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天堂》砚飞

42、邂逅并不都美的

　　人，有时候都是被逼出来的。世态炎凉，玩的起继续，玩不起出局。
　　那是2015年的5月，陈数的生意越做越好，生意从长三角扩张到了内陆。哪里有大厦即将打桩，陈数就往哪里去。陈数从建委朋友了解到，郑州有个地标建筑要动工了，前一天晚上宴请对方公司的采购主任宴请到凌晨，喝得七分醉时，对方明确表示可以谈合作。让他第二天急速赶往郑州。可他今早匆匆赶到郑州时，对方工程经理却对他抱歉地笑笑说刚刚和另一家子母线公司谈妥了。
　　陈数分析了一下，觉得肯定中间的采购价格问题。兵不厌诈，陈数找了对方公司的一小兵，塞了条中华给他后得到一消息，这价格确实被压低了做了。陈数咽不下被翘墙脚这口气，立马找到对方主任，愿意无利润合作。不想对方转头又将这消息传给了竞争单位，吃了两头的肉。陈数觉得人心颇测一阵恶心，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左欣不知道神神叨叨地去了哪里。生意没谈成，陈数又想到了这段时日，每天面对左欣苍白黯淡的脸和家里那一屋子的中药味，心中伤感顿生，真想大哭一场。
　　情绪平定之后，陈数给左欣打了个电话，问问她回去没？并告诉她计划有变，他明天一早就回。
　　电话没人接，陈数又拨了一次。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中音，对方说：“你好。”陈数说：“你是谁，我找左欣。”对方说：“左欣昏倒了，我是她朋友，刚把她送到医院了。她现在还睡着。”陈数腾地跳起来，问：“哪家医院？我是他老公陈数。”
　　那面静了一下，然后说：“你好，我是萧致。”
　　刚下火车的萧致在路牌下徘徊着、犹豫着。其实，这一趟回到杭州他是不是要去大元。刘莉之所以反对他回杭州的一点就是：都到杭州了，没理由不去大元吧？现在红了回去了，朋友们会认为他衣锦还乡是去显耀的；若不回去，大家则会说他红了看不起大家。
　　显耀就显耀吧。
　　回杭州后，刘莉继续开她的美容院，萧致在一家电台做嘉宾主持，介绍民谣和美国乡村音乐。那天早上，台里领导临时通知萧致，让萧致代他去一趟上海，有一个和韩国一起合作的节目正在进行前期策划方案要到上海一起商定。
　　他拿着票一进站就看到左欣了，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她低着头，嘴唇苍白，人也没有光彩。他拿着车票站在她旁边，她一直低着头，半靠在身边的行李箱上。
　　“左欣。”萧致叫了一声。她回过头来，睛神涣散。她呆了几秒，然后微微一笑。萧致正在踌躇的时候，左欣身体突然摇晃了两下往地上倒去。
　　萧致眼疾手快抱住左欣，可她的身体还是软软地往下滑。
　　把左欣送到医院，医生冷冷地把萧致叫到旁边告诉他，病人已经怀孕50天了，营养不良，身体很虚，伴有先兆流产的倾向。
　　他回头望望病床上的左欣，虽然睡着，但皱着眉，额上全是汗。
　　那是1999年，还是2000年？
　　“抓紧我。”陈数哼哼叽呗地踩着自行车上坡，虽然大汗淋漓，但还是坚持着说，“不用下来，我骑得上去。”
　　那时候，杭州还没有国际烟花大会。党的生日那天，陈数带着左欣到西湖看烟花。两个人锁了车子，爬到保椒山顶。
　　山上密密麻麻全是人，陈数找了一块稍微平坦点的巨石，拉着左欣爬上去。当零点钟声敲响，焰火燃放时，山上的人同时传出了欢呼声，陈数突然抓住了左欣的手，那时人潮涌动，左欣甜蜜地笑着，她看见陈数的脸被漫天五彩的礼花照得格外清晰，他的双眸清澈无比。
　　和陈数相恋相爱了这么多年，左欣知道在陈数的情感世界里，有哪些疼痛，有哪些快乐。可是这几年来，陈数对他工作上的事情讳莫如深。他生意上的伙伴、生意上的门道方法，左欣一无所知。她不能问，她等着他自己说。
　　就像毕业吃散伙饭那晚，陈数忧心忡忡地喝了5瓶啤酒。
　　那时的陈数已经确定能留杭了，左欣则面临着回老家。在街上过马路的时候，一辆桑塔差点撞他们。司机从窗口探出头来，狠狠地骂了一句：“看着点路，撞死你个穷鬼。”陈数和左欣惊魂未定，正待要和对方好好理论一番时，桑塔那一踩油门“呼”地一声没了影踪。
　　两个人一起往学校的方向走，走到一半路程时，陈数突然挣开左欣的手，扑到路边的树底下就开始“哇哇”地吐起来。吐完后，陈数说他很累，两人于是在人行道旁的石凳上坐下，陈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随后他的头埋在手臂里呜呜地哭泣了。
　　哭完了，他抬起头说：“左欣，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和我在一起，你不会幸福的。可我不想和你分手！”
　　左欣知道，陈数家里的经济状况，远比她看到的要糟糕得多。他父亲很早过世，母亲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在学校的时候，陈数对自己的成长历程讳莫如深。每次和同学会餐，能不参加尽量不参加，没办法要参加的，就咬了牙往生活费里节省出聚餐的费用来。每年的奖学金，对陈数来说，都至关重要，那是金钱和自尊心的双重需要。
　　所以结婚后，左欣从来不在陈数面前提钱的事。她不问陈数挣了多少，她不想给他任何压力。然后，挣了不知道多少钱的陈数回家次数越来越少了。上个月，他说他快挣到那300平米的江景房了，让她等着。可他根本不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左欣突然惊醒，胸口象压了一块大石头，眼前金星飞舞，额头虚汗直冒。她看到萧致坐在旁边，想起刚才车站的事，于是强坐起来向他表达谢意，他们谁也没想到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真是麻烦你了，我现在好一点了，你回去吧。”说完艰难地挤出一个惭愧的笑容，笑得萧致一阵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