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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落花 ...

  •   经过一夜折腾,萧夜辰的烧是退了,但身上的伤依旧不能忽视,天寒露重伤口已有些发白,尤其是那几道箭伤隐隐有些化脓。
      昨夜未晞来看过一次,本想找个大夫,然而一场鹅毛大雪却没有人肯过来。
      好在萧夜辰情况不算坏,气息脉相一直比较平稳。
      卯时初,天刚蒙蒙亮,有人轻叩门扉。开门来,便见黄泉静静的站在门外。
      “公子,我来接你们出城。”
      倾歌问:“可是无恙?”
      “都好。”少年看了一眼熟睡的萧夜辰道,“莫陵和扶青等在暗处,先将他转到安全地方,疗伤。”
      当天已大亮,风雪停歇后,清乐坊的小夏又去请了一次大夫,这次问了几家才有人应了下来,愿意出诊。可到了清乐坊,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小夏少不了被一通责备。
      今日是新皇继位的日子,燕京城的守卫比往日更加森严,加之昨夜武络秘密截杀萧夜辰一事,巡防兵已将燕京城门团团围住,谨防他们暗中出城。
      而实际上京城西南门由穆言把守,萧夜辰一行人出城并非难事。
      临走前穆言朝曲倾歌道:“这一路幸而有你保殿下平安,此去南境路途遥远,一路珍重。”
      倾歌道:“萧夜辰有你这个朋友,也是幸事,来日若能再见,多些闲暇,我定诚心相交。”
      穆言笑了笑,旋即眯眼望了望天色,已近辰时,他靠近了低声道:“有些路不好走,你若能伴他左右,胜过再多良言。大家还是盼着三殿下回朝的……”
      倾歌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清明似水:“他不会再回来了。”
      说着他朝穆言郑重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上了马车。一行人朝城外而去。
      倾歌未曾想到的是,此行离开燕京后,便彻底的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往后的事,他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却亦无法坦然承受,成王败寇从来都没有如果。
      而这一路回南境并不太平,武络搜捕一夜未抓到萧夜辰,便下令在往南境的路上设卡,不论是官道还是辅路,只要能通往南境,通通设下了埋伏。
      一众人离开燕京后走了十来里路就再也走不通了。往前探路的黑羽骑带回来的消息几乎全是有官兵盘查。
      这里是一处山间岔路,往南是去南境的官道,往西南是一条小路,通往前方五里外的一个小镇。
      百来人便在林间停下了,申屠远骑马折了回来,钻进了一辆马车中。
      这是萧夜辰所在的马车,一路走来莫陵已替他简单处理过伤口,上了药包扎起来,如今他正靠在软垫里休息。
      见申屠远钻了进来,倾歌朝他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申屠远小声道:“都有官兵盘查,无路可走了。”
      倾歌下车环顾了一番,离洛城还有百来里的距离,余下几天若这么下去,怕是根本走不出去。
      眼下也是到死路了。
      倾歌皱眉叹气:“若真要闯出去,势必要正面对上,实在是不愿挑事惹麻烦……”
      黄泉忽然指着一处道:“那儿有人。”
      众人随着他所指望去,山林间的确有两个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似乎在找什么,走在前的人拿着木棍在扒拉着草丛,身后那人有说有笑。
      那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年岁大些的约莫也就十一二岁,个头小的怕是不到十岁。
      他们走着走着也注意到了这边,小个子立刻站住不动了,将木棍举在身前,警惕的盯着这些不速之客。
      身后的少年正说笑着,没注意他停下了,一下撞了上去。
      “长生,你怎么停下了?”
      说着他也注意到了这边,有些诧异:“你们是谁?”
      倾歌沉吟了片刻,朝他们走去。被唤作长生的少年盯着他退了两步,脸上的神情有些疏离和敌意。
      倾歌道:“我们是商旅,途径此处遇到官兵封路,不知有没有别的小路能去洛城?”
      “有——”
      “阿漠你别理他。”长生扯了一下同伴的袖子,瞪着一双眼,十分之警惕。
      倾歌发现这个叫长生的孩子生的很漂亮,像个瓷娃娃,眉清目秀还有几分俊俏。让人最觉奇特的是他的瞳色,是金灿灿的琥珀色,这倒是极为少见,日光下就像一双明珠,十分好看。
      而他身后叫阿漠的少年朗眉星目,样貌也算姣好,更多几分英挺,但看起来也有些呆呆的,从对话也能看出来,他一向都听长生的。
      果然,他闭口不语了。
      倾歌想了想道:“我送你们一样好东西,你们告诉我好么?”
      长生眨眨眼,道:“什么好东西?”
      倾歌便从腰间取下一枚圆形玉坠摊在手心里,精湛的做工,独一无二的样式,在挂坠中间还包裹着一颗琥珀色的明珠。
      阿漠凑了过来,惊奇道:“这东西好看,挺精致嘛。”他抬头看向曲倾歌道:“行,我告诉你。”
      长生拉了他一把,没说话,却时而瞟了瞟那挂坠。
      阿漠道:“我觉得它像你的眼睛,我想换来送你。”于是他又看向倾歌道:“你们跟我来吧,穿过这个小树林往山下走两三里,就是咱们的村子。官家一直没有给咱们修过路,一般没人过来,官兵更不管这儿了。可以从村子穿过去,虽然绕几天路,但不会有人盘查的。”
      正如少年所说,前方三里外有个不大的村庄,卧在山涧,依山傍水犹如世外桃源。
      风雪寒冬被这片树林隔绝在外,村子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古树常青,百花齐放,鸟鸣欢笑不绝于耳。
      秦漠指着前面道:“这儿是落花村,四季如春,可美了。这儿的人都像一家人。”
      说到这儿,叶长生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不远处走过的几个村民正有说有笑,挑着竹篓往村子走,望见了秦漠和叶长生,忽然就不说话了,几人相互推搡着往村子里匆忙跑了。
      再往村里走,路经几户人家,原本说闹的村民瞬间就沉默了,躲到一旁,望着他们一行,对着秦漠与长生亦是指指点点,隐约还有嗤笑声传出。
      有过一户是这样,连着一条街都是如此,并没有秦漠所说的淳朴热情,反倒充满了嫌恶和排斥。
      众人跟着秦漠长生一路走到了村子最东头的一处偏僻的坡地,那儿圈了个小院子,种了些花草,虽破旧简陋却还出落得有章有法,挺温馨的。
      “这是我和长生住的地方,你们若不嫌弃就将就住一晚吧。”秦漠拉开木门,门后摇摇欲坠的木牌掉了下来。
      进屋后,秦漠麻利的收拾了一番,长生却一直冷眼看着,没说话。直到秦漠抱着杂物跑了出去,他才默默地跟了过去。
      院子里。
      长生皱着眉,对秦漠道:“留他们做什么?”
      秦漠道:“你不也想留他们么?”
      “……少自以为是,我才没有。”
      秦漠笑:“没有你脸红什么?”
      长生望着自己的脚尖,闷不做声,小嘴儿噘起,摆明了不想理他了。
      秦漠便笑的更大声,靠过去将他抱了抱,又在他脸上捏了一下:“不气不气,喏!”他摊开手心,将那挂坠放在了长生手里,笑嘻嘻道:“送你,喜欢么?”
      叶长生琉璃色的眼眸映着挂坠上琉璃色的明珠,熠熠发亮。他小心的握紧那枚挂坠点了点头,脸却更红了。
      抬头见秦漠得意的望着自己,叶长生忙收紧饰物转身跑开,差点儿撞上沈宁。
      他看了看叶长生,又看向秦漠道:“哎,你们这儿可有医馆?”
      “有啊。”
      沈宁立刻往他怀里塞了张纸:“拿人手短知道么,这上头的东西一样不少的帮我买回来,别耽误了。”
      秦漠抓着那纸上下左右的看了一阵,上头是莫陵写的药方,字迹潦草,他本就识字不多,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对,这鬼画符似的更如天书。
      “这是什么?”
      沈宁在他脑门儿上敲了一下:“你小子怎么憨头憨脑的,让你去医馆,那自然是药方咯。你是看不懂,让大夫看明白么?”
      秦漠“哦”了一声,揣着药方跑了。
      沈宁无奈摇头,卷了袖子往院中去打了一桶水,转了一圈回来,就看到一个小个子扒在屋门前朝里探头探脑的。
      他一扬眉,上前拍了他一下。
      叶长生吓得一个激灵,跳了开去,瞪眼望着他,猫儿似的。
      “小孩子偷窥可不是好事儿,乖乖一边玩儿去。”
      叶长生却忽然道:“你们不是商旅。”
      沈宁一愣,心道:好小子,遇上了机灵的,可别是要坏事。
      见他有些发愣,叶长生知道自己蒙对了,便道:“厉害吧,我看到了,车上那个人受了伤。你们在给他疗伤,后院那些跟来的黑衣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我猜他是个大官,得罪了厉害的人,所以逃难至此。”
      沈宁干笑两声:这家伙还真是蒙的八*·*九不离十啊,只是如今他得罪的人,官未免太大了些。
      仿佛猜到了他的紧张和提防,叶长生道:“你们放心,我们不会和别人说的。这儿除了我和阿漠,谁都不会来。”
      “我要是知道你说了,非扒了你的皮,然后——”
      “沈宁……”倾歌开门从他手里接过了水,淡淡道,“你若是闲了可以去看看齐风,他似乎也伤的不轻。”
      “可是这边……”沈宁心里还装着上次犯下的错,对萧夜辰一直带着愧疚,而在赵荀出事后,他更觉得沉重难安。
      叶长生撇嘴道:“没点儿眼力劲么?你在这儿杵着不觉得尴尬?”
      沈宁被他戳中心酸点,骂了一句“臭小子”拎着他飞快的跑了。
      曲倾歌忍俊不禁,回头进屋就看到萧夜辰正愣愣的望着门外。
      “怎么了?”
      萧夜辰摇头道:“没事……就是有些累……”
      曲倾歌看他无精打采的靠在软垫里,眼底染着一层的灰黑,显得十分憔悴,全然不复往前的朝气。
      倾歌在他床边坐下,望着他道:“我们在此休养几日,待你伤势稳定了再上路。”
      萧夜辰微微睁眼,有些出神,像是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想再回一次燕京……”
      “病糊涂了?”
      摇了摇头,他道:“昏昏沉沉的想了许久,赵荀不能留在燕京……我不能丢下他……”
      看他眼神迷惘,倾歌沉吟了许久。
      赵荀是他同生共死的兄弟,最后惨死尸骨难收,任他再如何没心没肺,也终归是凡人。
      “那我替你去办吧。”
      萧夜辰看向他,张了张嘴,却被倾歌截住了话头:“这件事我会替你办妥,你不必多管,安心养伤便是。”
      见他仍旧心神不宁,曲倾歌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抱了抱,安慰的在他身上轻轻拍了拍。
      萧夜辰立刻将他紧紧抱住,埋首在他发间,恨不得把他揉进骨血里,闻着发间淡淡的清香,鼻尖一阵酸楚,闷闷叹道:“……倾歌,此生幸甚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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