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前雨落第二部》豆腐四宝

7、七 影逝往事（一）

　　影逝不记得他多大，可是却记得杨念棠多大。
　　凶狠马匪也是欺负影逝人小，抢走他父母留下的琉璃璎珞，荒凉大漠一眼望去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罢了，反正孤身一人自由自在。脸颊传来刺痛，幸好隐身得快，不然就要毁了容，摸摸伤口，他听到远处传来琴声。琴声？应是有商队路过，那正好去凑热闹，看能不能捡个漏。
　　到地方看到的景象让影逝吓了一跳，莫非入了阿鼻地狱？满地尸体，商人的、镖师的、马匪的...还有个满身血污的小小身影倔强站着，入魔般一手托琴一手弹奏。
　　影逝立即隐身，悄悄靠近想瞧个究竟，一双凌厉眼眸猛地望来把他唬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察觉没有异样，那孩子放下手里的琴跌坐在地，影逝松口气，暗暗想去补一刀，哪知那孩子又爬回车上拿了什么东西，然后踩着断臂残肢走向大漠。
　　影逝挺好奇，当即也不去管车队留下多少货物远远跟着。那孩子步履蹒跚的走着，一刻钟，一个时辰，一天，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影逝站在一旁斜视，实在说不上多好看，头发干枯散乱，面皮早被风沙吹的红肿，嘴唇也因缺水破裂出血。影逝啧了一声用脚踢踢没反应，想着这人肯定没救了。回车队他挑捡有用的都揣起来，看着满地残尸有了个主意。
　　等影逝再找到这孩子时，那小小身躯已让黄沙掩埋大半，再晚来一会儿就寻不到了。把人从土里刨出，影逝晃晃水袋给他灌下去，习惯性的搜身看有没有值钱东西却触手怪异，打开衣领一瞧，这孩子胸口竟然缠着布条！影逝懵了，现如今中原流行这样的装扮？

　　杨念棠转醒，发现她身处一湾小小的月牙绿洲，不远处有个金发少年拨弄着火堆。她还活着？摇摇晃晃，杨念棠走到火堆旁坐下，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影逝抬眼瞅着杨念棠，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问：“那些人...你杀的？”
　　杨念棠垂眸：“只杀了抢劫的马匪。”
　　“大漠我熟，带你出去。”
　　“真的？”
　　“帮我杀马匪。”
　　“好。”
　　杨念棠回答干净利索，影逝突然有点后悔他起了那样的心思，万一这个小子也打不过呢？
　　就这样，两个半大的孩子直接闯进马匪老巢，琉璃璎珞自然是夺回，可杨念棠不留神挨了几刀，硬撑着走到沙漠边缘病倒了。
　　“你想去哪？”
　　“恶...人谷。”杨念棠一直高烧不退，迷迷糊糊。
　　“好。”
　　影逝背着杨念棠，从大漠走到昆仑脚下的长乐坊，等杨念棠好转，两人一路打听进入恶人谷。

　　“燕离歌的举荐？呵。”
　　白衣男子轻抚信件，仔细打量影逝一金一蓝的眼眸，然后眼中带笑望着跪在地上的杨念棠问：“小丫头你可清楚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
　　“清楚，所以我要的只有这里能给我。”
　　“不后悔便好。”
　　影逝懵懵懂懂消化着王遗风与杨念棠的对话，而他那双异瞳被杨念棠吸引，这一路冷冷清清的人突然像精雕细琢的石像有了魂儿活过来，更不要提当王遗风开玩笑的许诺杨念棠若在七天之内找到烟还可以让烟传授易容术时那双眸子透出的狂喜，影逝不知为何就是想帮杨念棠，他想知道那双眼睛还能有什么样的情绪。
　　在恶人谷中遍寻不到烟的踪迹影逝很沮丧，可杨念棠好似一点都不急，只在期限快到时无意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当烟的利刃直接抵住杨念棠的脖子，影逝拔刀去迎，结局当然是他自己被摔出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烟听了王遗风这句话后放下武器，遵守约定教杨念棠易容。
　　影逝问过杨念棠为何这么肯定烟会自己跳出来，杨念棠笑笑解释：“期限将至，他想看我出丑，必然会亲自到场。对战就要找到其软肋，一击必杀，烟最听不得影的名字，我当着他的面提及，就算他不来杀我，也会因心慌意乱或气恼憎恨露出些微破绽，这法子虽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也值了。”
　　影逝端详杨念棠脖颈被利刃划出的伤口什么也说不出。
　　待杨念棠彻底养好身子，米丽古丽抱怨之前竟没发现这孩子生得标志，得知杨念棠为了更像男子还要讨肖药儿的毒喝更是屡屡阻挠，饶是如此也未拦住杨念棠的计划。烟诧异，这女娃娃不止在易容方面学的快，察言观色亦一点就通，索性不再使绊子放下芥蒂悉心教导让她跟着接任务探消息。
　　一年后杨念棠收拾好自己重新出现在影逝面前，影逝笑笑，走到杨念棠面前说：“很好。”
　　不知何时大漠中出现了形影不离的两人，一个如魅一个如魔杀遍荒漠匪寨，一时间商路通畅，马匪人人自危。
　　闲时杨念棠也教影逝学文写字，影逝知道了杨念棠有仇人，她想复仇，可是不知道该找谁；知道了中原有个地方叫千岛湖，那里有座相知山庄，风光如诗山水如画；知道了长歌门弟子视若珍宝的琴有两把，心法分别叫莫问与相知。直到某日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把杨念棠接走，她管那人叫叔父。
　　从那以后，荒漠就只剩一个如魅一般的金发男子独自游荡，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一直寻找，不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