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生[八号当铺同人]》上官萃花

5、Chapter 5

　　梦境越来越清晰了，我几乎快看清她的脸。
　　穿着靛蓝色衣裙的年轻女人站在火炉边，火不知从哪里粘上了裙摆，顺着攀上了绣着精致鸟雀的衣衫。她几乎就在火里，她怎么不叫？
　　眼前总像蒙了一团雾，我想拨开，却无从下手。火焰越来越汹涌，叫嚣着要吞掉她。我的视线猛地一亮，却见她面容娴静的看着我，表情安逸向往，却感受不到外界似的，只是对着我笑。火缠绕着她，我猛然惊觉——啊！是韵音！
　　快喊啊，来人！有没有人！
　　韵音！韵音——你快出来！
　　我着急地对她喊，她却浑然不觉，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动！我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忽地，大团黑暗的雾气翻涌着冲了过来，一瞬间所有画面都不见了，我的思绪像被猛地一击，所有焦急不安的情绪就像云雾一样逐渐散去，记忆混乱翻涌。
　　刚刚是谁，为什么我要大喊。
　　我茫然四顾，场景却又一换。
　　这是病房。我怔怔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她已年老，满脸病容，干枯瘦弱的手指却紧紧握着已经泛黄的相片，眼里满是温柔留恋。我恍然想起，这是我们结婚后诞下儿子时拍的相片。当时我们正当年华，生活顺遂，无有不满，相片定格的就是那一段圆满令人艳羡的爱情。
　　“我用生生世世的爱情换你一生幸福，为什么你不肯接受其他人的追求？”我听见那个男人问她，他终于肯再见她一面，在她临终前。
　　“因为，我已经有了我一生的幸福。”她嘴角挽着笑，缓缓闭上双眼。
　　啊，原来是这样。
　　脑海里的迷雾全被拨开，我的眼底清明起来。
　　——第八号当铺。
　　******
　　再度走进吕宅，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马车停在大门前，府里的仆人为我开了门。
　　“韩先生，多日没见你来了呢。小姐近日都有些消沉。”仆人口吻略带些埋怨。
　　我笑笑，并未回她话。径直往花园走去。果然在花园凉亭中看见那抹清丽的身影。
　　我放缓步子，从后靠近她。阴影攀上书页，她快速翻书的手顿了顿。
　　她发现我了。
　　“这样的书看起来可没太大意思。”在对面的白色藤椅中坐下。她的视线从书本转到我身上，神色里隐隐带着惊喜与嗔怪。
　　“胡安的书带有太重的政治痕迹，哗众取宠的政客罢了，你应该不会感兴趣。”我取走她手中的书，扔在一旁。
　　“无聊打发时间罢了。你这几日好像很忙，16号的音乐会也没去听。票还是你给我的呢，却留我一个人。”仆人送来糕点茶果，她拎起茶壶斟茶，细细的水流倾泻出来。素手递来象牙色的茶盏，“昨日刚到的茶叶，果然还是国内的有滋味，你尝尝。”
　　我接过来轻呷一口，抬头对上她兴味期待的眼神。我知道她在等我猜出这茶叶的产地来历。这是我们新得来的乐趣。“晴窗细乳戏分茶”，她有时候也偏爱这样的文人把戏。
　　可我却不想回答，“挺好喝。”
　　我放下茶盏，平静地回应着她的目光，内心却颇为怀念。看着她端正坐在石桌前，年轻的面容柔软却坚毅。与遥远的印象中的身影逐渐重合起来。
　　她穿着繁复盛大的洁白婚纱，笑着等待丈夫为她戴上戒指；她脱去一身坚硬外壳，穿起旧时的裙袍，为他洗手做羹汤；她在教堂里双手合十，语气坚定的期盼能同心上人携手老去；她生下韩磊时，满身血污却开心的说孩子长得好看……她躺在病床上，毫无遗憾此生遇见他……那些事情遥远的隔了一个世纪，画面氤氲模糊。我如看客看过她的一生，可内心除去对她真挚情感的动容与感激之外，却奇异得再难有任何炙热滚烫的心思。
　　“怎么这样看着我，像是好久没见一样。”她看我一时没再讲话，却神色恍惚神情疑惑的出声，“你近日有些奇怪，老是发呆似的。前两日失约也不曾跟我说一声，我打发人去找你也找不见。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说罢语气又调侃起来，“难道是遇见更合心意的女郎了？”
　　我知道韵音已经起疑，毕竟聪慧如她，即使对我近些日子的失态与心不在焉都恍若未觉，表现得神态自然，但音乐会失约及后几日的不见踪迹都令她再难保持沉默。
　　“是有点事。”我回过神，语带歉意，“实在对不起。” 无法再具体解释些什么，但我仍尽力向她传递内心的感受。不知这一切是我荒诞无踪的梦境，还是确有其事，但之后我的心境确实有很大的变化。仿佛大梦将醒，前些日子的浑浑噩噩已全然消失殆尽。伴随着猛然汹涌波澜而来的大片记忆，是对现实的恍然与失真感。
　　那一梦后我独自在屋内枯坐许久才能出得门来，且再次面对韵音，感受也浑然不同。她像诗人向往追求的美好画卷，清雅高绝，引人倾折。但一梦我经历世事波澜，再见她却如翻出蒙尘卷轴，依旧动人，只是情感难依旧。
　　“……怎么了，只是失约一次而已，你实在不用这么歉疚……”她的话语被我眼中的哀伤所止，我确信她察觉到了。于是她怔怔的，嘴唇张合几次，却没再说出话来。
　　“我后日将回国。”沉默半晌，我终于将来意说出。
　　“啊……”她从话里感受到我的未尽之意，却又像是仍未从刚才的怔愣中醒过神来，所以表情茫茫然的，这在她身上不太常见。“怎么这么突然……所以……”
　　“父亲身体抱恙，我将回去接手他的事务。在英国的学业，就此终止。至于我们……”我斟酌着用词，内心却不免庆幸回忆来的不算太晚，至少现在的局面还可以补救。
　　“……我明白。所以，今日你来是向我辞别……这真没想到。”她似乎不知该说什么了，语气低落下去。在这种事上，即使女子再心性坚强，也能难免失落心伤的。但我既然无法再应承她美满的将来，就该及时退出她的生活。幸而我们相识还短，她用情不深。
　　隔着石桌对坐，她勉强镇定着，“既然如此，那……”她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未觉杯中茶水已凉，“……那祝你一路顺风。”
　　我站起身来绕去她身后，轻扶着她肩膀俯下身给了她一个轻柔的拥抱。
　　“对不起，韵音。” 这声对不起迟来已久——抱歉前世韩诺带给你那么多伤害，抱歉他承受不了沉重的思念，自私的典当永世爱情换取你不想要的幸福，抱歉他令你等待半生即使你甘之如饴，……想到她的结局，我心中不免沉痛起来。我不该再让悲剧重演。这已经是我所能想到对她最好的结局了。
　　韵音，至此韩磊不会再在你生命中出现，而我也不会再为你带来隐患与伤痛，今生你会家庭美满，生活顺遂。你会有一个英俊的丈夫，有聪明孝顺的儿女，他们将爱你懂你。而你会在爱人长久的相伴中慢慢幸福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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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