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美为患》水墨灵犀

18、星海绮梦（3）

　　“殿下？见过殿下。”

　　“你都知道了。”他看着她，眸中似乎藏了千言万语。

　　小昭亦见过太子，便往旁退了一步，慢慢避开到墙背后。

　　两人慢慢走向对方。晏慎云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眉目幽深，看上去对她方才所言颇为感动。

　　云桑伸出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背，“殿下不必为我为难。大不了，先依照陛下的意思娶了妻子，我一辈子做你的侍女，咱们也算是在一处。”

　　“不行！”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犹豫。

　　“那、那你先与陛下妥协娶妻，等日后继承大统，再与她和离、迎我进门？”

　　“不行。”晏慎云再次否决，“我不想委屈了你。”

　　不想第一个娶的人不是她，不想唯一的妻子不是她，更不想让她眼睁睁看着这些发生。他一丁点委屈也不想让她受。

　　“殿下……”云桑看着他，也显得很是忧愁。“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去收拾一下东西。”他笑容温和，在月光下，宛如化开了一池春水。“我一直以来所争取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的将来。我已经想过了，太子之位对我来说确实重要，但我更不能没有你。”

　　云桑讶道：“殿下不能如此说。太子之位得来不易，岂能为我轻易毁之？”

　　“事已至此，我了解父皇的性子，他会逼我。趁他给我的三日期限到来之前，我带你走。我在外面还有很多朋友，有住所和安身之处，不会苦了你。只是以后我就不是太子了，你还愿不愿意跟我？”

　　小昭听愣住了。

　　晏慎云竟会这样说。这给她带来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师父娶妻、皇兄断袖、鸟在水里游、金鱼能上树。

　　此人从十几岁时就开始筹谋着，一定要得到皇位，为此不惜杀死亲兄弟，如今又为什么为一女子而放弃所有？还是说，在她并没意识到的时候，太子对云桑姐的爱已经深到了如此地步？

　　难道晏慎云这种老谋深算的家伙也会发疯吗？他不是那么不冷静的人。

　　想来……若是一时为情爱所驱使，日后定是要后悔的。

　　“殿下何必有此一问？”云桑显得有些生气，“难道我看中的只是您太子的身份吗？”

　　她这话将他心头的阴霾全都驱散一空，他满怀感念地将她搂进怀里。她在他怀里轻轻地说：“可你若是这么做，你要放弃的也是你努力经营了十来年的东西。”

　　晏慎云想了想道：“诚然，权势地位是我所看重的，但如今情势如此，我只知道我不能、也不会放弃你，为了任何东西都不会。”

　　她给他抱得有些不安，“云桑何德何能殿下如此垂爱，好像做梦一样。那，明昭公主呢？”

　　“什么？”晏慎云不解地蹙了下眉。

　　云桑解释道：“如果没有当年的意外，殿下现在早就有妻子了。”

　　他这下笑道：“明昭公主美名在外，天底下没有哪个男子不想一睹她的芳容，我也只不过是好奇罢了。和亲大事非我可以左右，既然没成，便说明我的缘分在你这里。”

　　“好奇？”

　　“谁又可以同你相比呢？在遇见你之后，就没有旁人了。”他轻轻压低了声音。“本宫从未同任何女子欢好过，偏生你也难缠，本宫爱惜你，不忍心现在就糟蹋了你。”

　　“殿下……”云桑嘟囔了一声，俏脸儿上泛起潮红。

　　“无论谁也也不及你美。”他在她的发梢上亲吻了一下。“你不必感到不安，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出自真心。你的美好、善良和温暖，值得所有的赞美和爱。”

　　慢慢地他松开了她，两人目光交汇。

　　月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漂亮的枣红色卷发泛着微光。那双紫蓝色的眼瞳清亮如水，诉说着无声的情话，倒映着他的脸庞，让他的心也跟着沉溺进去，掉进了温柔乡里……

　　“可是我不能和你走。”

　　一句话骤然打破了缱绻旖旎，他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为什么，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她凝视他幽深的眼睛道：“殿下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知足了。但我们这样走了，陛下必然雷霆大怒。我还有亲人，我不能置他们的处境于不顾。”

　　他顿了顿，讪讪地耸了耸肩，“我可以把小昭也安置了。”

　　“并不只是妹妹。莫家在燕国世代为奴，生死只在主子的一念间。我亦有族人在宫里当差，我不想他们因我遭受无妄之灾。”

　　……安顿顾小昭一个是容易的。可若她还有族人在宫里当差，又不清楚他们的具体消息和情况，这事就很难办。而他只有三天期限。

　　莫云桑：“殿下，你若这样一走了之，朝野上下会怎么看？别国又会怎么看燕国？你是太子、燕国未来的主君，不只是我一人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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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一腔热情渐渐地被这几句话浇灭了，良久，锁着眉问：“所以，你情愿看着我娶别人吗？”

　　“殿下息怒。”云桑微微垂眸，“此事确实棘手。我们无论怎么选，都注定了有些东西要失去。”

　　他久久地看着她。眼中有些不甘，又有些不解。

　　“我再给你点时间想一想。”

　　“不必！”

　　“……”

　　“殿下，您的心意我懂了，但我不能那么自私。”

　　“云桑，你可以的，在我面前你可以自私！”

　　她转过了身，“可是我不愿意。殿下，收回您刚才的想法吧。不然，您一定会后悔的。”

　　他沉默地看着她。许久，终是长叹一声，看向幽深的夜空。

　　“罢了。”

　　然后他转身回屋去了，就好像今夜之事从未发生过，那些动情的话也未曾讲过，一切又归于平静。

　　只有他的书童知道他今晚有多么灰心。原本历经一番斗争和挣扎，下定了决心要带莫姑娘走，准备好了要克服前方的一切险阻，却没想到会被她断然拒绝。他把自己关在屋内。

　　小书童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敢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主子举着酒杯，已有些许醉意，要他过来一起喝酒。

　　他自是不敢的。下人怎敢和主子同桌饮酒？

　　“你说，她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我？”

　　“怎么会，莫姑娘最喜欢主子了。”小书童贴墙壁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那她为什么不和我走？

　　那些族人的命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认识他们吗？不就是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血缘？

　　燕国的颜面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既非公主也非贵女，不过是为他们所驱使的奴隶。在我和她相识以前，谁又曾善待过她？

　　这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难道都比我重要？！”

　　“殿、殿下息怒。想来姑娘是因为为殿下着想，才会拒绝了您……”

　　“你出去！”他发起酒疯来，拿起酒坛子往地上一砸，碎片碎了满地，“出去！”

　　小书童麻溜地滚了，出门就撞到姐妹俩。云桑赶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小书童猫着腰点点头，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她俩刚刚在门外偷听。太子刚才说的话，全给云桑听见了。

　　小昭心里边一百个不解。太子对云桑姐的感情竟是真的，难道自己以前对他从未真的了解过吗？

　　“他似乎不理解你的苦心，姐。”

　　云桑摇了摇头，依旧扒拉在门缝偷看，悄悄地道：“你不知道他，他就是孩子气。”

　　姐妹俩静悄悄站在门外，小昭听见云桑语气幽幽地说：“其实太子并非宸妃所出。”

　　姐姐忽然和她说起这个，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听莫云桑继续道：“大概三四岁的时候，他亲眼看着母亲被灌下毒酒，死在了他面前，陛下得知后赐死了那个给他母亲灌毒酒的妃子，把他转去了宸妃名下。他从来狠辣，对谁都不留情面，大概也和这样的经历有关。这一段他从来不与别人提，只和我说过。”

　　云桑的语气宁静如月，像在谈论自己一个亲人般，“遇见我之前他最想要的就是权势，遇见我之后，他最想要的仍是权势。”

　　小昭认真听着。这件秘辛她隐约听探子说起过，却并不知其中具体内情。如此说来，太子生母大抵是个身份不高却颇为得宠的女子，红颜薄命惨死宫中，这才激发了他从小对权势那般不顾一切的渴求。然而等他得到一个较为稳固的地位后，却对于和曾经的自己有着相似经历的六皇子施予了同样的恶，这又算什么呢？

　　思绪飞出去一瞬又被拉了回来，听对方继续道：“或许他为我做出了一时的放弃之举，但如果以后他后悔了，第一个罪人便是我莫云桑。”

　　小昭微讶，“他对姐姐这般好，姐姐却不相信他？”

　　云桑淡然如水：“我可以赌任何东西，但最不敢赌的就是人心。”

　　小昭还是第一次听云桑这么讲。“可是，你就不会遗憾？”

　　“我是个婢女而已，我一直都认得清自己的身份，本就不该是属于我的东西，有什么好遗憾的。能有这么一段感情出现在生命里，能供我珍惜与回忆，已经是命运的馈赠，我不敢奢望这朵梦幻之花能在凋零后结出什么果实。”

　　小昭听到这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那你要进去劝劝他吗？喝酒伤身。”

　　“现在不行，他只怕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我，但也不能让他这么醉下去，否则让陛下知道了，又要怎么想他呢。”云桑从袖里拿了样东西出来，轻笑：“没关系，我有个宝贝。”

　　片刻后，一缕沁甜的香味从门缝飘了进去。

　　“这东西闻了能醒酒，还能安眠。我平时都舍不得用。”云桑说着，从门缝看到晏慎云趴在桌上睡着了，方打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进去。

　　她走到他身后，又看向小昭，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小昭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云桑双手拢起他鬓边的碎发绕到耳后，给他盖上毯子，然后走向里间。

　　日子平静地过去……

　　晏慎离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每天都会听小昭说说外面的消息，猎鹰也会陪他玩。

　　小昭这时才得知他驯养的鹰名叫御风，喜欢吃五花肉，便将五花肉切成小块，烹炸后喂给它。

　　又七日后，大消息传来——太子将迎娶国师之女锦月为妻。

　　作为一个喜欢玩势力制衡的皇帝，晏苍鸾亦不会让太子太过势大。国师之女与当年明昭公主的区别，不只在于族类之同异，更在于国师锦初是皇帝的人，只忠于皇帝而不属任何dang派。

　　晏慎离伤好了，会在房内独自一人看着那把龙泉剑，有时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小昭也不吵他，把其他下人们都屏退了，让他一个人静静待在屋内。她总会在他需要时才出现，或是端上热茶和新鲜水果，或是告诉他近日发生的要事，可心如意得就像是他上辈子积了大德才得到的侍女。但是过了几天，他觉得有些不开心了。

　　……也许他想要的，并不是她的侍奉。

　　且一想到她在角斗场出手相救、制筚篥、梦中吹曲、千里而来不过都是因为母亲相托，他就莫名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可是他没有理由不高兴啊，她明明每件事都做得那么好。

　　于是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了。

　　这段日子难得的平静，然而谁也没想到，宫中即将有一场大乱。这场大乱源自此前埋下的隐患。潜伏在暗处的蒙人士兵们，只等一声令下，就会举起屠刀。

　　“小昭姐姐，四皇子殿下有请。”

　　她正在剪花，“四殿下？他找我做什么。”

　　下更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