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倾心》张酒心

13、黑百合（二）

　　赵自新表情夸张地说：“这次的案子是入室分尸，整间屋子都是血，可吓人了。”

　　见过大场面的罗绮满不在乎地笑笑，加快脚步上楼。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赵自新无奈叹了口气，追随她的脚步上楼。

　　案发现场位于居民楼单间，受害者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被分尸在客厅，头颅不知所踪，心肺肠子弄了一地，直到发臭才被人发现发现报案。

　　早之前跟着陆法轶两年，罗绮见过不少案发现场，什么开肠破肚，什么巨人观，各种各样恶心的都见多了，从最开始吐得不成样子，到后来一脸平静，罗绮彻底做到了波澜不惊。

　　所以当赵自新被气味熏到，跑出去吐的时候，她跟上了陆法轶。

　　陆法轶工作起来特别认真，罗绮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尽可能当自己不存在。

　　赵自新吐完从外面回来，目光再次落在了镇定异常的罗绮身上：“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罗绮看他一眼：“你师父在那干活，你是不是应该去学习？”

　　“我马上去。”赵自新心虚地凑到陆法轶的身边，在看清他手里的内脏之后，狼狈地捂着嘴跑了出去。

　　罗绮无奈摇摇头，走出去从车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蹲在路边冲证物袋呕吐的赵自新：“给你。”

　　“谢谢。”赵自新把袋子封好放在旁边，接过水拧开漱了漱口，大为不解地问罗绮，“你也是学医的？”

　　“我可没学医。”罗绮否认，玩笑般地说，“我是被人豢养的金丝雀。”

　　“我不是坏人，你对我警惕性不用这么高。”赵自新以为她在开玩笑。

　　罗绮表情很认真：“我没开玩笑。”

　　赵自新尴尬地愣了一下，迅速转移话题：“我看你和我差不多大，也是刚毕业？”

　　“我毕业很久了。”罗绮停顿片刻，把困惑写在脸上，“你这么不适应现场，为什么还当法医？”

　　赵自新敏感地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听到，才放下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这种人才不当法医浪费了。”

　　通过他的举止言谈，罗绮感受到了自负。

　　“你是师父的表妹，和师父是不是很熟？”赵自新再次岔开话题。

　　罗绮犹豫了一下：“还算熟。”

　　赵自新激动极了：“师父有没有跟你提起Death？”

　　罗绮想起那天在电脑前，他说Death是他偶像，试探性地问：“我听陆法轶说你懂计算机？”

　　“也不算懂，就是能做些简单的程序。”赵自新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我从小就喜欢电脑，总想着以后考大学也选计算机，可惜家里人觉得计算机是不务正业。

　　我做不了自己的主，只能将时间一挤再挤，自学了一些皮毛，也算完成了小时候的愿望。”

　　罗绮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随口夸赞：“你很优秀。”

　　赵自新憨态可掬：“和Death差远了。”

　　“确实。”罗绮一点也不谦虚。

　　赵自新听她这么说，心里的小火苗越烧越旺：“你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

　　罗绮：“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你师父？”

　　赵自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师父和Death有什么愁，我一提Death，他就发脾气。”

　　“没事，以后他再发脾气我帮你说他。”罗绮拿出手机，出示微信好友二维码，想着能通过他打探消息，“加个好友。”

　　“好。”赵自新手忙脚乱拿出手机，扫了二维码添加。

　　罗绮打开验证信息，看到他的头像是蓝天白云，老成极了。

　　“赵自新，你不去现场，在这干什么！”陆法轶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罗绮猛地转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赵自新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

　　陆法轶严师姿态：“干不了就别干，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赵自新低下头，灰溜溜跑开。

　　罗绮看不下去：“人都需要适应过程，你别逼太紧了。”

　　陆法轶气急：“他在这工作半年，连最基本的采集信息都做不到，你说我不逼他我逼谁？”

　　“按你这么说，他根本毕不了业。”罗绮思考片刻，很好奇，“他是不是和你们局长有关系？”

　　陆法轶脸色沉下来，没有回答。

　　罗绮知道他是不想回答，随口问：“你不在现场出来干嘛？”

　　“你是不是嫌我打扰你们了？”陆法轶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妒怒。

　　罗绮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皮笑肉不笑：“在你眼里，我和男人说话就是有意思，所有男人见了我都得喜欢我呗。”

　　陆法轶意识到说错话，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罗绮不想听他啰嗦，转身就走。

　　“表妹你别走！”赵自新闪身回来，先陆法轶一步拦住罗绮，“都怪我，不知道避嫌，让师父担心你。”

　　陆法轶紧跟着附和：“对，我就是担心你被人抢走。”

　　“所以表妹你别生气了。”赵自新好声好气。

　　看在赵自新的面子上，罗绮没走，但也没给陆法轶好脸色。

　　为了防止罗绮被人窥伺，陆法轶见缝插针：“介绍一下，这是你师娘。”

　　“啥？”赵自新瞪圆了眼睛，看看罗绮又看看陆法轶，想不通表妹怎么就变成了师娘。

　　陆法轶以为赵自新不信，故意揽住罗绮的腰：“叫人。”

　　赵自新反应慢半拍：“叫什么？”

　　罗绮压低了声音接了句：“叫爸爸。”

　　“你说什么？”陆法轶垂眼看罗绮。

　　罗绮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什么都没说。”

　　陆法轶欲言又止。

　　“陆哥！”不远处有人喊陆法轶。

　　陆法轶知道是尸体被抬上车了，没再和罗绮啰嗦，拉起她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

　　赵自新巴巴跟过去，结果被陆法轶一句话挡在了车门外：“坐别人车回去。”

　　“行吧。”赵自新退后几步，目送车子踏尘而去。

　　罗绮坐在副驾驶，伸手把遮阳板掰下来，悠哉悠哉地拿出手机，登陆手游厮杀。

　　“你为什么说是我表妹？”陆法轶突然开口。

　　罗绮正在兴头上，没听见他说话。

　　陆法轶忍不住加重声音说了第二遍。

　　罗绮依旧没理，等到游戏阵亡之后才回答：“没为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陆法轶侧眼看她一眼：“说我是你男朋友很丢人？”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做你女朋友了？”罗绮扭头看陆法轶，“你要点脸吧。”

　　陆法轶哽住，紧接着表白：“罗绮，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罗绮轻描淡写：“不愿意。”

　　微妙的气氛在蔓延，陆法轶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现在靠什么生活？”

　　罗绮刚想说靠自己，结果话到嘴边就成了：“以前是傅哥养我，最近靠卖他给我买的衣服和包。”

　　陆法轶没质疑，想都不想就说：“以后我养你。”

　　罗绮漫不经心：“我特别能花钱。”

　　“我不缺钱。”陆法轶停顿几秒，“等领了结婚证，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

　　罗绮的脑回路急转直上，以惊讶的语气脱口而出：“你这么着急结婚，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另有所爱要和我形婚，掩人耳目？”

　　陆法轶握紧方向盘，恨不得打她一顿：“以前怎么不见你想象力这么丰富。”

　　罗绮轻笑一声：“你之前了解过我吗？”

　　这句话还真问到点子上了，陆法轶虽然没有深入了解过她，但她的小动作和小习惯还都印在他的脑子里，只是不知道她改没改。

　　罗绮见他不回答，也不执着这个问题，扭头看向窗外。

　　“你不想有个家吗？”陆法轶步步试探。

　　罗绮表示很无语，低头重新开了一局游戏。

　　“你能不能别老一心二用。”陆法轶不满地看了眼她手上的手机。

　　罗绮应都不应，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完全没有一心二用。

　　车停在警局门口，陆法轶忍不住出声：“我还没个游戏重要？”

　　罗绮正好打完一局，抬起头看他，郑重道：“没有。”

　　气氛瞬间停滞，陆法轶扭头不说话，像是和罗绮闹脾气了一样。

　　罗绮不怎么在意，跟着他进了警局。

　　警局还是原来的警局，内部的结构一点没变，变得只有来来往往的人。

　　解剖室内，赵自新穿戴整齐地站在尸袋旁。

　　陆法轶将罗绮挡在门口：“你就别进来了，自己找个地方休息。”

　　“我要和你在一起待着。”罗绮执拗地站在原地不肯走。

　　陆法轶见识过罗绮的拗劲，心知改变不了她的决定，缓缓让开了身。

　　赵自新自告奋勇拉开尸袋，在陆法轶的注视下将尸块拿上解剖台，开始拼凑，直到最后捧出被挖掉眼睛的头颅。

　　陆法轶小心翼翼擦拭掉上面的血迹，露出了死者的容貌。

　　说不上多好看，但看起来很温柔。

　　大好的年华，就这样死去，心里一定很苦吧？

　　罗绮不忍看下去，微微闭上眼，听着陆法轶汇报死者的具体情况。

　　董木棉，女，二十四岁……

　　前面是稀疏平常的尸检情况，直到她听到死者的死因，不可控制地睁开了眼。

　　死者不是死后被分尸，而是死于分尸。

　　这该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要让人目睹自己被分尸，在痛苦与绝望中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