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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景阳 ...

  •   二月早春,天空仍飘着小雪,晋阳城最繁华的酒肆二楼却不对外迎客,雕花的红木窗户从里被人推开,是双白净骨节分明的手。
      一双女子的手。

      “开什么窗,不觉得冷么?”出声的亦是一位女子,身段极高挑,眉目间英气十足。感受到窗外袭来的一股子凉意,用手拢了拢厚实的披风。
      “胭华郡主十岁开始习武,若让郡王得知你如今连这等寒气都无法受住,估计是要将你再扔去军营里练个十年八载的。”窗边的女子未曾回头,语气带着三分揶揄,只是对旁边女子的称谓便可推测屋中二人皆是贵客。

      胭华瞧她纤长的手指露在袖口外,仿佛不觉得冷,双眸直直盯着窗外,似是看到了有趣的玩意儿。
      “公主瞧什么呢?”一语毕,也忍不住凑过去。

      虽是春寒,天气比起寒冬腊月要暖和许多,街上人声鼎沸,东边的空地上来了两个耍杂耍的外地人,那一处聚集得人最多,也显得更热闹,然景阳公主的目光未曾被分走一星半点,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只盯住窗对面的那一处。
      是一个贩卖木刻的摊子,整整齐齐得码着各式各样的木刻小人,人身用颜料绘出衣带及饰物,吸引的大多是女客。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手握一个木刻的簪花仕女站在摊前吆喝,他身旁坐着一位年轻人,一身衣衫明显被反复洗过,在这冷风阵阵的天气里显得单薄。他看起来不怕冷,只认真拿着锉刀在一块未成形的木头上仔细雕琢。

      胭华凝神望去,暗地里称赞景阳的眼光,“长得倒是不错,公主是想将他收做面首么?”
      京中风气豪迈,并不提倡女子养在深闺,最初昭阳公主网罗天下俊美男子收作面首本是密闻,此先例一开,今上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形同默认,剩余几位公主纷纷效仿,唯独这景阳公主对面首从不上心,府中亦无入幕之宾,十分清净,比起其余公主府显得冷清了许多。

      “一群庸脂俗粉。”景阳向来对昭阳及其余公主府的面首极为不屑,早前昭阳大摇大摆的将最受宠的一位面首带入宫中,景阳就曾见过一面。那男子身着绿衫,身上的香粉气息比景阳一女子还要浓烈,半点阳刚之气也无,昭阳这挑人的眼光也着实低劣。
      “那你瞧他做什么?招入公主府当驸马吗?”景阳公主府也确实缺一位驸马。

      景阳回首,轻挑了挑下巴,“有何不可?”
      胭华诧异,“你不会真的认为陛下会允许一个如此粗鄙的下等百姓入主景阳公主府吧?你能做主?”

      “本宫当然可以。”景阳公主神情倨傲,眸光流转间透出一丝坚毅光芒,“当朝八位公主,个个尊贵如斯,能自主择取驸马的,却只有我一人。”
      啧!真狂。胭华不屑地在心底叹了一声,却也不得不承认景阳所言非虚。

      可不只有她能自主决定这婚姻之事么!今朝八位公主,均为先皇所出,仅眼前这位,是当今天子一母同出的胞妹,先皇未曾驾崩之时就已经得万千宠爱,如今更是手可摘星!
      不过景阳对于自己尊贵卓然的地位倒是不甚在意,整个人趴伏在雕花窗户前,盯着木刻摊子那一处,眸色浅淡,语气也淡淡的。“所以说啊,人这辈子千万不要欠账,否则就只能拿剩下的几十年来还,每日每夜都要惦记着。”

      “景阳”,胭华急急喝止,前一刻还执着酒杯,一副闲散慵懒的模样,骤然间,似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面色疾风劲雨,显得异常严肃。
      景阳低笑了一声,没有回头,胭华知她想起了旧事,语气放缓,“今日当着我的面说了便说了,以后可不能再说。你与陛下一母同胞,他对你万般宠爱,皆是因为手足情深。”

      景阳不以为然,转过头看她,眸间依旧是灿若星辰,唇边的笑意却隐隐含着讽刺,“帝王之家的手足情深,你信么?”
      继续劝解的话被尽数噎回喉咙里,胭华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历朝历代,骨肉倾轧的事情难道还发生得少吗?何况这位荣宠万千的景阳公主可是结结实实经历过一场宫变的。

      景阳扭头继续看向窗外,继续笑道,“你看,连你都不信。”
      摊子前已经吸引了好几道有意无意的视线,卖木刻的青年仍然还是原来那副样子,低着头,目不斜视,仿佛对于他来说,手下的木雕可比来来往往的大家小姐们好看多了。景阳看得有趣,胭华沉默半晌后,才低声开口,“别人我说不好,可是陛下对你,一定是有几分真心的。”

      景阳呼吸一窒,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对候在一旁的侍女命令道:“紫苏,去将那位公子的木刻全部买下来,让他上来见我,就说有笔大生意等着他,价钱好商量。”
      “是”名为紫苏的侍女低头应了,莲步款款地推开门走了出去,一派大家之姿。

      胭华叹了口气,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对于景阳的脾性十分她能摸准八分,不想谈的事连敷衍都不愿意。胭华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言语里融进了几分好奇,“天下男子长得好看得成千上万,我瞧那公子虽也是长得剑眉星目,但值得你亲自差紫苏去引,这阵势也太大了吧?”

      景阳眨了眨眼睛,唇角牵出一丝意味莫名的笑意,“这人曾经拿我做过挡箭牌,拿剑威胁过我,我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种气,岂能与他甘休?”
      “他什么时候……”,胭华语带疑惑,一句话未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你说得是刚入晋阳城那天?那黑衣人是他?”

      “不确定,这会儿离得太远,等他来了就知道是不是了。”景阳走回桌前,紫苏不在身前伺候,她就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雾蒙蒙的热气腾腾上升,飘到她细密的眼睫上,凝结成了雾。
      想到那天的事,胭华蹙了蹙眉头。她与景阳到达晋阳城那晚,就遇到了城中守卫缉拿罪犯,那名黑衣人明显受了重伤,眼见即将被守卫追到,黑衣人当机立断越上马车拿匕首抵在景阳喉间,事发突然,胭华和武婢还来不及反应之前,景阳的命就被黑衣人握住,几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听得出来,黑衣人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握着刀柄的手却很稳,“我无意伤小姐性命,若小姐能助我躲开后面的追兵,我便立刻放了小姐。”
      景阳受制于人,也没露出半点恐惧之色,她目光下垂,雪亮的白芒正好晃到眼前。“整条巷子里就只有我们一辆马车,我跟他们说我没见过你,他们难道就会信了?”

      黑衣人也没想过景阳会这般镇定,但这世上,不怕死的人是少之又少。他将刀刃又向前移了小半寸,两滴细小的血珠从景阳白皙的脖子上蹦了出来,“那就只能看小姐惜不惜命了。”
      车内剩余几人的心脏都被他这举动揪紧了,胭华更是紧张,刚欲开口喝止,就听景阳冷冷的声音响起来,“我警告你,若我安然无恙你还有侥幸逃跑的机会,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即便你逃得出晋阳城,你的后半生也别想安生。好生奉劝公子一句,在这世上不是所有女子都是你能惹得起的。”

      在这当口胭华差点被景阳逗笑了,说得这般义正言辞,还不是因为颈部皮肤被人划了一道,估计这会儿都还在担心以后会不会留疤。
      车内气氛肃然,追兵却在这时候追了上来,为首的追兵头子喝停了马车。

      景阳嘴上强硬,心里却并没有面上看起来那么有底气。刀口舔血之人,还能真怕了她几句恫吓?识时务者为女中英豪,留着命,还能等来秋后算账那一天,于是景阳也不再继续口出狂言,向胭华使了个眼色。

      胭华很快就接收到了她想传递的讯息,撩开车帘下车斡旋,正是夜深人静之际,车外的动静车里人听得一清二楚,黑衣人警惕得望着车帘,他其实并没报多大希望,不曾想,一盏茶的功夫,胭华就赶走了追兵重新上了马车。
      “事出有因,得罪姑娘之处还望见谅。”待得马车驶出了整条巷子,黑衣人才遵守承诺将匕首从景阳颈部移开,话音一落,人就跃出了马车,胭华的武婢刚想追出去,被景阳喝住了。
      “让他走,今日就当本公主行一桩积德行善之事,若让我再遇见,新账旧账一同清算,到时候就怨不得我了。”

      胭华想起那一日景阳说得这句话,就知道,这一次,景阳怕是不肯善罢甘休。若真是那晚的黑衣人,那景阳此番的反常举动便也能解释得通了。
      胭华瞥见她颈部那道尚还明显的结痂,打趣道,“就不知道这位公子此行,是福是祸了。”
      景阳冷了眼眸,心下怨气难平,“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气。”

      胭华看她面上的生动表情,忍不住笑起来,“这才是我认识的景阳公主嘛!那日大发慈悲放他离开,怕也不是为了什么劳什子的积德行善吧!毕竟在这之前,景阳公主也没受过奔波劳顿之苦,紧赶慢赶才赶到宛城,怕是心早就飞到了落脚的客栈里去了吧?”

      眼见心事被说中,景阳斜睨了她一眼,嗔怒道,“看破不说破,你这张嘴怎么这么讨厌?”
      胭华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欲再接话,紫苏便带着男子还有同他一起的孩童上来了,景阳丝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打量他,眼前男子瘦削干净,爽朗清举,确实和昭阳府上的庸脂俗粉不是一个路数。

      景阳被男子色相迷了眼,差点儿忘了可能在他手里吃过亏,反而先心底赞赏了一声,男子该当如此之风。
      舒望甫一进门就留意到了景阳颈上的疤痕,那晚光线太暗,他其实并没有好好打量过景阳。
      一眼间,从穿着便可猜道眼前女子非富即贵,舒望本不预接这单生意,只是再过两日便是姐姐生辰,早前相中琼轩斋的胭脂作为生辰之礼,奈何价格高昂,一盒胭脂可抵去姐弟三人两月口粮,这个当口迎来这样一位贵客,这生意没有不做之理。

      舒望不预惹事,心下有些后悔这个决定,但事已至此,若是表露出明显的退意反而露了端倪,他微微低头,眼神克制,“不知小姐召我来此,是有何生意可做?”
      景阳看他始终回避着自己,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舒望从容应对,“在下和小姐一面之交,在商言商,这名字不知也罢!”

      景阳微微挑眉,那就是不愿意说了。
      “不说也罢,只是你不看我,这生意便是做不成了。”
      舒望无奈,抬起头直视景阳,“小姐请说。”

      见他终于肯直面自己,景阳盯着他的眼睛,反而来了兴趣,“这位公子的眼睛让我好生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夜的黑衣人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景阳特地留意过那双眼睛,目光冷硬,黑白分明的眼瞳里似有万点寒星坠落。

      舒望的眼神有一瞬的闪烁,不过时间太短,短得谁都没有留意。“没有,今天之前,我从未见过小姐。”
      见他咬死不承认,景阳也不坚持,偏头看了看包袱裹着的木刻,用下巴点了点那个方向,“十个小人值多少银子。”

      木刻的价钱舒望了然于心,即刻便回,“二十文。”
      景阳笑了笑,拿着一个空了的白瓷杯在手中摩挲,“好,我给你二十两银子,照着我的模子,刻十个不同神情的小人送到临沂客栈。”

      景阳站起来,向他逼近一步,靠近他耳畔柔声道:“记得,你亲自送过来。”
      舒望没有立刻答应,他想拒绝,只是担忧当即拒绝反而会引来这女子怀疑,那日他没有露脸,即便是怀疑也只是没有证实的猜测,而后,再想到这轻松挣来的二十两银子,又不由有些犹豫。余光晃过对面女子的一对白玉耳坠,二十两,还不及这对耳坠的零头,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好”。良久,他应下了。
      待舒望领着孩童走后,景阳目光沉沉,吩咐紫苏:“去,给我查清楚,他住哪儿?家里有什么人?”
      “是”,紫苏恭顺应道。

  •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九五至尊为爱发癫》,文案奉上:
    大婚之夜,李奇对丞相千金萧亭云许诺,独宠她一世,绝不纳妾。婚后,萧亭云诞下一子一女,一边抚养孩子,一边辅佐丈夫问鼎天下。
    萧亭云原以为她与李奇定可以一世一双,相守白头。
    不想两年后李奇就有了纳妃的念头。
    她推开御书房的门,质问李奇,“你真要纳妃?”
    李奇眼眸冰冷,“朕是一国之君,后宫岂能只有一人?”
    一世一双的承诺成了笑话。
    萧亭云心灰意冷,斩发断情,刚出大殿,一只短箭破空飞来,正中心口。
    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重生后,她发誓绝不重蹈覆辙,离李奇远远的。
    不想几日后的秋狩会上,她见到了自己的长子,昔日聪慧乖巧的糯米团子,长成了一个嚣张跋扈的熊孩子。
    萧亭云气得差点吐出一口心头血,严重怀疑李奇是不是故意把太子养废,为改立别的女人生的儿子做准备。
    重活一世,萧亭云可以放下李奇重新来过,却没办法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被养成一个废人。
    恰逢宫中为太子选老师。
    萧亭云想方设法,顶着和前世没有半点相似的新面孔进了宫,过上了每天都想打孩子又不敢的苦逼日子。
    入宫以后,她才知道自己前世的尸身并没有葬入皇陵,李奇不知什么时候信起了方术。
    世人都在传文景帝也想效仿前人寻长生之法,只有贴身伺候皇帝的老人知道,陛下遍寻方士入宫,只是为了召回皇后的魂魄。
    【阅读提示】
    1、女主重生后换了一具新肉身,并不是重生到原来的身体上。
    2、1V1,HE。
    3、别被文案迷惑,古言小甜饼,无痛无虐,皇帝一边宠娃一边想法子让皇后复活,皇后一边治娃一边想法子不让皇帝发现她已经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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