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镜雪域

138、番外：相守三

　　“许先生！”扶青叫住准备离开的老者，几步上前朝他拜礼，“许先生，晚辈不明白，可是先生救下了他？可为何一开始先生并未告诉我……”
　　许三通摸摸胡子，从墙上取下锄头竹篓，边往外走边道：“那日是石将军将他送来的，希望我能为他选一处静谧之所。我瞧他气息奄奄，虽命数已尽，却也未必活不了，便把人要了过来，偏要与天争上一争。我不信命。”他转头看向扶青，悠悠打量了一番道：“那少年伤势霸道，命悬一线，随时可能丧命。我好不容易从阎王那儿抢回的半条命，倘若你是仇敌，要他性命，我岂非白救了？”
　　说着他自顾自笑了起来：“老夫观察你一阵，看得明白。你，和他，路还长着呢。”
　　扶青感激不已，再次拜下：“多谢许先生救命之恩！日后，我扶青愿为先生赴汤蹈火！”
　　许三通笑着摆摆手：“我在这深山里住着，用不着你去赴汤蹈火。你们便在这儿陪我这老头子住着，我对你这小子喜欢得紧，正好解解闷。”
　　扶青笑道：“听老先生的。”
　　隆冬飞雪，九阳山上满目雪白，少了些墓地的哀凉与诡异，更多的是一种干净和岑寂。
　　自鬼门关走过一遭后，黄泉总差些精神，如今深冬难熬，难以恢复如初。
　　扶青将所有能驱寒保暖的衣物都加在了他身上，又替他裹了一件厚实的斗篷。
　　“天冷，要不等春暖花开了，再去看？”
　　黄泉摇头：“我想出去走走。”说着裹紧了斗篷，一步迈入了雪海中，扶青紧跟而上，与他并肩而行。
　　走上一段路后，他抓过黄泉的手握在手心，徐徐运功传送暖意。
　　雪山之中，二人静静行进，不发一语，只偶尔传来少年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转瞬就淹没在空旷的山地中。
　　那棵枯树仍旧守在路口，积雪覆满了枝丫，有些不堪负重折了，孤零零落在雪里。
　　黄泉在树下的石堆边蹲下，伸手将上面的积雪扫开。石堆上，青灰色手绳静静躺在那儿。
　　而那支被扶青插在土中充当墓碑的树丫，却意外生了根，开了两处新芽，在这寒风落雪中，摇摇欲坠。
　　扶青在他身旁蹲下，叹道：“原以为，就只能这般相守余生了，那一刻我真的后悔了。”
　　黄泉看向他，似乎有些不解，却没有开口询问，静静等着。
　　扶青道：“你可曾怨我？”
　　黄泉问：“为何怨你？”
　　扶青摇摇头，将石堆上的手绳取下，低声道：“太多了，我不知从何说起，但我知道，始终欠你一句对不起。”
　　少年眉心微微一皱：“我不曾怨你，也不要你的歉意。只是……”
　　扶青凑到他身边，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难过。”他从扶青手里拿过了手绳，小心收进怀里，一如当初收到它时的样子，眼底带着光彩，冰山融化，带着柔和浅笑。
　　扶青道：“它都坏了，改天我去学学如何编制手绳，重新送你一个。”
　　黄泉道：“我不要。”
　　“为何不要？”
　　“我偏爱这个。”
　　扶青忍俊不禁，在他发间揉了揉，沉默半晌，仍是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以后，不会再让你难过。”
　　黄泉没再看他，只望着那小树丫出神。
　　扶青担心他受寒，拢了拢斗篷，劝道：“回去吧。”
　　黄泉却突然冒出一句：“如今，定是打不过你了。”
　　扶青好笑：“我也好几个月没练过了，未必能赢你。”
　　“比比看？”
　　扶青一愣，这是跳到哪出？伤病刚好，就要在冰天雪地里比武？
　　“等你再养些时日，若恢复不好留下遗憾，岂非算你让我的？”
　　黄泉想了想，也在理，得不偿失就不划算了。
　　他便乖乖应了一声，随扶青往来时路折返。
　　行至山腰处，天空飘飘扬扬洒下冰晶，坠落在这无声的世界。
　　扶青握紧了那只微凉的手，回头——
　　蓦地眼前一黑，斗篷当头袭来，遮蔽了所有的视线，下一刻手中空荡荡的失了温度。
　　“黄泉！”话刚出口，只看一道黑影从身侧迅速贴近，他立刻出手，一挑一挡，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少年目光清亮，眨眼就化掌为劈，往他颈侧击去。脚步连走，几番出手变化都被他一一拦下。最后一式反手横劈，却被扶青紧紧扣住了手腕，少年面色不悦，眉心蹙起，空出另一只手作爪而出。
　　扶青手下巧力微施，便将少年另一只手的攻势化解，然后顺势手上加力，就将人带进了怀里。
　　“如今你打不过我，便只得由我欺负了。”
　　“三天，胜负未必。”
　　男子轻笑：“先欺负了再说。”说着便倾身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