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嗜·海晏河清》顾明思钰

25、【第二十五章·糟糕】

　　在肯德基吃饱，宦棠回了家。
　　刚刚打开家门，宦棠就见宦笑站在门口，沉着脸等她。

　　从暑假开始，宦笑就不知不觉的蹿长了个子。她去年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都露出了脚踝。宦棠盯着她，笑眯眯的叫了一句：“笑姐姐。”
　　她又问：“你怎么啦？今天心情不好吗？”
　　宦笑一双手背到身后去，挺直了腰板对宦棠说：“棠妹，我有话想要问你。”
　　“笑姐想问我什么？”宦棠学着宦笑的样子，把一双手背到身后去，攥成一个小小的拳头。

　　不等宦笑开口，宦棠的身后便出现了连哭带喊的两个人。
　　陆笙穿了一件白衬衫，外面罩着的黑色针织外套从肩膀掉到臂弯，连同她背的黑假牛皮小包的包带一起缩在臂弯里。她另一只手拽着宦承妍的校服外套，试图把宦承妍整个人提起来。可惜宦承妍实在太胖了，只有薄薄的外套被她扯的极高，远远看，宦承妍就像是被装在校服里。

　　“我是作了什么孽！我作什么孽！”
　　“妈——！妈妈！”
　　“我不如去死了算了！”
　　“妈妈！妈妈——”

　　陆笙一边喊一边哭，那眼泪像是坏了的水龙头一样，不断淌下眼泪。宦笑很怀疑陆笙是怎么能够哭出这么多眼泪的？简直就像在眼眶里装了好几升的水。

　　“二婆婆！妍姑姑！您，你们这是怎么了？”
　　不等宦笑回神，宦棠已经开口喊出来了。陆笙转过脸来看了宦棠一眼。她不答宦棠的话，只是说：“棠妹，你去把你妈妈还有奶奶叫过来。”
　　“好！”宦棠意识到有大事要发生，飞快点头，机灵的迈开她细长的小腿儿往二楼跑。她边跑边嚷嚷：“妈妈！奶奶！二婆婆找你们！”

　　“妈……我错了……”宦承妍把整张脸上所有的五官都皱到一起，配合着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的液体，整个人显得油光水滑，像是一只还没有上锅蒸的大猪蹄子。
　　“你闭嘴！”陆笙吼道。

　　在她们母女一边扭扯一边往家里客厅走的时候，宦笑很本能的把自己缩到旁边去，不挡住她们母女的路。
　　与此同时，宦笑其实也根本说不出话来。
　　因为在宦笑的心里，二婆婆一直都是温柔派的。和养母那类的假温柔不同，陆笙才是宦笑心里真正的大家闺秀。说话从来都斯斯文文的，笑起来永远标准的只露出八颗牙齿。
　　最重要的是，当宦笑向陆笙告状说宦承妍或是宦承博欺负她的时候，陆笙永远都帮着宦笑。
　　所以，现在陆笙这种和晏河清一样近乎泼妇的架势，实在吓到了宦笑。

　　“妈，妹妹也不容易。”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宦笑才想到宦承博，宦承博就背着书包从门外进来了。

　　宦承博是宦承妍的双胞胎哥哥。
　　比起宦承妍白胖水滑，宦承博像是正在经受一场□□。他骨瘦如柴，整个人都只被一张薄薄的黄皮包裹着。正是一具‘行走的骷髅架子’。
　　他穿着一件xxs的白色T恤，可T恤还是显得宽大，松松垮垮的耷拉在他的身上。幸好他腿上穿着的牛仔裤能待得住，否则实在太尴尬了——宦笑在心里想。

　　宦承博显然是跟着她们母女两个一起回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耽搁了，到现在才进来。可他也没有显得多着急，整张枯黄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从容淡定的不像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不容易？她不容易，我就容易了吗？你们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我？！”陆笙把宦承妍摔到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扣住脸开始哭诉，“从三年前开始，你们一个不吃饭，一个不停的吃，你们到底怎么了？！”

　　“吵吵嚷嚷！怎么回事！”
　　这凌厉威严的声儿一下来，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了。原本就保持静默的宦笑在这个时候更是连呼吸都放缓了。

　　客厅失去了动静，宦棠谄媚的话在此刻就显得更加刺耳清脆，“奶奶来了——奶奶慢点走——妈妈！母亲大人，您请——”
　　宦笑把眉头皱的死死的，强压着心里那股厌恶和反感。

　　在客厅里的人们先是看到楼梯上出现了一双穿着黑色绒布拖鞋的脚，还有亮黄色丝绸布料的裤脚。慢慢的，那裤脚的主人，宦暗，就从楼梯上亮相了。
　　她一双剑眉紧紧的皱着，因为宦音的关系，所以当她发起怒来的时候，天然就带了一股杀戮戾气，仿佛身经百战，是在刀尖上滚过来的。

　　陆笙不等宦暗走下楼梯，就哭喊着跑到楼梯口跪下了。她抬起头，扯住宦暗的裤子使劲的晃，嘴里说着：“姨妈！您可要救救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宦暗咂了咂嘴巴，“啧！有什么值得下跪的事情！站起来说！”
　　陆笙用袖子当着餐巾纸，一边擦眼泪，一边站起来。她哭了有一会儿，才开口说：“今天老师打电话来，说让妍妍退学！妈！这可怎么办啊？！妍妍都复读了两年了，眼见这马上就又要高考了，怎么能退学？！”

　　“啊？！”
　　宦暗没有接茬，跟在宦暗身后，扶着自己大肚子母亲的宦棠倒是惊叫出来，“那怎么办呀！”
　　晏河清一听宦棠这声儿，本能的就把宦棠的胳膊一拧。宦棠吃了痛，闭嘴了。

　　身后儿媳妇料理好了多余的杂音，宦暗才说：“怎么闹到退学的地步了？”
　　“她……她……”一说到这，陆笙又开始擦着眼睛哭，“她竟然在上课的时候跑到学校食堂去偷吃东西！”
　　宦暗抬起唇角，才露出个笑，身后的宦棠又笑出声来了。
　　“这算什么大事！小孩子肚子饿了，吃点东西怎么了？”就算宦暗现在的脾气完全不一样了，可是本性里的那份护短还是一点儿都没有减少。
　　陆笙哭道：“姨妈！妍妍的胃口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哪是‘吃点东西’就能结束的？！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们老师说自从开学之后，妍妍这个爱吃的毛病就更重了。上课吃，下课吃，做早操的时候她都在吃！现在还不像上学期，至少她吃的都是能吃的东西。这学期开始，实在没东西吃的时候，她连铅笔都吃了！”

　　宦暗这才吃了一惊。
　　她当然知道宦承妍爱吃的这个毛病。本来嘛，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饭很正常，可是宦暗根本没有想到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连不能吃的东西都吃，那已经不单纯是爱吃的问题了。

　　宦暗在心里想了想，无视了身后宦棠喋喋不休的感叹尖叫声，对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宦承妍说：“妍妍和我来。”
　　这个时候，宦暗的语气已经没有刚才的凌厉威严，只是温和，就像是从前叫着宦承德的时候一样。
　　宦承妍踌躇的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见陆笙点了点头，才一步三回头的望着自己的哥哥宦承博，跟着宦暗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