布,端着木盘就走了。
萧夜辰撇撇嘴,随手就捡了手边儿的水壶往嘴里倒,还顺手拿了个橘子。
倾歌就静静的坐在一旁,望着窗外。
吃饱喝足的萧夜辰诧异的看着他,道:“想什么呢?”
“你打算怎么处置张怀?”
提到这个人,萧夜辰没好气道:“没落实什么,倒不好处置。说他故意要砸死我,证据呢?说他蓄意放走刑彘去报信李牧,在人前那就是意外。说他心术不正有所图谋,人还没什么动作呢。玩儿阴的,弟兄们都累了,犯不着为他多费力。他若真只冲我一人来,算我命硬和他扛一扛,他若对不住我兄弟,那倒没必要跟他客气什么。”
倾歌想了一阵,转而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打算在岐山府休整么?”
萧夜辰点点头:“对付刑彘虽容易,但毕竟兵力悬殊太大,弟兄们还是免不了吃亏。如今刑彘的兵归降也算增添了实力,咱们守在岐山府以逸待劳也无不可。”
“早间从宁州传来捷报,沈宁已平复宁州一线,正在来岐山府的路上。另外章寻飞也从后方绕至沐河,李牧若是离开沐河,章寻飞便有机会截了他的后路。或许能争取几天时间。”
萧夜辰若有所思,少顷蓦然问:“怎么没有齐风的消息?”
话音未落,远方传来一声惊雷,余音滚滚,地动山摇。倾歌起身赶到门边朝外看,雾气已散去大半,朦胧的山峦连绵万里,未及惊诧,又是一声滚雷响彻九天。
萧夜辰蹙眉道:“怎么回事?”
“这声音不像雷鸣,难道是爆炸?”
萧夜辰看向山峦那一头,声音所在正是西面,瞿阳的方向。
营地里的人纷纷驻足远望,也对这两声巨响惊诧不已,低声在议论。
远处莫陵快步跑来,面色惊惶,连声音都止不住在抖:“齐,齐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