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温》戴加宁

6、第 6 章

　　有好几天，温雪宁都没有在湖边的那棵树上找到沈璿冰，便是去他上课的教室里等，也见不着他的身影。温雪宁起初只以为沈璿冰是换地方了，但她再去找中文系的万欣语，万欣语也没能找到他。

　　她正犹豫要不要找哥哥问沈璿冰家的地址，上他家里去找时，结果生日这天，沈璿冰却主动出现在她面前，说愿意与她斗舞。

　　温雪宁觉得稀奇，沈璿冰消失的这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一直不愿答应与她斗舞的人，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过，她无意探究其中缘由，毕竟她一开始找沈璿冰就只有一个目的：斗舞。

　　所以她直接问：“时间，地点。”

　　沈璿冰脸上的表情不似往日的冰冷，他甚至用他那双琉璃一般的浅色眸子盯着温雪宁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跟我来。”

　　有好几次，被沈璿冰那双浅色的眼睛看着的时候，温雪宁心跳加速，还伴随片刻的失神。忽然被这么直直地盯视，她竟觉得紧张，居然生出一种“我有没有哪里不好？”的不自信感觉来。

　　她发现她很喜欢这双眼睛，甚至在某一瞬间，生出一个大胆地想法来：我想吻一吻它。

　　温雪宁赶紧摇头把这荒唐的想法从脑海里驱赶了出去，抬头看见沈璿冰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眼里有着疑惑，像是在问：怎么没跟上来？于是她快走两步跟上他问：“你为什么忽然肯跟我斗舞了？”

　　她也就随口问问，没想过沈璿冰会回答。沈璿冰也确实没回答，一路上沉默着，但温雪宁发现，中间有两次，沈璿冰有侧头打量她，那表情似乎是通过她在回忆什么。

　　温雪宁正要问时，沈璿冰却忽然说：“到了。”

　　温雪宁抬头，看着头顶的“嘉乐电玩城”五个字问：“这里？”

　　“嗯。”说完他就走了进去。

　　温雪宁满腹疑问地跟在他后面进去，心里有种让她心情糟糕的猜测。等沈璿冰买了一堆游戏币，带着她停在跳舞机前，她一贯冷傲的表情维持不住了，转过身生气地朝沈璿冰大声说：“你是看不起我吗？谁要跟你比这个了？”

　　沈璿冰握着一手的游戏币，抿着唇不说话，但沈璿汮若在场，就能看出他半垂着的眼里掩藏的哪一点好心却办了坏事后的无措。

　　温雪宁见有人围过来，勉强压住了心里的怒气，尽量平静地问：“沈璿冰，我想跟你比街舞。”

　　沈璿冰说：“我不会。”

　　“所以你就是在耍我。”温雪宁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电玩城，亏她一路上还满心期待，连带着对他的好感度都涨了一些，结果这人竟然耍了她一把。

　　沈璿冰看着她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并没有追。他没说的是，他其实也想跟温雪宁比街舞，只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进尘封已久的练功房，却还是没办法跳舞。他努力了几天，最长的一次只坚持了半分钟。

　　温雪宁随手拦了辆车，等司机问她要去哪里时，怒气才消了些，报上了家里的地址。

　　十八岁的生日，欧阳誓一早就想好了要给她大办，毕竟这是一个特殊的生日，这日过后，标志着温雪宁已经成年。

　　但温雪宁非常冷漠地毙掉了她哥的提议。她不耐烦去应付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他们的夸赞讲得再好听，对温雪宁来说，也是陌生人虚伪的说辞，而她还得强迫自己微笑着与他们客套几句，这想想就无法忍受。所以虽然这是个特别的生日，却只有几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陪她一起渡过。

　　温雪宁回到家时沈爸沈妈已经到家了。这对她一年也难见到几次面的父母，彼此之间的感情却并不生疏。她少见地绽放了满脸笑容，喊了声“妈妈”，就朝客厅沙发上的中年美妇扑了过去，还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总算有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与朝气。

　　欧阳誓左手的小沙发上端端正正地坐着，看着这一幕有些妒忌：怎么我亲爱的妹妹在我面前就不这样，我也想要爱的扑扑啊！

　　没有人注意到他小媳妇似的哀怨表情。欧阳妈摸了摸女儿的头，将她打量一番：“我女儿又漂亮了。”

　　“妈妈你每次见我都是这句话。”温雪宁侧头看向旁边的男子，叫了声“爸爸”。

　　欧阳爸爸点点头：“生日快乐，宁宁，今天起，你就成年了。”然后直接干脆地递上一张卡。

　　温雪宁有些无语地看了看卡，无奈地接过来，说：“爸，你每次都是一张卡，好敷衍。”

　　“你又不缺什么。”欧阳爸爸说：“给钱多实在，想要什么直接买。”

　　“要不然怎么说你爸这个人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呢。”欧阳妈趁机吐槽老公：“我跟他这么多年，情人节连束花都不会送，还好誓儿不像他。”

　　欧阳誓趁机拍他妈的马屁：“因为有妈妈做榜样啊！”

　　“既然有我做榜样，那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儿媳妇啊？”欧阳妈说：“你都25了。”

　　“我要是找了……”他坐还是坐得端正的，但那上扬的嘴角以及说话的语气却好似透着一股子轻浮：“那就一心谈恋爱去了，公司我可就不管了啊。”

　　欧阳爸爸赶紧说：“不着急不着急，慢慢找，男人三十成家都不晚。”

　　儿子催不得，女儿总可以问问吧，欧阳妈拉着女儿的手说：“我听你哥哥说，你最近在追一个男孩子？”

　　温雪宁转头看欧阳誓，欧阳誓端着杯茶在手，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避开了她直飞过来的眼刀。她便回头朝欧阳妈说：“他胡说的，我是想和人家斗舞。”

　　欧阳誓接她的话说：“宁宁追的那男孩是璿冰。”

　　“璿冰？”欧阳妈愣了下，然后看着女儿笑：“宁宁你还记得你璿璿哥吗？你小时候总爱跟在他屁股后面来着，还说要嫁给他。我记得你那时候才4岁多点。”

　　温雪宁剜了他哥一眼，然后才说：“小时候的话怎么能作数，而且我现在都不记得他了。”

　　欧阳誓说：“所以我给你发了小时候的照片。”

　　温雪宁要生气了，正要说话时戴妍香来了，她身后还跟着沈璿汮。

　　“伯父，伯母。”两人进门先打过招呼，然后又祝福温雪宁生日快乐，再递上礼物。

　　温雪宁往沈璿汮背后看了一眼，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时微微一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她的生日就是这几个人陪着她过的，除了被欧阳誓邀请来的沈璿汮，就戴妍香一个朋友。欧阳妈便有些担心：女儿的交友状况太糟糕了吧。但想到女儿平日里那个性格，肯定是她自己不愿多交朋友，于是又拿她没办法，只好不抱什么希望地让戴妍香给她介绍几个。

　　许完愿，吃完生日蛋糕，再吃了顿饭，散席时是惯例的拍照。欧阳家有个习惯是家庭成员里，无论谁过生日都要拍照，单人的，全家的，或者和参加生日的重要客人一起的。小时候负责拍照的是欧阳妈妈，后来某一天，欧阳誓有了个新爱好是给妹妹拍照，为此专门去学了摄影，于是这活儿就被他给揽了过去。

　　照片拍好后，欧阳誓和沈璿汮陪着难得一见的欧阳夫妇去了后面的花园聊天去了。温雪宁好奇沈璿汮会送她什么礼物，等人一走就拆了，里面是一个造型非常可爱的U盘。

　　温雪宁心跳顿时加快，猜到里面的东西可能是她最想要的东西。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了电脑插上U盘，然后打开，里面果真是许多个视频，全是沈璿冰舞蹈视频。

　　她连戴妍香在旁边都忘记了，守着电脑反反复复地看了一下午，视频似乎是按照年月排列的，第一个视频里的沈璿冰还是个小男孩，五六岁的年纪，有着一张带着婴儿肥的V脸，俊俏中又不失可爱。

　　温雪宁猛然间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脑海里想起一幕画面：她在某个初秋的早晨开心地跑去找她的璿璿哥，可是沈家大门紧闭，任凭她在门口怎么喊也没有人来开门，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有见过她的璿璿哥。

　　最初的时候她还经常问“璿璿哥什么时候回来”，可年复一年地没有等到确定回答后，她再也没问过，从此她一心扑在街舞上，性格也开始转变，她的璿璿哥也被她尘封进了心里的某个角落，以致于多年后再见，哪怕哥哥们提起，她也想不起那一段记忆。

　　可是，想起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吧。温雪宁难得忧郁了几分钟，毕竟很多童年玩得再好的玩伴，分开多年后会变得生分起来，何况她和沈璿冰都不是热络的性格。

　　于是她继续一个一个视频地看，看着视频里的人从一个小男孩渐渐长成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从一个最开始只能挥舞着小胳膊小腿转圈圈的男孩，到长大后，跳起舞来仿佛全身都在发光的少年。

　　温雪宁反反复复地看，到最后甚至不满足只是作为一个观众。她把电脑搬到自己的舞蹈室去，较劲儿似的，跟视频里的那个人比起舞来。

　　“妍妍，”她坐在舞蹈室的地说，喘着气说：“我想跟他斗舞。”

　　没有人回答。她转头才发现舞蹈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戴妍香根本没陪她进来，说不定已经离开。

　　她又回头去看电脑上被定格主的少年，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沈璿冰，我要跟你斗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