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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事的开始也是结束 ...

  •   1
      我是个鬼差。

      自我渡了河那天起便开始工作,到了现如今也不知过了几百年,系引过的魂魄没有一千也有九百,可以说是一个履历丰富的鬼差了。

      有新来的小鬼问:几百年就系引过一千个,还好意思说丰富?

      这里我要解释一下,鬼差都是与现世缘尽的魂魄,每分每秒都有新的鬼魂来竞争,反正又不用发俸禄,上头的人自然是希望鬼差越多越好,所以便造成了现在竞争激烈的场面——每个一眼便能看出寿命将近的活人身边都围着好几个鬼差,各自警惕着同行,随时准备等生魂离体之后第一个系引。

      我们普通鬼差不像黑白无常那些大佬,没法清晰感受世间每一个人的寿元。他们能在活人咽气的前一秒出现在现场,毫不浪费时间,这种招式实在没鬼学得来,所以也只能用这种守株待兔的蠢法子了。

      当然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鬼差们盯上的活人虽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但也会苟延残喘地拖上好几年,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毕竟现世的每一秒都有不止几百个魂魄出体。

      不过这种法子我从一百年前就不用了,现在我更倾向于盯着那些受了重伤无法医治的,得了恶疾无人能医的。

      比如现在,山崖下躺着一个血人。这个人刚刚被仇家用淬毒的匕首捅了三刀,然后扔下山崖,怎么看都没办法再活下去了。

      我把系引用的幡儿抱在怀中,蹲下去看着这个倒霉蛋,纸质的旗面丝毫不受现世自然现象的影响,一动不动地垂在他头顶。

      用我丰富的经验来看,这个人活不了一个时辰了,不过从崖上掉下来没当场咽气已经是命硬了。

      从树林里传来声响,我没理会,活人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先生,前面好像躺了一个人。”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一辆不大的马车,刚刚正是驾车的小童对着马车里的人说话。

      片刻,透过帘子缝隙伸出一只手,将帘子撩了起来,露出一张活人的脸。

      那人扬起下巴,道:“看看。”

      不会有什么变故吧?我心疑道。

      小童将马车停在路边,扶着他家先生下了车,看着这个将死之人三窍流血、手脚姿势怪异的可怖模样,惊道:“难道是个死人?”

      还没死呢。我内心鄙夷。

      那个先生屈膝半跪,握着地上人的手,轻轻道:“还不是。”

      “那他遇上您可真是命不该绝。”

      “拿我的药箱来。”

      小童闻言小跑回了马车。

      这事不会黄了吧?我心里郁闷,又转念一想,哪有人受了内伤跌了外伤还中了毒能活下来的?这所谓的先生就是治着玩儿吧?

      一个时辰后,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本该被煮熟的鸭子轻咳几声,悠悠转醒。

      “……你……”鸭子撑起一口气,“你是谁……鬼差吗……”

      不好意思,在下才是。

      那个先生还没开口,小童先嚷嚷起来了:“我家先生是名震九方的神医,这次是你运气好遇到了先生,否则早就死了,结果你反而说我们像死人是什么意思?”

      等会儿,你说鬼差等于死人是什么意思?

      死人之所以被称为死人是因为生魂已离体,也就是说全身上下最——也是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已经没了,我们鬼差可是一魂尚存。虽说魂魄已经被洗去现世的尘气导致无法再投胎转世,但一个无魂无魄的容器怎么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鸭子赶紧解释道:“对不起,不过我以为我这次一定死定了……”

      巧了,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难道这位神医是徐……”

      小童怒目道:“姓席!”

      鸭子尴尬地苦笑道:“这辈子我没想过能遇到这等人物,先前也只是有所耳闻,一时听岔了,真是对不住。”

      席神医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伸出了刚刚救人时灵巧的左手:“诊费一百七十两。”

      “……”

      鸭子呆滞地看着这只高端漂亮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手,要着世间最为俗气的易换物。

      大概是看鸭子走神太久,席神医又是薄唇一启:“不给也可以,后续丹田内伤、胸腔余毒可另请高明,有缘再见。”

      最后鸭子掏空了所有衣袋,也只有四十九两六文钱,连诊金的零头都还不起。

      神医静默片刻,妥协道:“行吧,那就先跟我走。”

      马车嘎吱嘎吱地启动了。

      我遗憾地注视着马车渐渐远去,抱着幡儿继续寻找下一个倒霉鬼。

      2
      这一天我来到了一片黄沙土地,本来以为方圆几十里内不会有人的,结果随意转过视线,发现一座客栈突兀地立在那儿,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我精神一振,转移方向朝客栈过去。

      按照我游荡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山穷水恶的地方若是有间供旅人稍作停留整顿的店,那必定是黑店。

      虽说黑店只是求财,但万一有人宁死不屈呢?

      抱着这个想法,我到了客栈门口往里面瞧,里面三三两两地坐着客人,桌上都只有一个空茶壶和几个茶杯。

      我想了想,抱着幡儿穿过人群,来到后厨,看到一名店小二打扮的人正往茶水里下东西,然后神色自若地盖上茶壶,端了出去。

      我跟在他身后出了厨房,看着刚刚高谈阔论的人们随手端起茶杯喝了。

      不过其中有个人的动作特别扎眼——那个人举起茶杯刚要入口,抵至唇边却突然顿了顿,然后随手把茶水泼在地上。

      众人望了过去,纷纷起了疑心。

      店小二眼皮跳了跳,谄媚地上前去:“客官是对小店的茶叶不满意?”

      “茶叶我不挑,就是水比较挑。”那人道,“掺了东西的水用来泡茶特别难喝。”

      众人色变,只不过没等他们有什么举动,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只剩下那人和跟他同行的少女。

      店小二从怀里抽出刀笑道:“坏人生意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人扬了扬下巴,身边那个瘦瘦小小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女便迎了上去,很快就把店小二打趴下了,还顺便捆了起来。

      啧。

      我在心里咂嘴,只能看看这群人会不会愤怒过头把店小二打死了。

      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人悠悠转醒,回想起发生何事之后立马抓起身旁兵器,警惕地环视一圈。

      他们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店小二一怔,紧接着立马将目光投向唯二没有中招的两人,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您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阎王敌”席子念!?”

      “阎王敌”?

      我蹲在楼梯立柱上,心想活人就是净爱起些无谓的名号。

      少女娇喝一声:“先生的名讳也是你能随意叫的!”

      阎王敌对这件事却没什么执念,他只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写着“行医”的牌子拍在桌子上,然后一扬下巴:“清余毒,一人三十两,过时不候。”

      人群忽然寂静了一会儿后,便有不断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诸如“什么余毒,不就是迷/药吗”“这神医以为我们傻呢”“才三十两,不会是来招摇撞骗的吧”之类的,已经代表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我想着要是真有余毒且这群活人都无所畏惧那就更棒了。

      大厅里已经有人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随口扯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后,潇洒地拿起自己的包袱,踩着脚步上了楼。

      包括我在内的众人看着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安然走上了楼,接着停在某个房间外,直挺挺地撞开了门倒进了房中。

      安静了一会儿,众人突然起立,涌向阎王敌,七嘴八舌喊着“席先生救我,我信你”“三十两不够的话我出三百两”“若是神医助我渡过此劫,我必定设生牌供之”,十分滑稽。

      那阎王敌看见这嘈杂纷乱的场面却十分淡定,想来是见多了,此时只是敲了敲桌子道:“排队。”

      我随着楼梯扶手上了楼,但那个倒下的人虽眼神涣散四肢僵硬,却并没有任何生魂离体的征兆。

      所谓黑店不就是黑心人开的店吗,怎的下手如此轻?

      我失望的摇了摇头,从窗户离开了。

      3

      城里告示板,一张贴在正中央的纸上有十分明显的四个大字——重金求医。

      而后下边用小一号的字体描述了整件事的过程,内容大约是这个城里最为有钱的人的女儿生病了,直至近日命不久矣,所以死马当活马医地贴出告示,希望刚好有个神医看到。

      我仔细地看了看,便往纸上写的地址去。

      只是这有钱人的动静实在是大了些,等我赶到宅邸的时候,院子里除了一圈自荐的名医之外,还有几个鬼差。

      见到竞争如此之大,我有心放弃,又有些不甘愿,想了想,还是找棵树蹲下了。

      就算最后系引的人不是我,看看热闹也行。

      这次的活人染的恶疾似乎非同小可,还没等我调整好姿势蹲得舒服些,就见一个头发半灰不白的活人踉踉跄跄地从房间里跌出来,抖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只是抱着身上的箱子,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在院子里等待的其他人一下变得惶惶,嗡嗡声中一句“不会是什么药石无医的恶疾吧”突然在人心里放大,仿佛平地一声雷,炸碎了一堆人的信心,大半的人闷声不吭地走出了院子。

      墙头上坐着一个鬼差,幡儿放在身旁,盯着房门口吹了口气,那本就虚掩着的门便被吹开了一条缝。不过也只是条小小的缝,不会特别引人注意,若是有人刚好看见了,也会以为是风吹开的。

      院子里其他几个或坐或站的鬼差立马往前几步,远远地往里面望。

      至于他们为何不进去,是因为若是在有生人的房间里存在太多鬼魂,会使生人沾染上阴气。

      本来沾上阴气也没什么,最多发点风寒,捂着被子出点汗就好了,可问题是我们是鬼差,一般会出现的房间里肯定是有重病缠绕或伤势过重的生人,要是他们沾了阴气,或许就会因此一命呜呼,生死簿上的死因就会变成“被某某鬼魂等迫害至死”,而那些某某鬼魂也会自动被降为厉鬼。

      众鬼差自然也不想去挑战那活人的寿命底线,所以才站在门口等待时机。

      里面传出了几声咳嗽,过了一会儿后又传出一阵“呜呜”的压抑哭声。

      莫非是死了?

      “娘亲,我不治病了,好痛苦……”

      这声音带着浓浓的稚嫩,一时间大部分的鬼差都面色严峻起来。

      七岁以下小儿最是难缠,因为他们还未尝过人生百态,魂魄未固。他们若是闹起来,普通的鬼差还真没本事将他们毫发无损地带回去。

      “傻孩子,生病自然是痛苦的,忍一忍就好了。等你病好了,娘央你爹爹带你去游玩。”

      女童还是哭,细细碎碎地哭。

      院里仅剩的几位活人依次被请了进去,最后都是摇着头行了个礼,叹着气走了。

      这次里边不止一个哭声了。

      就这样过了两天,我们在笼罩了绝望的府邸里等待生魂离体,期间有新的鬼差安安静静地来,也有深觉无望的鬼差安安静静地走,无人打扰。

      府门前有个人正在扫地,落叶掉了一大堆,扫帚动起来“唰啦唰啦”地响。突然响声停了,几个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近。
      没一个鬼差表现出好奇,大家都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房门口。

      结果那脚步声竟然是朝着这院中来的,来的三人越过众鬼差,推开门,走了进去,又关上门。

      片刻,房中传来一声惊呼,然后“嘭”地一声有什么倒地了,里面似乎人仰马翻。

      众鬼差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有好几个人从里面同时开了窗,把所有窗都打开了,正好让我们看见里面的情形。

      床边的纱帐被挂起,不过不是朝窗这边的,看不清床上的人,只能看到一只十分细瘦的小手无力地摊开,而手腕上正搭着骨节分明的四根手指。

      那手指的主人是一个男人,他沉默片刻便一扬下巴,收回手道:“不难治。”接着便一字一句地命令旁人,众人被他指使得团团转,脚不沾地地出出入入,一时间整个院子变得热火朝天。

      有几个鬼差离开了。

      等到纱帐中的人影坐了起来,院中的鬼差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

      我心中等待落空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庆幸,若是这女童当真在此时生魂离体,还是受尽病痛折磨缠绵而逝,不知要有多难处理,魂魄估计弱得碰一下就能散了。

      带着这种空荡的心情,我抱着幡儿离了城。

      4
      这一日天色阴沉,弥漫的气息令我感到十分舒服,于是一口气穿过树林,下了山,来到一个小村庄。

      按照现世流传的话本里,这种隐世默默无争的小村庄里,一般都藏着上辈人的大秘密,若是出现引线,整座村庄一朝便会烟消云散。像一道淳淳溪水,看似清澈柔和,可若有一场瓢泼大雨下来,溪水下所有的暗流都会翻涌而出。

      只是我每日盯着一个活人,盯了十几日后才终于放弃内心的期待,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庄。

      直至忽然有人生了怪病。

      山野大夫只会治些跌打损伤和头疼脑热,摸了半天的脉也理不清头绪,就让他们去找县城里的大夫。

      可是县城离这里远得很,谁知道会不会在路上发生些意外,病人熬不过去那就是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

      也不知幸或不幸,就在第二天,一个出外寻药的郎中路过了村口,进来讨口茶喝,听说有病人,便去看了看。

      此时这里只有我一个鬼,阴气倒是不重,我便跟在郎中旁,获取第一手线报。

      那郎中坐下,想拿起病人的手诊脉,结果一看那生着紫斑的皮肤,登时脸色大变,大声惨叫着喊:“这是会传染的!快离他远点!!”一边喊一边往外狂奔,还不忘捎上自己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出了村,留下了愚昧的村民。

      也不知这涉世不深的村民到底是如何学会那些污言秽语的,兴许是人类的本能,一群人惊吓过后,挥着手大声咒骂起来,有人提议烧了这害病之人。

      不干净的东西现世都是烧了一了百了的,此时换成烧人,活人为了自己,竟也不觉得残忍,几个人拿了块布就把病人绑在树干上,拿了柴火就远远地丢往病人。

      那人就在熊熊大火和家人压抑的啜泣声中,渐渐低下了哀吟。

      日暮时分,生魂离体,隐隐带着火星的魂魄抬起头看到我,也没有什么反应,眼神麻木地抬脚,跟我回了地府。

      把魂魄送去等待转世以后,我又来到了村子。

      果不其然,出现了第二个受病者,承受了相同命运之后被我带走。

      之后有了第三个紫斑病人。

      但不一样的是,他面对的不止是慷慨激昂中带着深深恐惧的村民,还有一个试图扒开人群挤进来的大夫。

      “我能治!不用烧!这个病不严重的!”

      火架上的病人眼神亮起。

      “大家听我说!万一是这野郎中存了害人之心,到时候我们一整村谁来救?!”

      “不烧了他,过两天我们全村就都会染病的!”

      “这郎中是来挑拨的!”

      只见人群的动作十分坚定不移,把那大夫狠狠推开,点起了火。

      那把火点燃了火架上绝望又痛悔的脸,照亮了恶狠狠中藏着恐慌的一双双眼睛,还有大夫年轻又茫然的脸。

      大夫不知何时离开了。当晚,逃离村子的人变多了,仿佛只要离开这个地方,自己就不是那个决定烧死两个普通病人的杀人犯。

      于是一批人走后,只剩下一些不愿或者无法离开的人,留在村子里惶惶度日。

      我在这里留了几个月,确定这个村子不再有人离开,也不再有人生传染病之后,便走了。

      村子仿佛还是之前那个藏在山里默默无闻的村子,只是少了些生气,变得奄奄一息。

      5

      最近的鬼差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还能看到一两次黑白鬼使两个大佬。

      不过那也是当然的。近期现世在同一个地方的生魂迷失了太多,似乎阎王大人正在考虑,打算直接在那个地方开一个往生门。

      往生门不同于轮回池,进入轮回池的每个生魂都是由判官审判完命运的,有人为畜,有人为人,有人成了芸芸众生的点缀。

      往生门却是必定转世为人,只是现世不可能一下子涌现那么多不在计划内的生灵,所以进入往生门的魂魄太多的话便要排队。按照现时这个魂魄数量,排上几十年算是少的,或许几百年几千年都无法转世。

      阎王大人的意思很明确,总之先暂时把这些无处安放的魂魄收起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我感慨了一下领导的机智和杀伐果断,便抱着幡儿回了现世。

      空气中充满了厚重的尘土和混浊的血腥味,鬼差们避开了打扫战场的恶犬,系引着一个又一个因造杀孽而麻木的魂魄。

      对的,这里是战场,也只有战场这种人命最为不值钱的地方才会有那么多迷失的生魂。

      暴君统治,平民不堪重负,纷纷揭竿起义,杀入皇城,推翻朝政,十分老套却无法避免的剧情。

      我擦肩而过许多面无表情的同僚,来到了皇城中。

      与之前繁华奢靡的皇城不同,压抑的气息盘旋在众人之间,一排排巡逻走过的士兵并没有给百姓带来安心,反而是加深了紧张和恐惧,谁都不知道城门外的叛军什么时候会闯进来,到时自己的钱财,名誉,地位都将化为乌有。

      布防得最为紧密的地方除了皇宫就是将军营,我抱着幡儿穿过营帐,气氛却与我想象的有些出入。

      我本来以为,里边就算不是被凝聚起士气的振奋,至少也应该是因叛军杀到城下而凝重,现在过眼之处却全是没有底气的恐慌。

      要输。

      没有人能比厮杀在前线的将士更加清楚战况了,更何此时将军还倒下了。

      “……我本来就不喜欢那皇帝,凭什么要为了他豁出性命?”

      “我们不是为了那区区一人,是为了整个皇城。”

      “那直接开了城……”

      “报!——五百米外的叛军有了动作!似乎正在集结!”

      内账的将军掀开了帘子,眼神可怕地推开了在旁边给他处理伤口的大夫,拿起兵器大步走出营帐。

      战场又活跃起来了。

      我随着大部分的鬼差蹲在城墙下,等着结束再去系引魂魄,毕竟虽然我们碰不到活人的身体,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不停地变换位置挥舞兵器,总归还是会眼花的。

      有个略显突兀的身影冲入了战场,我还以为是哪个同僚性子太急,定睛一看,那就是个普通的活人。

      那人很快就撤回来了,拖着一个腹部插着把断刃的士兵,给他拔刃处理伤口后,把他拖进了营帐,而后自己又重复了刚刚的举动,这次变成了一个脸上到胸口有一道新鲜伤口的士兵。

      再有惊无险地救了几个人后,那人跌坐在地,大口地喘着气,满脸的汗。休息一会儿后他刚打算爬起来继续,不知从哪儿冒出一支射歪的冷箭,穿过了他的胸膛。

      箭的冲击力撞得他不由自主地躺倒,咳了一声后,他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

      还没从致死伤口的剧痛中回过神来的魂魄不小心跟我对视上,他开口问:“是鬼差吗?”

      “是。”

      “你们看了挺久了吧,是不是没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你指的是你乱军中救人这件事还是现在这个战场。”

      他闭了闭眼,站起来道:“我说的是人世。”

      这人真有意思。

      “你寿元太短,没来得及体验有意思的,才觉得没意思。”

      “可不能这么论,我虽然只活了二十多载,但却踏遍大江南北,就算是活了百岁的人都没我见的多,我还没资格说一句没意思吗?”

      “数量和质量不能相提并论。”

      “行,你们鬼差数量和质量都挺优秀,那你觉得有意思吗?”

      “我没活过,没有话语权。”

      他笑了一下,“不讨论了。能打个商量吗?我下辈子想出生在一个和平的地方。”

      “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

      “应该能行吧,毕竟我活着的时候救了那么多人,肯定积了不少德。”

      “我只负责带你回去。”

      他跟在我的幡儿后边,快渡河的时候突然问:“我能做鬼差吗?”

      没等我开口又掐了话。

      “还是算了。”他朝我摆摆手,船飘向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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