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爱情gl》花间冷

62、第 62 章

　　话音消失很久之后，漆黑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哒-哒-哒

　　来人走得很缓慢，踏出的每一步都无比用力，仿佛他身体上长出的双腿此刻被倾注了不可负担的重量，拖累了他的每一次行动。

　　属于少年人特有的清瘦挺拔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墙壁上的白炽灯管闪了一下，映出男孩的脸。

　　与第一次在电脑里见到的预备出道的朝气蓬勃小明星不同，现在的苏星陨一脸疲惫，眼底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他一脸阴郁之色，站在门口目光冷淡的朝屋内扫了一眼，轻声道：“好久不见。”

　　内容听起来像是老朋友间的寒暄，但语气十足阴阳怪气，惹得李萌柚笑起来：“算了吧，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那个口口声声说爱程琳的人，结果把人打得头破血流丢在垃圾堆一样的房间里，苏星陨，你说说你这个人是有多虚伪？”

　　“很多事都变了。”苏星陨似乎在短时间内心境有了变化，对于李萌柚的嘲讽他丝毫不在意，偏头时脸上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是我不再天真了，明白了人有时候想得到一些东西，必须得不择手段才行。”

　　“就像你，想把人带走，也得付出些代价才行。”

　　笑容慢慢凝固在李萌柚的脸上，没待她开口，苏星陨又将目光看向一旁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章莱：“章总，你说对吗？”

　　章莱正在琢磨着怎么弄开捆在手腕上的那道绳子，忽然被点到名也是心里一惊，很快抬起头来，勉强正视着苏星陨。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少年人的眼神显得过分怨毒和阴冷，那目光简直就像是蛰伏在冬夜里的蛇，只要等到苏醒的时机一到，立刻就弹跳而起，以毒牙刺穿你的喉咙！

　　章莱不由被这眼神看得瑟缩一下，颤声附和他：“没错。”

　　“人们常说咬人的狗不叫，章总真是把这句话贯彻的很好。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突然掀人掀得猝不及防，直接就把我爸和我的身份给抖露出去了。”

　　章莱一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道：“这你可真的是误会我了，苏家被人抖出老底的事情真不是我做的！”

　　“敢做不敢认？”苏星陨冷笑：“是我轻看你了，以前只想着你是某位高、官的情妇，没想到你是章悦庭的侄女。”

　　\"想来也是因为林市长很快要退下来了，姓章的想往上爬，必须要打掉其他人的左膀右臂，但第一个就拿我们苏家开刀，有点不合适吧？”

　　章莱百口莫辩，自己现在人在他们手里，还不是任凭苏星陨扣帽子？他无非是在找个光明正大除掉自己的理由，哪会管事情真相？

　　果不其然，见她没再辩解，苏星陨只当她是默认了，点头道：“章总，其实我们也算打过几次交道，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我知道你手里有关于苏程两家的重要东西，只要你交出来，我就放你走。”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个U盘。

　　章莱诧异的是自己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滴水不漏，苏星陨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了这U盘的消息？

　　事到如今，他怎么知晓的已经没有意义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脱困。

　　心中有个自救的想法在跳动，章莱有些忐忑的看向李萌柚，却发现她正盯着程琳看的入神。

　　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看她干什么？

　　好奇心暂时压制住了恐惧，章莱的视线完全集中在李萌柚身上，看见她左手食指和中指压住自己的右手腕，嘴唇偶尔翕张一下，似乎是在计数。

　　她在数程琳的呼吸次数？

　　目光再次看向地上的人，章莱这才发现她脑后的血泊面积隐隐有要扩大的迹象，失血过多的人心率和呼吸都会增快，难道是程琳的情况不是很乐观，所以李萌柚才在这时被她吸去了注意力？

　　心里有些急，明知道对方现在就算视线扫过来也可能不明白自己的意图，但章莱心里就是抱着一丝期待，仿佛只要李萌柚看过来，她就还有生还的可能。

　　李萌柚以自己的心率为准绳，勉强掐着一分钟的时间数了一下程琳的呼吸。

　　从刚才进门到现在，她的呼吸从18次每分钟提高到了22次每分钟，失血的程度不算重，但是拖得太久了，又是伤在脑部，很难保证不给她以后的生活留下影响。

　　可自己才刚答应过会把她完好无缺的带出去的，这以后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还得了？

　　心里十分懊恼，李萌柚的视线缓慢下移，看到她脚边的那只圆锅还安静地躺在那里，溅出的部分汤汁还粘在程琳的衣服上，显出褐色的一团油渍。

　　现在天气冷，锅子里的油凝结的比较快，能粘在衣服上保持出这样的形态，说明这个火锅还是新鲜的，应该是中午有人在这房间点的外卖。

　　苏星陨是不会窝在这个肮脏狭小的地方吃火锅的，舒逸阳还在住院，没必要放弃医院食堂卫生良好的用餐环境专门跑回出租屋来吃饭。

　　也就是说，这里还藏了一个人？

　　眸光一凛，李萌柚抬头，视线正好撞上章莱充满期冀的眼睛。

　　“章总，考虑好了吗？”将章莱的沉默当成了思考，苏星陨往前走了一点，压低声音道：“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大的过节，大家虽然是各为其主，但是犯不着把命搭进去。你把东西交给我，我就放你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他的话听起来很有诱惑力，但章莱心里清楚，即使自己把东西交出去，苏星陨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何况，那个U盘她早就给了李萌柚了。

　　“我很惜命的。”咬紧了牙关，章莱还是想赌一把：“但我手里是真的没有你说的东西。”

　　“敬酒不吃吃罚酒？”脸瞬间垮了下去，苏星陨站直身体，看向不远的李萌柚道：“李萌柚，刚才舒逸阳的话你听见了？杀了章莱，我也放你走。”

　　一个聪明人，贵在识时务。

　　既然章莱不肯合作，那留她也没什么用了，等她一死，章悦庭那边多少会有些顾忌，东西也就不敢再交上去了。

　　主意打定，章莱在他眼中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死人。

　　似乎是想起那晚舒逸阳所遭受的惨烈，不想沾染太多血腥，苏星陨往门外走了走，“时间不多了，程琳的伤要赶快治疗，你快点把章莱解决了，我好联系医生。”

　　曾经口口声声说爱程琳的人却一直在大张旗鼓的做伤害她的事情。

　　你说这种人有多可怕？

　　李萌柚无奈地拿起刀子，一步步走向章莱。

　　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往往是不能选择的。

　　你想做个好人，不与这世界的黑暗面同流合污，但本身就泡在泥沼中的人哪会放过你，让你独自清高？

　　不是一个人无法生存下去，而是这些人不肯让你与他们选择不同的路活下去。

　　既然有这么多阻拦你的人。

　　那就都杀掉好了。

　　都死了，就安静了，就无人再催促，也无人再胁迫了。

　　抬头时目光扫过墙壁上的裂缝，其中一条小拇指粗细的缝隙里微微闪过一道红光。

　　躲在那里吗？

　　心中了然，李萌柚抿着唇继续朝章莱走去。

　　“李。。李萌柚。。”这个人明明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可是当她朝自己走来的时候，章莱还是生出了剧烈的恐慌感。背后很快起了一层白毛汗，身体里的细胞都在发出预警的叫嚣，提醒她面前的这个人很危险，让她往后退！

　　可是能退到哪里去？

　　退无可退，章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萌柚越走越近，近到能看到她纤长的眼睫时，冰冷的刀刃忽然就撞了上来。

　　“噗嗤-”

　　□□破裂，血液溅出的声音很清脆。

　　空气里立时弥漫出一股血液的甜腥味，许是身体里的安眠药还在起效，章莱并没有觉得有多痛，腹腔上的伤口只隐隐传来些冷感，她被捆成粽子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刀刃擦过绳索，她歪倒在李萌柚怀里。

　　“啊哈哈哈哈哈哈，你也落到个这样的下场，真是活该啊！活该啊！！！”耳畔传来舒逸阳报复似的大笑，笑声有些扭曲，其中似乎又参杂了些痛苦的哽咽。

　　她似乎又想起了那晚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李萌柚捂住章莱的眼睛，反手又是干脆的两刀捅下去。

　　血液一瞬间像决堤的河水，无声且快速的流了出来。

　　鲜艳的红色在地板上肆无忌惮地爬行，很快和那天舒逸阳被教训时流出的已干涸的血渍纠缠在一起，混出了令人作呕的气味和脏污感。

　　微弱的挣扎消失，李萌柚面无表情的放开怀里的人，看着她的身体“砰”一声摔倒在地，血流得到处都是。

　　温热的血顺着刀柄粘到了袖子上，李萌柚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湿纸巾，旁若无人的撕开外面的包装袋后擦拭着弄脏的袖口和手。

　　安静的氛围里只能听见“嘶嘶”的擦拭声，苏星陨咽了口唾沫，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害怕。“好。。好了，李萌柚。。你把程琳扶起来。。我送你们去看医生。”

　　慢条斯理的将手擦干净，李萌柚笑着看他：“李萌柚是谁？”

　　苏星陨的脸色变了变，脑子里只闪过“精神病发作”几个字，他略微后退了一点，右手攥成拳头，强自镇定道：“李萌柚，你装什么疯？”

　　“我最讨厌人家叫错我的名字了。”眼瞳瞬间瞪大，李萌柚的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口齿不清，就把嘴撕下来，脑子不好，就把头拧下来！你听好了，我不是李萌柚，我叫裴思羽。”

　　“这个名字，将会陪伴你苟延残喘过几十年，直到你死去。所以，你一定要记好，记清楚了！”

　　“你想干什么？”看着她走过来的步伐加快，苏星陨惊恐万状的喊：“你他妈的疯了？！杀人犯法的！”

　　这一声嘶吼发出去的时候银色的刀刃已经近在眼前了，苏星陨条件反射的抬手想挡喉咙，然而那一刀本来就是冲着脸来的！

　　眼前刀光闪过，右脸颊传来剧烈的火烧般的痛感！

　　血液欢快的从脸颊右侧流了下来，苏星陨不敢置信的用手去捂那道因为用力过猛而被刀刃划得翻过来的伤口，颤巍巍的手伸出去却只接到一掌心淋漓的鲜血！

　　这个疯子划破了他的脸！

　　一个明星最赖以为生的东西被划破了，也就意味着苏星陨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成为舞台上的焦点，他的脸毁了！

　　“我划得很快，你应该感觉不到有多痛。”李萌柚嘻嘻笑着，满脸洋溢着亢奋的神情。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苏星陨凄厉的哀嚎从喉咙里传出来，痛和血意激发了男孩身体里的本能，他愤然瞪视过来，一拳将站在自己身前的李萌柚打倒。

　　拳头触及到肚腹的沉闷声响很快被黑夜吞没，李萌柚被这充满愤怒的一拳打得瑟缩了一下身体，但她很快稳住摇晃的身形，又是一刀劈过男孩的鼻翼，鲜血飞溅中她缓慢开口：“很愤怒对吧？六年前我打张远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

　　听她乍然提起张远林，苏星陨微微眨了眨被血迷住的眼。

　　他是完整调查过李萌柚的过去的，关于六年前那场精神分裂的亲生女暴打生母的情形，也从当年的报纸上看过了。

　　但是当年报纸上的描述不够形容出当时的血腥，张远林全程不能也无法还手，几乎死在那场殴打里。

　　“把李萌柚教得如此懦弱，作为母亲她是失败的。”想起心酸的过往裴思羽还是会觉得心口有些闷痛，仿佛李萌柚亲手捅向自己的那把刀还没有消失。她愣了几秒才继续道：“其实也不是她的错，她是个多么单纯的孩子啊，笑容灿烂，眼眸像星星一样清亮，她才是这个世界上的瑰宝啊！懦弱一点有什么关系呢？错的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辜负和背叛她？”

　　“你这个疯子！！”愤恨又痛苦的瞪着自说自话的李萌柚，苏星陨朝还愣在旁边的舒逸阳呼救：“你还愣着干什么？这个疯子是精神病，快报警！”

　　“哦。。哦！”恍然惊醒，舒逸阳抖索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还没拨号电话就被快步走过来的李萌柚一巴掌扇掉了电话。

　　灰色的智能手机被摔出去很远，“啪”一声跌在地上，屏幕瞬间摔成了冻裂的玻璃。

　　李萌柚手里举着还在滴血的刀，舒逸阳被她狰狞的模样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耳朵里完全听不到旁的话，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快跑！

　　那天晚上的悲剧绝不能再经历一次！！

　　\"救，救命啊啊！！\"站立不稳，舒逸阳一边呼救一边跌跌撞撞往外跑，然而却被划碎了脸正奋力往门口爬的苏星陨挡住了求生的路，她气急，一脚将男孩踢出门口。

　　苏星陨瘦弱的身体撞在本就不结实的墙壁上，将墙砸出了更为巨大的裂痕。

　　“救命！！杀人了！！”空阔的走廊上传来凄厉的叫喊，但是这里的人早就被驱逐干净了，连只猫都没剩下，根本不会有人来救她。

　　“谁来救救我？”恐惧到了极致腿软不能发力，舒逸阳倒在地上后手脚并用的往前爬：“救命！！谁来救救我？！”

　　脚腕忽然被一双冰冷的手攥住，被吓疯了的舒逸阳乱蹬乱踹，那双手却像铁钳一样死死钳着她的脚，力气大得几乎快捏碎骨头。

　　“放过我吧！我是被逼的。。一切都是苏星陨的主意，是他想杀你，不关我的事啊！”涕泗横流地求饶，舒逸阳匍匐在地上，将脑袋抵住粗糙的地板：“我是无辜的啊，我只是想活着而已。。为什么这么难呢？”

　　“如果能好好活着的话，谁会想用这个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呢？”李萌柚扯住舒逸阳的腿，将她往回拉：“你不该求饶的，想将人一击致死，就要做好详细周全的计划。既然计划出了纰漏，就怪不得我反击了。”

　　“求求你别杀我，我还年轻，爸妈也还等着我回家呢。。”

　　“下辈子吧。。这辈子欠的，下辈子慢慢还。”

　　直到刀子捅进了心脏，鲜艳的红色流出来的时候，舒逸阳才算是真的感觉到了那日在出租屋里李萌柚说过的话。

　　“我以前还没发现，原来血的颜色还挺好看的。”

　　血的颜色真的很好看，这是舒逸阳脑海里最后记住的瑰丽色彩，也是她这辈子噩梦的症结所在。

　　有些事啊，是一步都不可越雷池的。

　　哪怕你再无辜，但只要沾染了孤注一掷人的命脉，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惜，这些道理舒逸阳明白的太晚了。

　　地上的人不再动了，李萌柚将刀刃抽出，略有些嫌弃的在舒逸阳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才往回走。

　　苏星陨缩在门口，脸上的痛不明显了，但是血还是流得止不住。

　　李萌柚在屋子里缓慢走了一圈，从墙上取出一个圆形的挂镜，举起后对着男孩的脸。

　　苏星陨痛得不能动，只能瞪着眼睛看着镜子里那张几乎被人一分为二的脸，惊恐在血管里四处涌动。

　　什么都完了。

　　他的嘴角微微张了张，像被人强行抽走了灵魂，只能痴傻的看着举着镜子的李萌柚，眼里的神采全部散去了。

　　“明星的十七岁，真是花一样的年纪。”像是想起了什么，李萌柚将刀拿在手中晃了晃：“如果你死了，所有美好与荣誉都会停留在这一刻，你永远不会老去，还会被粉丝们刻骨铭心的记一辈子。”

　　“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她说着笑起来，笑容十分甜美：“你以为世上最痛苦的事是死亡吗？不，我偏要你活着，要让你活在无尽的恐惧和悔恨中，生不如死。”

　　苏星陨无法给出反应，他似乎不明白李萌柚的话，只是看着她，晦暗的眼珠连转动都不会了。

　　不远某处忽然响起了惊彻的警笛声，剧烈的声响划破寂静的夜，刺得人耳膜生痛。

　　李萌柚微微抬头，目光看向那道裂缝的红光之处，“这么快就报警了？”她将刀刃丢到一边，转身将程琳拖到门口空气好一点的地方后，又在房间里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手帕，将她脑后的伤口暂时捂住。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累了般瘫倒在地。

　　阴沉的天气忽然下起了雪。

　　起先只是一颗颗的雪籽，从天空飘落时砸得玻璃窗"噼啪"作响，下了一会后就变成了大片的雪花，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四处飞舞。

　　下雪的天气最适合睡觉了。

　　警笛声渐近，李萌柚却像没听见似的，将脊背对着程琳，蜷缩着酣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