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岁月陪你风流》紫玉馨辰

4、第 4 章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偶有犬吠和母鸡在鸡窝里发出的低低呼噜声。
　　借着昏黄的油灯，林雪雅望着脸上被涂了一层厚重药膏，此时渐渐睡去的萧玥，心里万分感激这个白大夫。他见他们母女这么可怜不仅消减了药费不说还让他们住在医馆内的厢房里。
　　这也好，不用大雪天跑来跑去。而这白大夫的妻子为人也十分和善，见他们遭此大难更是亲自下厨请她们一同吃饭，为了萧玥脸上的伤口不被拉伤还特意做了流食。只需要用竹管吸食就可以。
　　直到萧玥睡着了，林雪雅这才想起白日金活递给她的钱袋，听白大夫说萧玥这伤口要想将疤痕减轻到最少至少要喝活血生肌汤药并配合他特制的膏药敷上一年才能见效，不说吃喝拉撒，医药费至少也得几百两银子，虽白大夫未着急叫她付钱，但她想到这些还是着急，她在萧府一个月月钱才二两银子。现在萧玥身边又离不开人，但若是一直守着她又哪里来钱？回去要吗？她从拉着萧玥出了萧府时起就没想过再回去。
　　她眯着眼从包袱里取出那个旧巴巴的钱袋刚一打开，就觉得眼前一晃，她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合上袋子，过了半晌才再次打开，顿时心漏跳了半拍。
　　她来不及想萧逸良为什么给她们这么多金子，她只含着泪望着睡梦中的萧玥，心道玥儿，这下咱们终于可以安心地治伤了！
　　次日一早乘着萧玥还没醒，林雪雅就出了门，等她回来时手里多了几尺布、一袋棉花、一个针线包、还有一桶泥，当然她走的后门，天色又早，没人注意到她弄了这些回来。
　　等萧玥醒来时，那些金元宝早已被林雪雅砌进那些泥里，她又在外面裹了好几层布敷了厚厚一层棉花最后又套上两个枕套，这才放在床顶上架子上让它慢慢晾干。
　　那些药膏里含了助眠成分，这一觉萧玥睡得极好，不禁如此，这医馆的床铺、被褥也比在萧府时要好上几倍。这一觉起来也没有喷嚏连天，而是觉得特别的温暖，屋里竟然烧着炭火，虽然窗户开着一条缝也不觉得冷。
　　她有种一下子到了天堂的感觉。她长了这么大也是头一回享受这么好的待遇。
　　而且林雪雅也没有一早就起床干活，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一脸慈祥温柔地望着她。
　　她窝在被窝里，望着林雪雅就要回以笑容，见状林雪雅赶紧出声阻止道：“别笑！”
　　萧玥眨眨眼，瓮声瓮气小心地不牵扯道伤口道：“娘，怎么我们出来一宿，爹也不派人出来找我们呀？”
　　林雪雅拉着她的手，顿了顿，却是不答，少顷才道：“咱们以后就别回去！”万一那个母老虎再发疯怎么办？你那个爹又不会为咱们做主！
　　“好啦，玥儿放心吧，娘会好好照顾你的，等你伤好了，咱们就去外公外婆家，咱们到那里好好过日子！”亏你爹还记得你是他亲生女儿，也知道女儿家若是破了相以后可就艰难了，再加上也不知道要多少医药费这才偷偷塞给她这么多钱吧，可这么多钱财如何能外露，还是藏起来以后留着玥儿做嫁妆吧！现在她身上除去每月给老父老母寄去的生活费，她还能剩下一些，短期内她们母女是够的。林雪雅想着。
　　医馆每日都很忙，即便白大夫招收了十来个学徒人手也不够，索性，只要萧玥换了药或者睡着了就去后院帮着熬药、晒药或者抓药，三个月下来，她虽然不知道那些药是什么功效，却熟知哪味药材在哪个格子里且那些字是怎么写的。
　　萧玥的换药工作也逐渐从白大夫换成了林雪雅。见着萧玥脸上的伤渐渐不那么狰狞，渐渐地淡去。林雪雅心里万分欣喜，只是额头那道伤口太深，即使现在已经长了新肉却看上去依然狰狞。她的心不免又揪了起来。
　　她只得为萧玥剪了厚厚的长到眼睫的刘海想以此遮住那可怕的疤痕。
　　药还是得照常敷，她希望几个月后或者一两年后会有奇迹。所以即使萧玥已经厌烦了敷药喝药可她还是那么耐心的不辞辛劳的为她熬药喝药敷药。
　　一日，她正在医馆里头忙碌，外头一个学徒却跑来跟她说有人找。
　　她心里纳闷但还是出去了。一见之下却是半年未见的金活。
　　只见他神情带着欣喜，似乎了却一件大事一般，见到林雪雅出来时他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一把将林雪雅拉到僻静处，兴奋道：“终于找到你们了！”金活眼里流露着这半年来寻找他们母女的万般感慨。半年前荆老五回来只道半路她们母女下了车，他却搭载着一对夫妇去了那女子非要去的城东又贵又不好的医馆，不巧那里的大夫不在又没有接生婆，好在荆老五为他娘子接过生征得那男子的同意又留下来为那女子蒙着眼睛接了生，后再返回时哪里还找得到她们母女的身影。又加上林雪雅存心不让人找到似的隐姓埋名窝在医馆里深居简出，若不是昨日他娘子带着他老母来这里看病，发现那个抓药的伙计长得像林雪雅，不然也找不到她们母女。
　　林雪雅望着他，语气不耐烦道：“金总管什么事？”
　　“那个……”金活吞吞吐吐的说着，突然将一个皮袋子送到林雪雅怀里，“收着！老爷一直担心你们是不是被人抢劫了，毕竟那么大笔钱……你们用着也不方便……所以，得知你们在这儿后，老爷叫我送来这些碎银子……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知道了！多谢金总管！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我们母女多谢他还记得！”说着林雪雅掂量了一下怀中的碎银子，起码也有五千两，她讪笑道：“我替玥儿谢过老爷给的嫁妆了！不送！”
　　金活一愣，登时红了脸，林雪雅早已知道他来此的目的。她连问一句接她们回去的话都没有。她猜的一点没错，萧逸良没打算让她们回去，不是不心疼他们，只是不想再出现这样的事不想夹在中间难做。所以给她们钱至少让她们在外面能过好。
　　可，伤了的心哪是钱能弥补得了的呢？
　　金活叹了口气。望着林雪雅决然离去的背影，心道，老爷，你这又是何苦！
　　既然知道夫人不能生育当初又为何许诺非卿不娶？既然娶了又为何放不下传宗接代？既然当初在叶城见到那个小姑娘就喜欢上了，又何必这么多年来对人家不理不睬？既然那么心疼这个女儿又为何要狠心叫他来这样做？
　　金活见着林雪雅就要走出巷子，赶紧吼道：“老爷只是想以此保全你们！”
　　林雪雅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走出巷子她就见到一个猥琐的身影，那人一见到她赶紧转身就跑。林雪雅露出一个讥讽的笑，竟然后头跟了尾巴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保全，若是她回去通知了崔百花，她们母女还怎么在医馆待下去。想到此，她赶紧加快了步子，先去裁缝铺取了为萧玥新做的衣裳又租了辆马车赶回医馆向一个学徒借了瓶墨，将那些银子都染了色才塞进一件袄子里，又赶紧取了那藏了金元宝的枕头，收拾了其他东西，带上白大夫给的药方、几副药和一坛药膏拉着不明所以的萧玥上了马车。
　　出发前林雪雅就给足了银子，那马夫也给马儿喂了个饱，现在跑起来也特别的快，等他们跑出了冠城，崔百花才带人赶到了医馆，白大夫见他们来势汹汹又想到林雪雅走之前的焦急样子便心中明了，只是他不过一个医者实在不想多惹事端，只一个矢口否认见过林雪雅母女便将来人打发了。毕竟他开门治病又没犯法，崔百花拿他也没办法，只得带着人离开。
　　只是愤恨，没有将她们抓回去继续折磨。
　　这还是萧玥头一回出城，望着城外连绵成片的水田和一望无际的河流，脸上洋溢着兴奇的光彩。林雪雅见她这样不由得好笑，拿出那身刚做的衣裳，道：“好啦别看了，快过来试试新衣裳。”
　　萧玥赶紧放下窗帘，伸手拿起那新做的衣裳，两眼发光，“娘，这料子好漂亮啊！”
　　林雪雅看着她笑了笑，道：“快试试吧！”
　　萧玥听她的赶紧拿起衣裳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又看了看马车门帘，见掩得紧紧的，才脱下身上的旧衣裳换上这身新的。
　　林雪雅欣慰的看着新料子新款式的新衣裳穿在萧玥身上立即就让她的玥儿浑身都散发出了光彩，再不是那个粗布旧衫像个打杂丫头玥儿了。
　　本来还担心路上会像几年前一样满地饿殍乞丐强盗，不想这位云国新帝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将上任皇帝留下的满地疮痍治理成这样民富国强的景象。这样风和日丽的天气，行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和出游的人流，却不再是当年那凄惨的模样。
　　既然如此就把这新衣裳给她换上，见她这么高兴，林雪雅叹道这才是小姑娘该有的样子。
　　他们一路走了一月，为了早日赶到叶城他们天不见亮就赶路实在看不见路了才停下歇息，好在那马夫是个老实人，见她孤儿寡母，萧玥还整日脸上涂着药，更是对她们多加照拂，林雪雅自然也没亏待他，只要到了城镇都会买些好酒好肉给他表示感谢。
　　林雪雅父母住在叶城郊外，曾经也颇有田产家中也算富庶，只是在林雪雅爷爷年轻时一次外出被人杀死后，家中就只剩下她奶奶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幼子，好在她奶奶是个女汉子一个女子养大俩孩子也没人敢欺负她。只是在林雪雅八岁那年家中遭了大火，又逢天降大旱门前那块水田早干成了旱地，那些来灭火的相亲只得用茅厕里的水来扑火，谁知那火越扑越大，家里养的牲畜粮食没有抢出来一点，反倒要借粮请帮忙扑火的乡亲吃饭，后来又要请他们修建破损的房屋。又因接连几年地里收成都不好，从此他们家就开始年年借粮食吃。而她的叔叔也因为家里太穷去外村做了上门女婿。
　　萧玥他们赶到时，已经黄昏。那条村口有些泥泞的小路上大黄狗见着有生人来了，赶紧吼了两声紧摇着尾巴跟着马车跑。路边啄泥的小鸡也因为突然到来的马车而吓得扑腾腾飞进路旁的菜地里。
　　老两口正在做饭，灶头的花猫闻见外面的动静也跑了出去。老两口见状，放下手中的活也跟着跑了出去，顿时老泪纵横，眼前之人模样虽然变了不少，但他们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他们的女儿。
　　林雪雅见着他们也是热泪盈眶，赶紧扶下萧玥，道：“快叫外公外婆！”
　　萧玥懂事的唤了一声，却叫那老两口吓了一跳，外婆帅氏赶紧上去抱住萧玥悲哀道：“真是造孽的啊！我可怜的小玥玥啊！”

　　“娘，没事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林雪雅一旁安慰道，又抹了把泪，对林父林明文道：“爹，女儿回来了！”
　　林明文包着眼泪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看了看马夫，道：“快请进！”
　　那马夫摇摇头，笑道：“不用了老丈，出门一个月我也想家了，还得赶回去呢！”说着将最后一个包袱放到地上，跳上马车，扬鞭走了。
　　林明文赶紧上前拿起地上的包袱朝屋里走，一边道：“进屋歇会吧，我们还没吃饭，你们先歇会，等我们做好饭，你们娘俩再下来吃。”
　　“不用！”林雪雅赶紧跟了上去，跟着林明文上了楼。等他放下那几个包袱，林雪雅才喘着气小声说：“爹，以后我们就不走了。您别担心，我不是被休了。这次回来萧逸良也是同意的……”她将这半年多的事情说了一遍，林明文当时变了色，没想到他的女儿竟然过得那么不好。外孙女也遭了这么大罪，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本事啊！既然女儿这么说了就这么定了吧！反正他们两口子都老了也希望有个人在他们身边。
　　何况，林雪雅还拿出了好些银子给他看，说是萧逸良给的，他便放心了。
　　算你萧逸良还有点良心，没有亏了她们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