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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苏夏又做梦了,梦里她站在领奖台上,拿着傲人的第一名的奖状,台下是各种家长的夸赞,父母正骄傲的给她鼓掌,她开心极了,笑得合不拢嘴……

      醒来的时候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温柔的打在她的床头,她惬意地享受,安静而美好,一声刺耳的声音打破这一切,门外苏远扯着嗓子吼道“小兔崽子,这都日上三竿了赶紧起来给老子做早饭,上个高中看给你闲的,回来就多干点事,赶紧起来,老子等着上班呢”苏夏紧紧地闭上眼,不想面对眼前的一切,多想停留在美好的梦境里。

      苏夏推开门的瞬间,那熟悉的酒味一如既往氤氲着整个屋子,破旧的沙发上苏远手里正享受着他的美味,阳光从他的身后洒下,苏夏有些恍惚,在她的角度,苏远背着光刚好映得他像个白发老头佝偻着背,苏夏不忍再看,扭头走开,柜子里堆满各式各样的酒,苏夏盯了很久。

      苏夏忘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如何变得离不开酒瓶子了,只是依稀记得那次苏远跟着一个来镇上的外地人说是要干笔大买卖,结识苏远后便和他称兄道弟的说要带他一起谋大事,搞什么投资,说他们大城市里做投资的都怎么发财什么的,苏夏的母亲高兰劝他还是本本分分的,咱们不图什么大财,而且投资风险大。苏远听了气不打一处,“就你们这些娘们妇人之见,没点远见,本本分分这么多年赚着几个钱了,人家老宋那是干大事的人……”这么些年别人买房的买房,装修的装修,买车的买车,唯有自己一事无成,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要干番大事,还不被支持。就这样,苏远跟着他的宋大哥搞投资去了,刚开始,的确赚了点钱,他乐得合不拢嘴,到处吹嘘自己如何有本事,也开始肆无忌惮的投入更多,渐渐的,便开始只投不出了,高兰没办法看着苏远执迷不悟,竭力阻止,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积蓄已经被投得差不多了。而苏远却跟被灌了迷魂汤一样,他说,人家老宋说了,亏损是暂时的,搞投资得长久,不能被亏损吓到,于是他开始向别人借钱,等着盈利翻身。

      毫无意外,苏远被姓宋的骗了,输个精光,还欠了一屁股债,姓宋的早就跑得没影了,剩下得不偿失的苏远和邻里乡亲们言语里的嘲讽,这些都让苏远觉得无比耻辱,让他抬不起头。那年苏夏十岁,记忆里,从小苏远就喜欢喝酒,但有节制,父母也经常因意见不和而拌嘴,却很少达到吵架不可收拾的地步。许是满肚子气没处撒,又或是想狠狠地麻痹自己,苏远便开始变本加厉地酗酒,酒不离身,高兰眼见着堕落的苏远“让你当初不听我的,都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现在赔了不说,还被人家笑话,你说说你咋就这么没点出息呢!天天就知道喝酒,喝酒能解决问题吗?”苏远酒瓶子一摔“现在说这些他妈的有什么用,是,老子没出息,老子这么做不也他妈的是为了这个家吗?”摔门而出。

      接下来,便是苏夏噩梦的开始,苏远脾气变得更火爆了,动不动就摔门砸东西,而高兰无力的劝说,无疑是往火上浇油,换来的无非是一场斗争罢了。

      深夜,躺在床上的苏夏清楚地听着门外邻居叫高兰说苏远醉倒在巷口了,听见高兰气愤地回了句“醉死他,爱睡哪睡哪,”但终究还是起了床。而自己却无法入睡,她听见父母进门后两人的争吵声,摔东西的声音,邻居的劝阻声,她拉过被子蒙过头,想与一切隔绝,可终究还是起身,开门瞬间,被苏远摔过来的酒瓶砸个正着。头上的血顺着额头滴下的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她清楚地记得第二天苏远醒后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吃惊地问她磕哪了怎么弄到的?高兰在一旁愤气地说“你说说谁弄的,自己看这地上的酒瓶子你说说谁弄的,她那没出息的爹打的自己闺女,你要以后再喝你那口马尿,就别滚回来丢人现眼了,死外面得了,还落得清净”苏远一听“臭娘们就盼着我死是不是……”接下来,又是一顿吵。

      后来,这种戏码便开始无止休地上演,要么是警察打电话来告知路边发现醉汉,要么是邻居掺着回来,要么就彻夜未归,或许躺在某个冰冷的路口没人发现睡了一晚,要么摔在哪儿磕得头破血流地回来……苏夏清楚地记得那次苏远喝醉骑摩托车出了车祸,医院里,苏远醒后第一句话“我酒呢”苏夏扑通跪在地上“爸,求您别喝了成吗,医院说您目前还是轻微的酒精依赖症,还能戒,求您为了这个家也为了你自己别喝了成吗?”苏夏早已泪流满面撕心竭力地说着。高兰在一旁痛心的闭着眼睛,苏远看着眼前的女儿,看着旁边疲倦的妻子,看着病床上的自己,其实他也想过好好振作,可就像毒品,一旦染上,依赖上,便难以脱身,他心一横说“是当爹的对不住你们,行,戒”那一声曾让苏夏天真的以为那些阴暗的日子即将过去,可做人说到做到的少之又少,而这种人从来不包括苏远。

      出院后不久,苏远在工地上和别人杠上了,起了嘴角,一气之下把人家打住院了,那人本来平时就看不惯苏远的行事,揪着是苏远先动的手,硬是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并要求赔偿他一系列损失,苏远那暴脾气更是瞬间爆发,不顾后果的又把那人揍了一顿!高兰听说后差点没被气死,可她最气的不是这个,而是原来苏远每天早上上班前都要在工厂门口的小卖部喝上半斤,有时半醉微醺的上班,今天比平常喝得多,才会不顾后果的动了手。工厂老板告诉高兰这些,并打算辞掉苏远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地接受着一切。她不停的向被打的人道歉,弯着腰低着头不停拜谢,并借钱赔偿给人家!

      天色暗了,恍如整个世界也失去了光。

      房间里,苏远一改往日的火爆,一个劲的对高兰认错,说他不是不想戒酒,只是一不喝就觉得浑身没劲,干啥都提不起精神……他说再给他点时间,总得有个过程,他总会慢慢戒掉的。

      苏夏走到门边刚想推门那瞬间便听到高兰毫无波澜的声音说到:苏远,咱们离婚吧!小夏愿意跟谁就跟谁,这日子是没法过下去了!苏夏就那样瞬间僵在那里,心跳慢了,浑身凉了。她听见里面苏远爆发的吼道:臭娘们看老子落魄了就要走是吧,老*子不离,你他妈死也要跟着老子……邻居大爷远远看苏夏定在自家门口一动不动,叫了她一声,苏远打开门,看到的便是泪流满面的苏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苏远无措地看着眼前的女儿,有些慌了“夏儿,爸妈吵架呢,说的气话,气话”

      彼时已至寒冬,窗外寒风肆无忌惮地吼着,苏夏没能入睡,半夜,有人轻手轻脚进了她的房间,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轻轻放进被子,温润的呼吸打在她脸上,浅浅的吻落在额头,转身决绝的走了。苏夏睁开眼看着高兰夜里的背影,轻微的关门声,像一场梦靥,眼角温热的液体早已滑落,她起身从窗户里望着高兰远去的身影渐渐融进黑夜,她想不顾一切奔上去,求她别走,可终究一切都成了无声的哭泣,她记得高兰说她这次联考考得好的话要给她买好看的衣服,她那张第一名的奖状还藏在书包,她没能告诉他们明天开家长会,学校给这次全镇联考考得好的同学予以奖励。可一切,似乎都没有意义了,高兰走了,带着满身疲倦和无奈,带着对女儿的愧疚。

      第二天一大早,苏夏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惊醒,恍惚以为只是自己做了个梦,而红肿的眼睛和浸湿的枕头又警示着她这是事实。苏远急迫地问着苏夏“夏儿,知道你妈去哪了吗?这一大早的就没个人影”苏夏淡淡的说“她走了!”“走~去哪了?”苏远急了。他拿着手机到处打电话,找邻居各处拦截,任何高兰可能去的地方,可一个人一旦决心离开,又怎会轻易让人找到呢!

      苏夏第一次看到那样无措的苏远,像个孩子丢失自己心爱的玩偶,她想大哭一场,可眼泪就像干了一样,只能喉咙发出沙哑的呜咽。

      苏远最终失去了最后的耐心,颓然地瘫坐在沙发上,他盯着苏夏,似想要从她那儿得到答案,眼神一亮双手捏着苏夏瘦小的双肩急促的问道“小夏,告诉爸爸,你妈去哪了?你知道的对不对,快,告诉爸爸,爸爸帮你把妈妈找回来”他的力气很大,眼眶发红。苏夏疼得皱眉,过了很久,苏夏没有说话,她清楚地看到苏远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苏远不耐烦地一把拎起苏夏吼道“说,那个贱人死哪去了,你知道对不对,不然你是怎么知道她走了的!老子就是翻遍世界也要将那个没良心的贱人找出来”然后一使劲,苏夏被狠狠摔在地上,她似乎忘记了疼痛,身体贴着冰冷的地板竟有一丝安详。

      苏夏盯着柜子里的酒,回想这些年发生的事,她记得高兰走后她曾偷偷的将苏远的酒兑了水或是偷偷扔掉,换来的无非是一顿打。这个小市里只有最好的那所高中可以住校,于是她拼命学习,只为考上好的高中,住进学校,得以短暂的安宁。

      苏远的酒滥得更加频繁,并且沉迷上了麻将,于是家里成了免费的麻将馆,夜夜灯火通明,苏远和一个邻居合伙办了个养殖场,也勉强顺利,勉强还了这些年他欠下的债,而苏夏却再也没能睡个好觉,每夜门外都是人们说话的声音合着搓麻将的声音,或大笑,或大闹!没人会想起那个十多岁的孩子需要睡眠,需要安静!她把被子狠狠蒙过头,企图忽略一切,于事无补。

      世事无常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一场鸡瘟让苏远的养殖场赔个精光,而这时学校里苏夏班主任打电话苏夏晕倒在学校,查出有传染性的肺结核,长期睡眠不足,呼吸着夜里混杂着烟味酒味的空气,心里作用等系列原因,导致肺部逐渐感染。苏夏被隔离了,那几个隔离传染区的大字将她与外面的世界隔开,她要时刻带上口罩,不能回学校,怕传染其他同学,所有人见着她都远远的避着,苏远因养殖场的事已忙得焦头烂额,哪有什么心思管她,问了医生一句这病能治不?大概得花多少钱?得知只需要隔离住院检查半个月转为阴性便可,于是垫付了点医药费,扔给苏夏几百块钱便走了!

      苏夏讨厌医院里消毒水和一系列药的味道,总觉得医院里一切都有种冷冰冰的决绝,苏夏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但同学们还是来看望她了!苏夏戴着口罩,老师说这病容易传染,她看到同学们眼里的小心翼翼,于是她也只是蜷在角落轻声和他们道谢。

      苏夏出院那天!没有人知道,用自己攒下的钱付了住院费,自己办了出院手续,拎着简单的行李关上病房的门。回到家的时候,苏夏久久立在门前,不知道推开门后是怎样一番场景,满目疮痍。果不其然,推开门的瞬间,里面乱七八糟的堆满酒瓶,厨房里发臭的剩饭让苏夏有些反胃,她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无声的收拾着。

      苏远和合伙开养殖场的人闹得不可开交,原因是原来那不是瘟疫,而是那个合伙人的孩子把杀虫剂倒进了水里伴着饲料给鸡吃了!苏远让那个人赔偿他的损失,可当初两人说好的是不管以后有何损失都是各承担一半,可苏远觉得这是他的责任,理因由他承担,苏远的暴脾气又把人揍了一顿,本来占理的都给他揍没了!苏夏那天找到苏远在一个小酒馆,里面的人用苏远的电话打给他,苏夏本不想管,却还是去了!不管怎样那也是这么多年养大自己的人,那天下着雨,苏夏拿了把伞便匆匆走了!赶到的时候已经湿了大半,看到不省人事的苏远即心痛又心酸,此时已是深夜,酒馆里早就没人了!苏夏无可奈可的看着睡死的苏远,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里面的人出来了,一个二十出头高高瘦瘦的男生,足足比苏夏高出半个头,他拿着帕子擦着手说到“你是这位先生的女儿吧!我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刚刚看这位先生喝醉了,因为我的酒馆也快要关门了,就拿他的手机给你打了个电话”他的声音不缓不慢,有些低沉,苏夏没想到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人居然是这家酒馆的老板,不过此刻已不容她多想,她道了声“谢谢!麻烦你了”才想起来自己忘带钱了,她上前摸了摸苏远的钱包,也没找着,或许是掉了,她抬起头说“不好意思,我出门出得急忘记带钱了!请问是多少钱?我明天给你送过来行吗?”那人已经走过来,说“没关系,只是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小姑娘该怎么把这么个大人弄回去”苏夏也不知道,打算叫醒苏远,她使劲摇晃着说“喂,醒醒!要睡回家去睡”奈何苏远压根没反应,苏夏不停摇晃,而苏远依旧毫无意识,苏夏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慌了!那人也发现有些不对劲,低下身半跪着,然后说“不用摇了!他似乎昏过去了,这样吧!这个点也打不着车,坐我的车先送他去医院吧!”

      苏夏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个男人死了会是怎样,会不会清净了!可如今切实的躺在里面,她却有些慌了!

      此刻急救室的灯还在亮着,她坐在外面的走廊上死死的抓着手,这才想起来旁边的人,她转过头说“非常感谢你,刚刚垫付的医药费我明天一起给你,真的很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这么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他不以为意的笑笑,“没关系,你一个小姑娘遇到这种事肯定慌了吧,先等你父亲出来再说吧”苏夏心想这人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却老是小姑娘小姑娘的说她,于是她说“我叫苏夏,真的很感谢你,还没问你名字呢”他抿了抿嘴一贯的低沉着说“我叫许默,刚来这个小镇不久,你还是个高中生吧!”苏夏点点头“下学期就升高三了!”于是闲扯着一些读书的事时间也算过得快些,急救室的门开了,苏夏迎上去询问情况如何?医生说“病人这是喝了多少酒,就他这身体状况还这样喝,他只是暂时性休克,至于结果得等进一步化验再作结论”然后摇着头走开了。

      次日,苏夏出去买水果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医生在病房里,苏夏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晚期,医生还说酒是不能再喝了,不然甮想活了。苏夏走进病房问苏远“医生说什么了!我听见让你别喝酒了”苏远本来沉着的脸露出一脸不屑“我自个儿的身子骨我还不清楚吗!没啥大事,死不了”苏夏没再继续问下去。下午的时候苏远便嚷着出院了!

      傍晚的时候苏夏去还许默钱,还好他的酒馆离她们家不是很远,此时小酒馆里人很多,大多是附近工地上刚下班累了来喝一口的工人们,他们会点上几个下酒菜,上点烤串啥的下酒,也是一种享受吧!此时华灯初上,街边的路灯也都亮了起来,没有太多大城市里的灯红酒绿,倒是充满了小镇特有的温馨,苏夏极少有这种感觉,自从高兰走后她似乎一直有些自闭,不太关心外面的世界。小酒馆里有两个打杂的服务员,都在忙碌着,她上前说自己是来找他们老板的,其中一个服务员说“老板刚刚有点事出去了!小姑娘你要不先坐会儿”苏夏找了个凳子坐着旁边,等到后来也没能等到许默,天已经完全黑了,苏夏本想交给服务生让他们替她还,可一想人家帮了这么大忙还是当面谢谢人家吧,而且这是还钱让人转交也不太好。索性下次再还。

      到家的时候,屋里没有开灯,苏夏本以为苏远不在,推开门一屋子烟味和吸烟忽明忽暗的火星否定了她的猜想,她似乎听到长长的叹息声却又似幻觉一闪而过,她打开灯,苏远一改往日的粗声大气,声音柔和了不少说“夏儿,你以后要去哪上大学?”苏夏有些诧异,为何突然问这个,她不想和苏远谈论自己的事,向来他也没关心过,她没回答转而说“我去给你做饭”却不料苏远又自顾自的说“也不知道你妈现在怎么样了!这么多年了还真是狠心啊!都不回来看看你,或许是跟别的男人跑了吧!哎!也但愿她找个更好的……”苏远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苏夏背对着他,不明白为何突然提这些,只是她早已泪流满面,这么多年压在心里不敢想的事终究被人点出来心如刀绞,她强忍不让自己哭出声,转身进了厨房。

      此时正值酷热的暑假,苏夏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次日一大早去还许默钱,也可算见着了!早上人不多,许默拿着个本子似在对账,见到苏夏的时候他微微一笑把本子收起来,还了钱后,苏夏环顾瞄到墙上的小广告招聘兼职,苏夏眼睛一亮,上前询问他自己能否可以,许默说他招的是晚上的兼职,因为晚上人比较多,苏夏正愁自己在家闲得慌也不管白天晚上了,而且现在苏远的工作没了,又刚从医院出来,下学期开始自己又要学费,可自己只能做短暂的一个月,没想到许默愉快的答应了。

      接下来几天苏夏都没怎么见到苏远,他总是大半夜了才回来,苏夏的兼职也算顺利,许默也很照顾她,说来也是奇怪,苏夏向来话少却能和许默聊上很多,她没向苏远说过的话也都和许默说了,她对他说她以后想考北城的大学,因为听人说她妈去了那,她想去看看能不能遇着,他们聊着理想聊着未来,像一见如故的老友,或许是苏夏一直以来也缺少能说上话的朋友吧!苏夏本以为暑假能平静的过去,可命运呐!总会给你猝不及防的一击。

      那天苏夏下班回家的时候,破天荒看到家里的灯居然是亮着的,她刚想开门便听见里面的议论声

      “苏老哥,还是你有胆识,果然干这行钱来得快,就是这事儿呀!毕竟不太光彩,就咋哥几个死也得烂在肚子里晓得不”

      这时另一个人接着说“讲真,这钱来得我心里还不太踏实,不过老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回跟着苏老哥干算是跟对人了”

      这时听见苏远说“就今天那输了钱想寻死那人你们说会不会真想不开呀!大半辈子奋斗的一夜之间子儿都不见一个了!还说那是给他八十好几的老母亲的救命钱,现在想来这心里还真有点膈应”

      “苏老哥,他不也是想赢咱们的,这赌场上总得有个输赢,这要每个人都想赢就能赢的话,就咱哥几个还怎么赚钱,再说了这后来不还补了他一点了吗!”

      苏夏不明白这大半个月苏远都干嘛去了,此刻她听到屋里的对话,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推开门的瞬间,里面的人似乎没想到有人会突然进来,茶几上一个箱子里杂乱的装满了钱,见突然有人进来 ,慌忙的胡乱关上箱子,其中一个人笑着打圆场“苏老哥,这就是小夏吧,那既然小夏回来了也没什么事,我们哥几个就先回去了”

      那些人慌忙的走了!苏夏愣愣的盯着苏远,想从他那被岁月摧残得满是沟壑的脸上看出点什么,苏远别过脸说“夏儿呀,给你买台电脑怎么样,反正以后上大学也要用”苏夏打断了他“你最近都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赌钱去了!你就不能好好的做件事吗?”苏夏有些沙哑的说着,苏远沉下脸去,伸手拿下嘴里叼着的烟“大人做事小孩别插嘴,你好好读书就成”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忧伤并未被苏夏察觉。她只是很气这么多年来他的一事无成。

      很快,苏夏的暑假不知不觉已悄然结束,她最后一天兼职的时候,恰好是她的生日,自从高兰走后她从未过过生日,也几乎遗忘了!苏远也从未在意过这些,许是之前刚来时填的信息,总之,许默给她买了个小蛋糕,当他把那个小小的精致的蛋糕摆在苏夏面前的时候,她忽然很想哭,那些恍如隔世的记忆翻涌而来,父母亲捧着蛋糕围着她唱生日歌的日子,不自觉已湿了眼眶,她忽然很感谢许默,像茫茫人海中的知己。

      如果说孤独是一场无人递粥的重感冒,那或许许默就是这场重感冒中唯一给苏夏递粥的人吧!他送了苏夏一条小而紧致的手链,苏夏觉得贵重不肯要,他嘿嘿一笑说“就当老板奖励自己辛勤的员工吧!”许默拥有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让苏夏觉得无比亲切与温暖,或许这也是她能如此对他交心的原因吧。毕竟他是她目前自认为最好的蓝颜知己。

      因为这学期已是高三,课务繁重,所以苏夏周末也都呆在学校。中秋放假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苏夏回到家的时候,家里被重新装修过了,换了崭新的沙发,邻居的大爷见苏夏回来了,高兴的上前打招呼“哟,小夏回来了!你们家这一装修看起来像新房子一样了呢”这时苏远回来了!手里拎着两条鱼,见苏夏高兴的笑着,而苏夏看着走近的苏远,黝黑的皮肤和脸上布满的松弛的肉,额头布满的抬头纹让苏远看起来宛如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年人,他似乎瘦了很多,头发也花白了许多,这些让苏夏无法想象一个多月岁月都对他做了什么。

      苏远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苏夏百无聊赖的在沙发上坐着,而苏远的手机却一直在响,刚开始苏夏本不想管,奈何一直在响,她最终拿起手机,是个备注老三的人打的,一连打了五六个,苏夏本想叫苏远,却鬼使神差的按下接听键:

      苏老哥,这大过节的没想到赌场还是这么多人,那小子已经找人做了,还是老哥有手段,那小子自从发现了咱们的黑手段,就一直嚷嚷着要举报咱们,不就是想要咱们拿钱堵住他的嘴吗!果然这个世上不会说话的就只有死人,还有,你知道经常在场子里赌钱那黄毛崽子吗?听说输了钱把自家房子都变卖了!被他老子给打残了都,喂,老哥,你倒是吱个声呀!

      苏夏脑子忽然空白一片,她死死的盯着正从厨房出来的苏远,不可置信,苏远发觉了异常,一把抢过苏夏手里的手机,里面的人在喂喂喂的叫着,他直接关了机。有些慌张的看着苏夏“夏儿,他都说什么了?你什么也没听到对吧”苏远还在怀着侥幸希望苏夏没听到什么,空气似乎凝固了,许久,苏夏开口“你们杀人了对吗?你和人家开了黑赌场还做手脚了对吗?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要坐牢的”苏夏近乎吼到。苏远低着头“夏儿,你老爹我这辈子没干成什么事儿,我时间不多了,顾不得了”苏夏抑制不住泪水,屋里弥漫着鱼的香味,可她却满腹酸辛,她无法想象眼前这个人居然做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她站起来咆哮到“我以前以为你只是爱喝酒脾气爆了点,起码你还是有良知的,可如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苏远暴脾气一点即着,被自己女儿这样质问他也吼道“小兔崽子,老子做这些他妈的不还是为了你,杀人那也是迫不得已,谁让给钱了还封不住他的口呢!这事你要敢在外面说一句,老子打断你的腿”苏夏死命瞪着苏远“我要去告发你们,你是不是连我也给弄死算了!啊!”啪,清晰的声音和着火辣辣的疼痛感,苏夏脸上立即印上个红红的手印,她跌跌撞撞跑出去的时候,只是恍惚听见身后苏远的喊声。

      她终究是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不带丝毫感情的诉说着似乎只是一个外人在举报一般。

      她走到许默酒馆的时候,已近深夜,酒馆里已经没人了,她无视许默眼里的诧异和一如既往的微笑,拿起柜台上的酒狠狠灌了下去,辣的她急促的咳嗽着,眼泪直流,她心想,原来苏远最爱的酒是这个味道,她想再灌的时候酒被许默抢过去了,她弯着腰咳嗽,许默轻轻拍着她的背问她怎么了!苏夏忽然又大笑,眼里的泪肆意的流着,她说“我把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亲手送进了监狱,我把他送进了监狱,我亲手打的电话”说着她已经浑身颤抖的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许默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几乎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断断续续的叙述的,只是后来已经泣不成声了,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次日,手机不停的震动着,才发现自己躺着许默的床上,而许默则睡在旁边的沙发上,她红肿着眼,电话是警察局打来的“你是昨天的举报人也是苏远的女儿是吧!我们已经做了调查,你的举报真实有效,目前犯罪嫌疑人等一共四个人已被抓捕,不过希望你来警局一趟配合我们做个笔录”

      许默陪着苏夏去的警局,苏夏见到苏远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手铐铐住坐在椅子上等待审问,苏夏不敢看苏远,其他三人一听说是被苏夏举报的本就火冒三丈,这会儿见苏夏更是扯着嗓子骂“没良心兔崽子,连你亲爹都害,你也不想想你爹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这白眼狼倒好,一个电话把老子们都弄来蹲大牢了”“是老子举报的,和小夏没关系,老子的女儿还轮不到你在这数落,该来的总会来的”

      苏夏跪在苏远面前,狠狠的磕头她说“我不能继续看着你一错再错下去,你在里面好好表现,是可以减刑的,我会挣钱赎你出来的”苏夏越说越语无伦次,眼泪却已是不住的流,苏远哽咽着,老态横秋的脸上居然已泪流满面,他哽咽着,“夏儿,你没有做错,这辈子是我这个当爹的对不住你了,好好读书听见没有”

      从警局出来,她一直有些恍惚,脑子里只是重复着一句话:你最亲的人被你亲手送进了监狱。许默让她暂时住在他家,并打电话向学校请了假,再次接到警局电话,已是第二天,苏远突然昏厥进了医院,苏夏赶到医院的时候,依旧是急救室那几个触目惊心的字,门外几个警察站着,医生说苏远肝癌晚期的时候,苏夏如雷灌顶,而且这次事出危急,如若抢救过来最多也就能活两个月,苏夏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

      医生说“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他说了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让他戒烟戒酒的,你这做女儿的居然连自己父亲生这么严重的病都不知道”

      苏夏只觉得天昏地暗,像个闹剧的小丑,被现实吞噬得奄奄一息。她怎么就没察觉出他的异常呢!自上次医院后他脾气缓和了很多常常问起她关于以后的事,而她却狠心的不搭理他。

      终究,苏远没能挺过来,苏夏看着蒙着白布推出急救室的时候,她用尽毕生力气缓缓揭开,那张以往老是因为生气青筋暴露的脸此刻安详的躺在那里,她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像一场噩梦。

      苏夏后来收拾苏远遗物的时候,才发现那封写给自己的信,苏远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夏儿,老爹活了大半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了!上次医生说我肝有问题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我还什么都没为你做呢!于是啊!我就想着我剩下的日子能为你做什么呢!我怕我走了以后没钱你该怎么活,所以老爹才心一横去黑赌场里找那些人合伙赚黑钱,都在那张绿色的银行卡里呢!密码是你生日,我想啊,我先替你把上大学的钱存好,我哪天要是走了你也能继续安心上学,才觉得人这一辈子没几个年头就哗哗过去了,遗憾以前没能多关心关心你,老爹粗人一个,这辈子造了太多孽,也许这就是报应吧!我最近还幻想你以后考上大学和嫁人的样子,可惜怕是等不到了。老爹给你说声对不起,也希望你能原谅老爹,夏儿呀!老爹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多交点朋友,好好读书,以后替老爹去大城市里瞧瞧去,以后有机会去找找你妈吧!至少还有个亲人。不要觉得愧疚老爹,你举报那是正义所为,是老爹对不住你欠你的。好好读书,好好活下去!

      落款正是中秋那天,估计是知道苏夏的脾气知道她肯定会举报的,信也是苏夏走后写的。

      而此时的苏夏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空洞的眼里吝啬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想歇斯底里的大哭一场,可喉咙已经沙哑,她像被抽空了全身力气,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后来!苏夏如愿考上了大学,如愿去了大城市,只是她从此活着了自己的世界,没能如苏远所想交上许多朋友,唯有许默,那个在她割腕轻生时狠狠骂醒她,绝望无助时陪伴她的人,那段高三基本灰色的日子里苏夏唯一的光。苏夏想,终此一生,她都是欠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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