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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   冯长河第二天来的早了一些,提前了大约半个小时。

      外面下雨了。
      雨不大,但是斜斜地打下来,纵使撑了一把伞,身上也还是湿透了。
      冯长河在雨声里敲了两下门,然后转动门把手,果然还是没有锁。

      进屋后客厅里没人。冯长河将伞立在门外,关好门,把装了电钻的大箱子放在脚边,依旧站在门口等。
      等了又大约半个小时。等得冯长河心烦意乱,刚想直接走进去,这时世界从一楼卧室里出来了。

      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指抹匀唇上的唇彩:“你装的那个梳妆台还挺好看的呢,镜子居然还带灯。所以我特地用它好好画了个妆。”
      走得很近了,冯长河看见她唇上亮晶晶的,眼睛盈着笑。

      冯长河移开目光。他知道她好看,可每次看到总能被惊艳一下。

      世界弯下腰看,对他脚边的箱子很好奇:“这里面装的是电钻吧?”

      冯长河“嗯”了一声。

      世界把箱子拎起来,试了试重量,然后重新放下,仿佛又失去了兴趣。
      “太沉了。”她评价道。

      冯长河说:“我今天用它安装衣柜什么的,先从一楼卧室的开始装吧。”

      世界点点头。冯长河刚要往屋里走,一双拖鞋伸到他面前。

      世界举着拖鞋说:“喏,给你的。”

      冯长河低头,看到世界蹬一双高跟踝靴直接踩在地板上。但冯长河没说什么,接过换上拖鞋,把自己的旅游鞋靠墙摆好。

      世界的鞋子有挺高的跟,冯长河穿着几乎没有高度的拖鞋,这身高差距就缩小了几分。

      世界站在冯长河面前仰头看,有点满意地说:“我一会儿要出门。”

      冯长河赶紧说:“好。”
      然后又补充:“我不会随便动你东西的,你放心。”

      世界耸耸肩,仿佛并不在意。

      走到门口拉开门,微风卷着雨水的湿气扑面而来,世界深吸了口:“下雨了。好香。”
      世界没有回头,但她知道冯长河就站在身后。她又问道:“你觉不觉得雨是香的?很干净的香味儿。”

      冯长河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提醒说:“……你没带伞。”

      世界伸手拿立在门边的伞:“你这不是有么?借我用一下呗。“
      她拿起伞,转身又扔来一把钥匙:“你走的时候帮我锁门。”

      冯长河下意识伸手,抓住飞来的钥匙。

      世界一笑,然后门“砰”一声关上了。

      冯长河握紧钥匙,心里却微微松了口气。

      他一个人干活要轻松得多,效率也高得多。
      一楼卧室除了衣柜,还有一圈设计别致的矮柜,冯长河把它们都组装完后先暂时放在中间,打算贴好壁纸后再移回原位。

      做完这些后,他有点渴。
      打开冰箱,却愣了一下。跟昨天只有空落落的几瓶矿泉水不同,眼下冰箱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
      除了酒还有十来盒自热米饭。
      先撇开自热米饭不用冷藏这件事不说,因为还有更显眼的——在冰箱最中间的格位里整齐摆了一排避孕套。

      冯长河感觉自己已经毫无想法了。他默默关上冰箱,去厨房接着自来水管灌了两口水。

      之后他抹抹嘴,拆了几卷壁纸研究了一下,是自带背胶的,他想着明天带一个滚筒来就可以了。
      而且从图纸上看,这些壁纸只需贴一些重点装饰墙,并不是全墙都要贴的,这比他预想的工作量要小。冯长河心里算了一下,预计再用一周就可以完工了。

      快到中午时,外面雨也停了。
      雨后阳光尤其灿烂,天朗气清。

      冯长河觉得今天很顺利,正好下午可以出摊做生意,一点也不耽误。

      他把屋里略略收拾了一下,然后拿上钥匙准备离开。

      他在门口换下了拖鞋,抽出支烟咬在嘴里,一手开门,一手掏打火机。
      ——一个人干活无聊很想来根烟,但是怕屋里熏上味道,就一直忍着了。他想着,出门后赶紧点上一根边走边抽,阳光又好,多惬意。

      打火机掏出来了,门却没打开。

      冯长河叼着烟低头瞅。
      欧式复古的木门,配着黄铜颜色的门锁。这种锁也挺老套的,从里面反锁的话,屋外可以用钥匙开;但屋外用钥匙锁了,里面就开不开了。

      而现在,门把手可以扳动,屋里没有反锁,是从屋外被用钥匙锁上了。

      冯长河按着门把手,咬紧牙慢慢站直起来。烟头的海绵垫都被他咬弯了。

      他站在原地想,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捉弄,把他锁在屋里的。他很清楚的知道。

      一股热气冲上头顶,冯长河很想找个人打一架,或者找个桌子掀一下,或者,随便干点什么解气的都好。

      但他能做的只是恼怒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发呆一样。直到兜里的手机猛然响了——

      “我是一颗糖!~一颗什么糖?——我是一颗糖!~一颗什么糖?——我是一棵活力四射~朝气蓬勃~五彩缤纷的~~跳跳糖!
      ……”

      冯长河心烦意躁地摸出手机,来电姓名还没看不小心给按了。不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

      “糖里个糖里个糖里个~里个里个——糖里个糖里个糖里个糖…… 蹦跶跶蹦跶蹦跶跶蹦跶蹦跶跶蹦跶跶——跳跳糖~!“

      冯长河深吸了口气。

      “……喂?”

      “喂!冯哥你今天怎么又不在啊冯哥!我和几个兄弟早上没吃饭饿了一上午了都,想着中午到你这儿整一口的。怎么今天又没出摊啊?”刘铮大嗓门透过喇叭喊出了免提的效果。

      冯长河把咬软的烟从嘴里抽出来:“今天有点事,不去了。”

      “昨天不是也有事没来吗?哎哟你是不是整别的副业去了呀?有别的工作了提前说啊,我们兄弟几个就把食堂挪窝了!”

      “没有。”冯长河顿了一下,重复,“没别的工作。”

      “那你这可不行啊,你这是想失业的节奏啊!”

      “你们去吃点别的吧。下次我请你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刘铮声音放小了一点:“冯哥,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冯长河揉揉眉心:“没有。”

      “真没有啊?“

      “……真没有。”

      嗓门又重新放大回来:“没生病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以前你可是无论刮风下雨挣钱的活儿绝对不耽误的。明天得来啊,明天我找你还有事儿说呢!行了行了,挂了挂了,我们吃拉面去了。”

      冯长河按了手机扔回兜里。

      在一楼转了一个圈,所有窗户都是锁着的。
      本来冯长河也没指望哪扇能开着。
      他往沙发上一坐。身旁有个靠垫,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来,闻了闻,有点香味,不知道是沐浴露的,还是洗涤剂的,或者是身上自带的那种香味。

      冯长河胸口发闷。他扔下靠垫离开沙发,从冰箱里随便拿了瓶酒出来。目光又瞥到放在冷藏室里结霜的避孕套。
      他突然感觉有气没处发的那种无力,甚至想笑两声。这两天的心情一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

      有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月亮就出现了。

      世界走进小区大门的时候,看到天空就是这样的场景。

      太阳是天际很浅的半团,映出半边天的晚霞。月亮挂在另外半边天上,是很淡的一牙轮廓。
      世界一边抬头看天,一边走到家门口。

      拧开屋门,冯长河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听到她回来也没抬头。
      他盯着面前茶几上搁着的一个酒瓶,酒瓶里澄黄色的液体已经下去了一小半。

      世界打量了两眼:“你为什么喝我的酒?”

      冯长河沉默。就在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突然很平静地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整我?“

      “啊”世界眨眨眼睛,语气变得可怜巴巴地,“没有啊,你误会了。我一不小心把门给锁了,就把你关屋里了。我不是故意的。”

      冯长河没有转头,依旧重复地问:“你为什么要整我?”

      世界扁扁嘴,朝沙发走:“外面这不是下雨了么?你没伞会被淋湿的。”

      “雨不到中午就停了。”

      世界走到沙发面前,依旧保持可怜巴巴地:“我不知道啊。”

      冯长河终于抬起眼睛,或许是喝了几口酒,他眼中有几丝红血丝:”利小姐,我不知道是否因为什么事得罪到了你。如果有,那我向你道歉。”
      他眼底情绪复杂不明,一字一顿:“你不用这么故意整我。”

      世界和他对视,脸上以清晰可见的速度浮起委屈,她弱弱地抬起右手,声音里都透了娇气:“我给你带了晚饭呢。”

      她手上拎着一个大披萨盒子,还有两杯饮料。

      明明是她故意整人,却做出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冯长河感觉莫名气闷,他深吸一口气:“利小姐,你是演员吗?你在排练什么吗?“

      世界站在沙发面前举着盒子,亮晶晶地瞅着他,却是答非所问:“你不爱吃披萨呀?“

      冯长河又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掏烟盒。
      不行,他得讲清楚了,得来根烟压压。

      点燃抽了一口,薄薄的烟气荡漾在眼前。冯长河说:“你不是真的想让我来给你装修,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下午需要去做生意。你就是故意不想让我走,你昨天装睡,今天又把我锁屋里。你是不是想着法故意整我?”
      “啊?利小姐,你是不是看我哪不爽了,故意整我?”

      世界笑了一下,像小孩子一样天真。她说:“你叫我利小姐啊,真好玩。还没人这么叫过我呢。不过我不大习惯啊,不然你叫我世界吧。”

      冯长河又狠狠抽了口烟,皱起眉毛:“你能不能不要总说别的。利小姐,我平时脾气没那么好,我也并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我不想陪你玩,更玩不起。“
      “今天我就想知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你怎么就抓着我不放了,你给我聊聊清楚,行吗?”

      冯长河说完后看着旁边,又皱着眉叼上烟,似乎在等她解释。世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把烟从他嘴巴里抽了出来。

      冯长河错愕地吐出一缕白气,缭绕的烟气后,看到世界将这半根烟咬进嘴巴里。

      她的嘴巴上还是亮晶晶的唇彩,到了晚上,甚至更艳丽了一些。她含着那根烟,似乎不大会抽,仔细品咂一会儿,才慢慢吸了一下。

      然后她俯下身子,两指夹开烟,凑到他耳边,轻轻吐出一口烟气:“你没有得罪我啊。不过啊,我就是想让你陪我玩。”
      世界故意魅惑地拖长了声音,由于不太会抽,烟呛进了嗓子里,所以她咳嗽了两声,就显得不那么魅惑了。

      但冯长河还是感到一阵酥麻,从耳朵到心底的那种。

      又别扭,又陌生,又异样。

      冯长河几乎是即刻站了起来,向后躲开一步。

      他没有说话,视线乱了一下后,最后还是锁定在茶几上的酒瓶子上了。

      世界站直身子,重新把烟又送进嘴里,尝了一口后又咳嗽了一下。
      她疑惑地皱皱眉:“这东西到底该怎么抽啊?”

      冯长河咬紧牙:“你到底什么意思。”

      世界轻笑一下,看着他:“你不懂我什么意思吗?“

      冯长河似乎想把酒瓶子盯出花来,半响,挤出一句:“我不懂。“
      又很快道:“你找别人给你装修吧,明天我不来了。”
      说完他垂着目光大步往门口走。

      世界放下披萨盒,拿起酒瓶子,喊他:“你要不要把这半瓶酒拿上?看你盯了半天,挺喜欢的呀?”

      冯长河已经打开门,他手按在门把上,闷闷说了声:“不用。”然后闭门离开了。

      那门关上时,只发出了很轻的磕响。

      世界耸耸肩,把酒瓶子搁下了。

      【有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月亮就出现了。
      其实月亮一直以来都在。只不过白天时候被太阳光遮住了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一口气把情节都写完,导致又变成中篇,所以这回我专门列了提纲。
    我给自己明确规定了,十章前不能开车,否则剧情发展太快会显得唐突。
    可是好想写,感觉要拖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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