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你的利剑》丹歌惊鸿

3、木头美人（三）

　　回到家门口，一楼是租出去的店面，卖点面条扁食一类的食物。江南瓜回来的时候，店主一家正在收摊子。

　　看见年轻的房主一如往日那般颓废又无所事事的晃回来，他们早就习以为常，还朝江南瓜打招呼：“江小姐回来啦？要不要吃点宵夜？”

　　“一碗拌面，打包，再来瓶雪碧，不加冰。”

　　“好咧——要不要酒？”

　　“我不喝酒。”

　　江南瓜靠着门框，过长的刘海被夜风吹得一晃一晃，扫过她细长的眼睫毛。老板纳闷的看了她一眼；他在这开店有几年了，像江南瓜不喝酒也从来不抽烟的年轻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除了比较喜欢喝雪碧，她好像就没有任何多余的爱好了。

　　接过打包好的拌面，江南瓜略微低着头，用牙齿咬开雪碧的瓶盖，仰头喝了一口。等她支着胳膊给雪碧盖回瓶子上时，看见二楼门口站着一个人；江南瓜按亮了楼道的灯，对上一双无措的眼眸。

　　楼烟站在门口干什么？忘记带钥匙了？

　　江南瓜瞥了她一眼，然后默不作声走过去，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掏出钥匙来开门。楼烟紧张的挺直了脊背：“那个——江姐姐，今天晚上，谢谢你......”

　　“正好路过而已。”

　　江南瓜打开门，忽然嗅到空气中残留着奇怪的味道。不难闻，但也不像香水味——江南瓜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

　　她所在的这栋房子一共有三层楼，一楼租出去做了店面，二楼是大客厅，有厨房浴室阳台和厕所。三楼才是住房，一共有五个房间，现在已经有三间屋子住了人，另外两间都被江南瓜拿来放东西了，并不打算租给别人。

　　“还是要谢谢你——今天如果不是你的话.......”

　　楼烟咬了咬下唇，没有继续说下去。江南瓜冷淡的点了点头：“哦，知道了。”

　　楼烟微微愕然的睁大眼——这就完了？

　　江南瓜打开冰箱，把雪碧放进去，然后提着那碗拌面往二楼走去。楼烟捏了捏自己的衣角，鼓起勇气开口：“江姐姐！那个，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想找个人合租的事情.......”

　　江南瓜回想了一会，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大约在半个月之前，楼烟说房租有点贵了——天地良心，她这房子，这地段，三四千才正常吧？好吧，这个不重要。楼烟说她自己一个人负担这个房租有点吃力，所以想再找个人一起合租。江南瓜心想不管几个人住，反正都是要付自己房租的，所以就同意了。

　　“哦，我知道，你找到人了？”

　　“嗯嗯，她今天联系我啦——而且，已经搬进来了。是个大姐姐，姓李，还是个汉服爱好者，长得也很好看......”

　　“...知道了。”

　　打断了楼烟的碎碎念，江南瓜随口应了一声表示自己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继续上楼。

　　江南瓜习惯睡到第二天的下午，或者傍晚——所以等她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看着窗户外面灿烂的太阳，足足发呆了好几分钟，愣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今夕何夕。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好像要把她的大门砸破。

　　江南瓜垂下眼睑，慢吞吞的走过去开门；林慕尔站在门外，形容有点狼狈，头发乱了，衣服扣子也被扯掉了好几颗。江南瓜面无表情的开口：“哇哦——这次分手比以前的都要刺激啊......”

　　“狗屁！”

　　林慕尔连自己的风度都顾不上了，张嘴就是一句脏话：“江南瓜你tm到底欠了多少赌债？”

　　“啊？”

　　江南瓜有点茫然，她推开林慕尔，朝楼底下看过去——好家伙，她客厅里最值钱的那张黄杨木桌子，已经变成了破烂。

　　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姑娘，穿着宽松的黑色罩衫，露出双长而直的腿，黑色的长发斜扎成长辫，垂在白皙的脸颊侧。

　　林慕尔悻悻的看着那个小姑娘，脸上还带着后怕：“就客厅坐着的那个，来催债的——我操！这tm还是人吗？那么厚的一张桌子，她折起来就跟折根筷子似得...南姐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我们干脆报警得了.......”

　　江南瓜没理他，双手踹在口袋里，慢悠悠的晃了下去。

　　等江南瓜坐到沙发上之后，对方小姑娘的脸也就彻底清楚了；看起来约莫是二十岁上下？满脸青春的胶原蛋白简直可以掐出水来。

　　看见江南瓜之后，小姑娘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对着比划了一下，道：“江星露？”

　　“我叫江南瓜，你找错人了吧？”

　　江南瓜靠着沙发，懒洋洋的，一点也不慌。小姑娘把照片塞回自己包里，说：“那就没错了，是你。喏，这是欠条——你知道你欠了多少钱吗？”

　　江南瓜伸手把欠条接过来，上面写了一大串零，她一时间居然没能找到小数点在哪。别说江南瓜了，林慕尔都被这数字给惊呆了！他张着嘴，喃喃自语：“南姐...这么多钱，就算你把房子卖了也凑不够啊。”

　　小姑娘点点头，脸上并不带什么怜悯的神色：“这个赌债本来十年前就应该找你要，不过当时你爸跳楼了，你又突然搬家走人，所以催债的人没能立刻找到你。我老板事情也多，一忙起来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这件事情一开始的责任在于我们没有及时催债，所以我老板决定不收你的利息，你只要在三个月之后还清这笔债就行了。”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七十三千万？”

　　江南瓜数清楚了那几个零，差点没眼前一黑当场昏过去！她看了眼底下的签名，确实是她爸爸的笔迹。这个笔迹江南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十年前她看了至少一百来张签着同样名字的欠条！

　　“我知道了...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下次还钱的时候好联系你。”

　　把欠条放进包里，江南瓜深吸了一口气；小姑娘似乎是早有预料，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江南瓜：“你只要把钱打到这个账户里面就可以了。”

　　“行。”

　　江南瓜接过那张纸条，也放进自己包里。然后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慢悠悠的放到小姑娘眼皮子底下，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个付款二维码；小姑娘一愣：“什么意思？”

　　江南瓜不紧不慢的开口：“桌子你总要赔我吧？我又不是不肯还钱的老赖子，你这样就搞得大家都很没有意思了。”

　　小姑娘的嘴角，微不可闻的抽了抽。片刻之后，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扫了江南瓜的二维码。江南瓜看着她手机上跳出了转账的界面，便不紧不慢的提醒：“这桌子六千七呢，□□我还没扔，要不我现在拿下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

　　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扔下这句话，小姑娘转完账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一双又细又白的腿交错着晃啊晃，晃得林慕尔眼睛都要花了。

　　他揉了揉眼睛，转头问江南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南姐你怎么会欠这么多钱？不对，这小妞不会是个骗子吧？”

　　林慕尔搬进来也有好几年了，在他的印象中，江南瓜就是个天天吃租子过活的死宅女，脾气特别的佛，每天除了打打游戏或者晚饭之后出门散步之外，她几乎没有别的活动了。而且江南瓜的游戏打得还真不是一般的菜——除了骂人的技巧十年如一日的站在王者巅峰，她玩任何一个英雄的手法都菜得令人发指。

　　人菜瘾还大，这句形容词大概就是为江南瓜量身订造的。

　　这种人能欠下几千万？可别是什么骗子机构出来糊弄人的吧？

　　“不是骗子，欠条也是真的。”

　　江南瓜打了个哈欠，把刘海拨开，满脸困倦：“我先去睡觉了，你记得做晚饭，不做的话就帮我叫个外卖，我不喝酒，也不喝可乐。”

　　说完，她慢吞吞的开始往楼上走。林慕尔看得叹为观止——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江南瓜这么佛的人，其心态之优秀，简直可以立地成佛了！

　　唉...如果自己还没有和家里脱离关系的话，这笔钱自己倒还可以帮南姐凑凑。

　　林慕尔想着，不由得有点出神。

　　江南瓜回到自己房间里，一头栽进柔软的床铺。她并没有糊弄林慕尔，欠条确实是真的。

　　因为当初她爸跳楼的时候说了，他欠了一百三十五家的钱，但是当初江南瓜只撕了一百三十四张欠条。

　　“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江南瓜喃喃自语，顺便打开自己的银行卡账户看了看余额：17252.

　　她打开电脑，登上熟悉的论坛，熟悉的账号——里面杂七杂八的信息很多，一眼看过去，什么“贞子最喜欢的电视机大汇总”“养僵尸大全”“最适合家养的一百种小鬼”......哦，里面还夹杂了一个“泰钢富婆重金求子”。

　　“可惜了，我没那设备。”

　　鼠标在重金求子的那条消息上晃了许久，江南瓜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从账号的好友列表里扒拉出一个人。

　　雪碧万岁：在？
　　老子喝可乐：盗号狗nmsl&*****%￥#￥%%￥￥￥%*****
　　雪碧万岁：本人。
　　老子喝可乐：哈哈哈南姐你回来了啊？哎刚才我家猫跳键盘上了，不好意思哈——
　　雪碧万岁：哦。

　　系统提示：【老子喝可乐】已更名为【雪碧天下第一】

　　雪碧天下第一：哈哈哈好久不见啊南姐，哎南姐你当初不是金盆洗手了吗？怎么突然找我了啊？
　　雪碧万岁：在澳门赌钱，不小心欠了一个亿。
　　雪碧天下第一：...南姐牛批。
　　雪碧天下第一：所以南姐你是打算重出江湖啦？哎哟那感情好啊！我这边好几个队伍正好缺个开路。
　　雪碧万岁：没打算。帮我找点改风水抓鬼抓妖的活，越贵越好。
　　雪碧天下第一：...南姐，不是我说，你要真的缺钱，肯定还是去带队伍来钱快。我手里这几个队伍都是大老板，你就带一两次，钱不就凑够了吗？
　　雪碧万岁：哦，不带，麻烦，有活吗？
　　雪碧天下第一：......
　　雪碧天下第一：行吧，我挑一下等会发给你，南姐你以前那手机号还用吗？
　　雪碧万岁：用。

　　没过两分钟，柜子里的老式诺基亚震动了一下。江南瓜打开柜子把手机拿出来，是个短信，上面写着地址，人名，还有一个联系方式。

　　这个地址江南瓜也挺熟，就是楼烟的学校：常夏市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