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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从天而降(四) ...

  •   堂中一时噤声,谁料得她的语气如此决绝。
      屈佑坐在堂中翻了一个白眼,他不紧不慢的笑道:“哪用如此复杂,听闻世间万物皆逃不过司首大人手下那只灵猫的鼻子,那日收集起的那飞兽遗留下的黏液尚存于堂中,只需司首大人您的一个应允,顷刻间,这真相便可水落石出了。”
      堂间上下又多一阵闲言闲语,众人的眼神皆不自觉地移向燕八手中抱的那只混身通黑的灵猫,此猫体型与平常家猫几乎一致,唯独不同的,便是那狭长的身躯随时散发的诡异感和压迫感,使人不禁望而生畏,更不敢联想若恢复真身的灵猫是何模样。
      夏炉微微抬眸,见榛易手中拿的正是MM平日喜爱的滚球,心里紧张加剧了几分。
      榛易注视须臾,便将掌中竹球放置于方桌上,然后朝身旁的燕八轻微点了点头。一刹那,燕八怀里的灵猫跳于脚凳下,旁人惊得皆为后退。四肢着地后那猫抖了抖身子,迎面迈步的走姿不乏威武,瞳孔收缩成线,幽蓝的眼瞳中极富有攻击性。
      这可把屈佑激动坏了,连忙让人取出屏风后多宝阁的海清石提盒,置于大堂中,他刚走上前还未亲近那只灵猫,便闻惨叫一声,手背上竟是多了几道红痕。
      燕八上前瞧了一眼,道:“这位公子,方才我忘了说,灵猫极为讨厌生人靠近,你且离它远些罢。”屈佑疼得面红耳赤,却也发泄不得,草草地拉上下人回府敷药去了。
      耳根清净多了,夏炉对这灵猫也少了些许敌意,任由着灵猫竖尾围着她转了一圈,之后灵猫转身一跃到榛易怀里,依赖地软躺在臂间。
      榛易向来速战速决,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这位姑娘,你如何解释你身上浓重的魔兽味?”
      夏炉定了定心神,平静道:“那是自然,当前在座人士中,我是唯一与飞兽近距离接触的人,由此观之,我身上的味道自然应当是堂中最重之人。此亦在情理之中,依我看并没有不妥之处。”
      她就是不松开牙关。
      榛易挑眉,眼里有些许赞许之意,又道:“那好,先略过此事,你称那飞兽不在黑卷宗记录之例,是以何根据定论断?”
      “我、我认为不大像!”
      “如此,”他语间稍带停顿,两指尖随意一捏,蓝色火苗跃出手心升入高堂半空,蔓延平坦宛如透明画纱,试探道,“我先举出一例,那你且说有何不像?”
      众人皆是看戏的模样,夏炉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答应,蓝幕上逐渐清晰显露凶兽图影,其状如虎而头顶两鹿角,背有双翼,尾如牛尾,长獠牙外露。夏炉迟疑了半晌,答道:“体态截然不同,我记忆中、它无足。”
      榛易略为思索,重新捏了一诀,众人注意力立马又移回变幻的上空,蓝幕中化出一黑色腾蛇,长而曲,蛇尾分叉为二,形状似钩,皮肤光滑但外形丑陋。
      夏炉微微迟疑,若是她一直在堂中说出不同之处,岂不是陷MM于险境。即使对面这时坐的人是御星台司首,她也要想办法搪塞过去,夏炉神情稍显斟酌,指向空中腾蛇的图影道:“此次体态相似,但这身型……略长。依我看,可能是同属类兽物。”
      “这般鉴别方式,实在事倍功半,这不又回到翻阅卷宗的法子了么。不如,司首大人去魑魅山探查时顺带捎上我,这样我可以实地观察。”
      榛易轻微一挥手,空中蓝幕便已消散,漠声道:“各位长老们,怎么看?”
      孔长老稍有迟疑,上前道:“我认为,可以一试。”其他几位长老也相似表态,丁浣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见状,榛易也不打算多做纠缠,只道:“最后一问,你……认识我?”
      夏炉一愣,反应了过来,点头道:“仰慕已久。”
      男人脸上的冰冷有了些许松动,看她的眼神多了几丝审视的打量,接着很快地离开了长老堂。

      原本肃静的堂里顿时人声哄哄,夏炉当然就变成了他们口中评头论足的反面人物。
      “不知羞耻,当真不知羞耻!”
      “当街贴身,还如此厚颜大胆,查探魑魅山她居然还想跟着,这防不胜防啊!!!”
      “夏家人嘛,也就不足为奇。”
      “哎,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她要惹出事,就和她爹一样,都是灾难天煞,不详不详啊!”
      “……”
      夏炉如同置若罔闻一般,收拾好自己的包袱,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长老堂。出来后,天色已暮,走在繁华夜巷间,她慢悠悠逛了起来。
      街巷上,摊贩木车已挂上玲珑小巧的各式灯笼,照映得中间的行道明亮生光。
      四海贾商聚集于坊间酒肆,赏琴瑟歌舞作乐,长街外青砖墙里,如泣如诉的悠悠女声从梨花园穿墙而过,席地而坐的行人随着戏曲旋律闭目细细品味。夏炉悠闲地咬着手里的果子,往前方的大道一直走,不一会,宽敞的大道上便不如方才那般亮堂。
      三岔路口,她熟悉地拐进一条暗巷。巷子不太长,里面约莫住有六七户人家,在巷尾的一扇木门边挂了两串贝壳风铃,这里的空气中浮动着丝丝腥味。
      “蒙三婆婆。”
      夏炉走入房屋内,看到了院子里水塘内大量的鱼虾,看来刚好赶上了充货期,夏炉顿时喜逐颜开,干粮不愁了!
      “这些鱼虾,我通通要了。”
      老人枯瘦的身体稳坐在短凳,她有条不絮地检查手中的渔网,说话间,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缓道:“好,你自己装。”
      夏炉挑好了以后,将钱袋往她身边一放:“银两放这了。”
      老人点了点头。
      知道自己这趟凶多吉少,夏炉临走的时候又突然折返了回来,走到老人身边。
      “我帮你一会吧!”夏炉说。
      “好。”
      检查好渔网后,夏炉又顺便再帮收拾了屋里的渔具,老人这时已经煮好饭了,两人在饭桌上静静地吃完饭,夏炉才起身道:“婆婆,感谢……多年照顾。”
      老人布满沟壑的脸上动了动,抬起沉重垂拉的眼皮看着面前的姑娘,却是长大了不少,老人微微叹了口气,缓了缓道:“雾中看花不知微,你自己选的路,自己走罢。”
      夏炉一愣,婆婆也应听闻了她最近的事吧,她微笑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夜空里骤然响起几声烟花炮,老人耳尖动了动,低声道:“有人来了。”
      闻言,夏炉走到木门边,巷子里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夜空中来回荡起了响彻天际的警报钟声,钟音之强,振聋发聩。
      夏炉转身道:“我出去先看看。”
      走出狭窄的巷道,夜空里又升起数处青莲烟花,这个时辰本已偏晚,而今闻此反常钟声,暗巷间的家家户户更是门窗紧闭,唯恐惹上一点麻烦。夏炉本无意出声,可眼前的一幕却让她踉跄好几大步,她后退抵拢石墙。
      那几具尸体离她不过六寸,颈脖边流淌的鲜血还未干,些许凌乱的发丝浸泡在血泊里的画面着实好生诡异,再抬眼望去的一瞬,不远处还有一副残缺不堪的半截尸身。
      微弱的夜光下,尸身旁边的两颗黄绿色眼球正盯着她,并且沿着摊贩的阶梯边一点一点地靠近了过来。
      夏炉心想,原来那青莲烟花是巡逻兵临死前发的求救信号!
      她抓过石墙旁的一根竹竿,顺势抵在身前,直到那只兽物走到她前方,她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只血狼。狼体发毛呈暗红色,嘴边两鬓几丝灰白毛发,眼前这只血狼的体型比一般野狼要大两倍,此刻对峙下她显得瘦小许多,夏炉神色顿时凝重。
      可恶!她绝不能往暗巷里跑,那里居住的都是老人和幼童。
      只能往前找到突破口了,夏炉迅速单手掏出包袱里的油芯,见火苗复燃,血狼前迈的步子停顿了一下,趁这个时机,夏炉手中一捧白色药粉撒了过去!
      那是她自制的迷烟粉,在魑魅山长住的人,怎么可能没点防身手段。随即,夏炉迅速摸出了一个黑油小瓶,倒了一滴,原本微弱的火苗上顿时火光膨胀,红亮的火焰一瞬将她环绕包裹,血狼原本已吸入几丝迷烟,软晕的身形正有些打偏,只听得火团内一声细语:“栉风镯,引火。”
      唰!
      火光如同一束光线,直奔血狼。汹涌的火势顿时将血狼团团包围,此刻只闻几声凄惨狼嚎,夏炉已立在火团之外,冷眼观视,她分毫未伤,甚至连青衫鞋履也未有烧灼痕迹。准确的说,应该是一根头发丝都没伤到。
      夏炉徐徐转身,从烧得炙热的火团旁边不慌不急地走过,身侧血狼的痛苦吼嚎她充耳不闻,她必须快点脱离这个案发现场,否则这又是一张嘴说不清的事。
      却没料到,这时血狼竟不顾灼伤之痛,火烧皮肉时,也不忘夏炉离开的方向猛烈扑咬。
      夏炉斜视一望,侧身轻巧躲过,此刻血狼已满身鲜血淋漓,毛发烧焦后,外皮嫩红,一双妖冶的兽眸顿时增添野性和凶狠。暴怒后的血狼力量猛增,前蹲发力猛扑过来,夏炉一时疏忽没抵住这波冲力,瞬间被压在血口猛张的血狼身下,她咬牙撑过竹竿,抵在那张沾着津津血丝的獠牙口中。
      “好臭!”狼口的味道差点把她熏晕,夏炉感应到自身力气的减弱,她……快要撑不住了!
      血狼铆足劲后用力一咬,竹竿终究被咬碎。

      ==

      夜半时分,城主府尹中,烛火通明。
      丁浣忽然听得夜空中响彻天际的钟声,他走出房门时,前院闹声哄哄。他迈步前去,一抬眸就见到他家的飞虎兽待于院中,丁浣顺势朝身边的家丁问道:“今夜外面发生了什么?”
      那家丁平日从未与少主搭过话,被这一声吓白了脸,脑中又想起丁浣的问话才连忙如实道:“少主,城主收到信报,城南有异族犯闹事杀人,信使称司首大人已经带人前去了。”
      彼时接二连三的声音道:“如今这个关头,怎么能在城中出这种事!屈家一定死咬着不放。”
      “是啊,他们若在司首大人面前大斥城主失职之责。哎,可如何是好!”
      其中最年老的白发长老缓缓叹道:“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如果我没听错,方才响彻天际的钟声正是来自迷仙钟,那可是御星台的上古灵器。”
      “什么?迷仙钟,是那个老古董!我活这么久了,还没听过那老古董的钟声呢,原来竟然真的会响。”
      “不是吧,长老,我记忆中,迷仙钟应是为魑魅山的禁区所设。”
      “莫非是城南闹事的人,和魑魅山那日闪现的飞兽有关?所以这些日子,诸多奇异之事接二连三地发生。”
      “总之,这绝非好兆头啊!”
      那长老摸了摸胡子,叹道:“沛城,怕是又有一次大动荡了。”
      众人随即陷入沉默,正在这时,忽然后面传来脚步声。
      “城主!”众人惊呼。
      丁浣侧过身,一眼便看到匆匆赶来的父亲,他衣角间还有些褶皱,往日喜爱的白冠帽也没有配戴,想必是来得过于匆忙。
      遇上这种罕见的祸事,丁父如今只想在屈家人之前见到司首,他正跃身横胯于飞虎之背,一侧首,见丁浣也爬上了另一头坐骑,他惊道:“你要作甚?在府里老老实实呆着,为父有要事。”
      丁浣侧首,一本正经的严肃看过去:“儿子愿为父亲一同分担,同是丁家人,我也想为家族效忠一份力!”
      丁父的脸色稍有一丝安慰,仔细想来丁浣已过弱冠之年,便摆了摆手作罢同意了。

      此时被压在血狼身下的夏炉,见到血狼血口大张的瞬间,她紧紧闭眼,须臾,未感到预料中的疼痛。
      反而恍惚中,仿佛听到了什么反弹声。
      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一处乱摸,似乎也未感到身上哪个部位缺失。碰到颈间的硬物时,猛然惊醒,刚刚难道是MM救了她?
      夏炉猛地地上爬起来,环顾了四周,却在不远处,看见那野狼的身边蹲了一位红衣女子。那女子身姿窈窕,肌肤白里透光,红色薄纱外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十分妩媚水灵。细腕间,女子系了一串异域风情的七彩铃铛,只轻轻摇荡,本来瘫倒的血狼听到铃铛声后,顿时又摇头晃脑地重新站了起来。
      她朝夏炉的方向看去,顺着方位,抬手指了过去,然后轻声细语的笑呵道:“去,吃了她。”
      血狼一吼又顿时鼓足了干劲,夏炉心下一惊。
      正面冲突,自己绝讨不到好处。于是夏炉咬牙爬起又往前跑,她正纳闷呢,时间也这么久了,援兵怎么还没来!
      还真想什么来什么,忽然间,前方一道金光朝她这个方向猛然劈来。

      夏炉侧身而躲,可关键时候,竟然两脚不利索地绊了一下,正以为自己要摔倒的时候,却意外地跌入了一个飞速移动的黑影里。
      受惊的心脏依旧在失常跳动,夏炉仰起头,此刻男人格外冰冷的眉眼看起来,似乎顺眼亲切了许多。
      石街上横躺了十几具尸体,榛易微微皱眉,目光明显沾染了几分火气。
      原本血狼正在跃身之际,忽然遭到狮环突如其来的一击,正中头部连身翻侧摔地,落在地上四肢剧烈抽搐。
      燕八运功于掌间,他两手轻巧控制臂环的方向,转而毫不留情地攻向角落里的红衣女子,但那女子身手利落,不过刹那,便从身后抽出了一条特制的皮鞭,纤长鞭尾正好缠上了空中的狮环,那女子眸中闪过一丝暗光,突然甩出三支飞镖。
      “什么人!”燕八翻身躲开后,大怒道,“竟然罔顾法则,草菅人命如此放肆!我定将你送入黑狱!”
      “哼,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那女子轻轻勾起嘴角,几只毒镖又忽然甩去。
      燕八被逼直直后退,他立刻取下臂间的另外三个狮环,施法驱动于半空中,念道:“去!”
      正担心场上局势的夏炉,忽然听见上方的一声道:“你还不起来?”
      她懵然道:“什么?”夏炉立刻起身,慌乱往后退了几步,居然忘了她自己还是被人扶着的?!丢人!
      夏炉尴尬地转过身,而榛易目光专注观战,见他没有怪罪之意,她又讪讪地站回他身侧,那个位置应该会更安全点……
      这时,她才细细地打量这位身份不明的红衣女人,她虽处处被动,出手招式却招招带狠,每每趋于下风之时又善出暗器,然而——夏炉不禁侧身,望了望身边这位岿然不动的男人,见他完全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想必这便是高人的境界吧。。。
      夏炉又重新望向战局,忽然她眉头一蹙,不禁出声提醒道:“小心,那位壮士!”
      燕八侧身一看,方才那只瘫倒的血狼又朝他的方向重新血口大开扑袭了过来,燕八两手正在运功,本以为自己免不了被暗算,不料后面一阵强力突然将血狼击飞,那狼顿时歪身倒地,吐血不止。
      夏炉挑眉,侧身看了看这位终于出手的人:榛易微微伸手,一个透着点微光的红环枷锁冒出掌心,那红环枷锁尺寸忽然变宽,接着脱离掌心快速飞到血狼的头顶之上,榛易两指尖环绕出点点灵气。
      “收。”
      红环枷锁忽地套戴于那狼颈部,尺寸骤缩,环身紧贴颈部,血狼顿时暴躁上跳下窜,两只爪子狂挠脖间的束缚。
      榛易眸光淡薄的看过去,许是见惯了收复妖兽一类,他从腰间取下一块乌黑令牌,两指绕圈,那令牌竟中间开了一道口,吐出一根细棍。
      宛若绣针的形体,浮于上空,榛易又抬手输了一丝灵气。那根细棍在空中忽地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如此等等。
      眨眼之间,半空中便多出了一排整齐的细针,他手稍前一推,那排整齐划一的细针便散开了队形,四面八方地朝趴在地面的血狼环绕围去。
      夏炉在一旁看呆了眼,原本小如绣针的细棍突然向两端延伸,棍身也随之变得若树干般的粗壮,短短时刻内,竟排列成一方方正正的囚笼,正好将那血狼困禁之内。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那女人也明显分了心,燕八顺势四狮环齐齐发力,她不免正中狮环一击,吐出一口鲜血,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只干脆利落抹去嘴角的血迹,望向榛易的方向,道:“九州御星台的司首少君盛名在外,今日一见,果真不曾让人失望。”
      榛易冷漠的看过去,道:“你是何人?”
      红衣女子魅惑一笑,艳丽多情的眼神中夹杂了几丝俏皮,对着榛易的方向柔声道:“唤我红纤即可。”
      榛易看着面前的这位红衣姑娘,隐隐有邻国岳丽的衣饰之风,手腕的那串铃铛是‘玉铛之离’,是岳丽一族的祭祀葬品,她身上散发的浓烈香气似乎是为了特意掩饰什么,他沉声道:“岳丽遗族么。”
      一听此话,红纤的笑声更加豪放了:“哈哈哈哈哈!早知这般,便能与你相识,只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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