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离花记》渊郁

23、告白

　　常寒氏悠悠醒转，已经在两日后了。
　　他这一躺倒，又是苏家一场人仰马翻的折腾。也不知为何，自从上了公堂，常寒氏就憋足了一口气，如今褚青湖来了，那口气也就散了。

　　常静舟扶爹爹坐起来，喂了半杯水，问他要用些饭食不要，常寒氏摇了摇头，他连手都在发抖，缩在被子里，六七月的天气，竟然泛起了寒意。

　　梦呓了两天，他终于从那漫长的梦里醒来了。

　　周娅这一天来时，带了一盒人参，是她的私藏。她早早拿去给大夫看过，吃用调理都是上佳的好东西，也就只有边关那里才能便宜收到。除了这个，她还带来一袋核桃，乃是周梦镜派人送来做礼的东西。
　　核桃是生的核桃，周娅让人炒熟了，又担心苏家没东西可以敲，一大早在院子里拿了张板凳，敲了好大的一袋子，才一同带了出来。
　　她走到半道上才想起来，还有琥珀核桃，核桃糕之类的吃法——这个时代糖还是稀奇东西，很少有人不爱甜的。若是她和常公子一人一把核桃，隔着墙壁聊天，一想那画面，心下就甜滋滋起来。

　　她这般发梦，走了一路，甜滋滋的走进了苏家。越行山看了她一眼，又想起褚青湖，当下默默叹了口气，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接过了核桃，送给常静舟那里。
　　“今日我去山上，”越行山道：“看见还有海棠，切一些回来。”
　　常静舟颜色憔悴，道：“路上小心，早些回来吧。”
　　越行山出了门，周娅也是狐疑，她本来拿张家的事情说着，这可是薄县又一件大事，街头巷闻的两个版本，其中一个就是她暗地里找了武林高手干掉了不识相的张家人，买通了官府；另一个就是张家得罪了山神，一个死在山间，余人也难逃灾厄，这个眼看着更扯了。
　　苏煌只是饮酒，眼神闪烁，不与她搭话。

　　“苏先生今日好像有心事……”周娅劝着酒，苏煌脸上泛起红晕，结结巴巴的道：“哪、哪里有……”扭过头去，不肯看她眼睛。
　　“我早就知道了，”周娅轻叹了口气：“先生瞒着我，才让我伤心。”
　　苏煌一听这话，如蒙大赦，顺从那颗越来越不舒服的良心安慰起周娅来。要知道褚青湖是何等样人，周娅又是什么身份，两相比较起来，哪里比得过人，倒不如早早想开了。
　　周娅一口酒含在嘴里，忽然满嘴发苦，她淡淡道了一句：“她来了……又走了？真是难为她了。”
　　这话说的何等言不由衷。

　　苏煌被她扶着去休息，周娅走出厅堂，只见杯盘狼藉，她花尽心思的在这里逗留，也无非是为了争取和常静舟多见几次，刷刷好感，才好求婚迎娶。
　　但她也知道——她早就知道了。

　　周娅解开了袋子，捡着一颗核桃肉，扔进了口中。
　　风一吹，那点酒意也散发起来，她揉搓了脸颊几下，继续面无表情的咀嚼核桃肉，好似把这一番旖旎的春思，和酸楚的嫉妒，咀嚼的稀巴烂。
　　常静舟听到了外面一片安静。
　　常寒氏又睡着了，他照顾了几日，神虚气浮，压下的一腔剧烈的情绪，此时也冒上去，脚下一顿，往后倒在了墙上。

　　“常公子。”
　　周娅蹲在一墙之隔的厅堂，小声的说，常静舟好一会儿没出声，直到又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喟叹。
　　“不是我军不努力，实在是敌军太强大啊……”
　　常静舟微微侧过脸，我君，敌君？她说的是师姐……这个念头模模糊糊的击中了他，让他在一片胡乱之中抓住了什么一样，抬起头来。
　　周娅趁机发着酒疯，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墙壁坐着，不快活的伸直了腿，后脑嘭的往后撞了一下墙，又痛得叫了一声。
　　“周姑娘。”常静舟低低的说了一声，他也背靠在墙上，轻轻喘着气，喃喃道：“我师姐……她是个可怜人……”
　　周娅喉咙里憋住了惊讶到快要跳出来的声音，常静舟在和她说话，却又像并不是对着她，那声音模糊而疲惫，慢慢的，沙哑的，流泻而来。

　　“她从小……就要背负我娘的不甘，我娘她把一切都赌在了师姐身上……师姐的未来、她的选择、前程，就是我娘错失的未来。”他喃喃道：“师姐从来没有想要过……她不是喜欢与人争抢的人，可她没办法……没办法，我也一样……一样没办法。”
　　周娅不说话了。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那流露着绝望与疲惫的声音，并不是在与她调情。这个时候无论她想要拥抱这个人，还是安慰她，都是无用的，他努力维持这的东西，不该用一句无关者的轻飘飘的话来否定。
　　常静舟也不说话了，那一句就像是在脑海里不断搅动的话，用尽了他此刻全部的力气。

　　他最早注意到母亲的学生，就是在父亲用厌恶的语气说起褚青湖的时候，印象之中，那是母亲第一次真正与父亲争执起来。
　　和外面人以为的“不离不弃”“从一而终”这样的赞美之词不同，家中从来都是一片平静又清冷的，相敬如冰的气氛。
　　母亲可以忍受种种抱怨，唯独在褚青湖的事情上一步不退，也就是那一次，他负气的跑了出去，想要去书房骂那个让爹娘争吵的祸根。
　　然后……他看见了。
　　偷偷抹着眼泪，害怕被人看见眼睛发红，蹲在湖边的女孩。

　　“你喜欢她。”周娅轻轻的，迟疑了一下：“你爱她……”
　　他摸了一下脸庞，手指干净的，没有泪痕。
　　那声音把爱说的模糊而柔软，他不能否认，也不想否认，那是他最珍贵的秘密。
　　“常公子……我就不行么？”
　　他微微笑了，摸了一下墙壁，仿佛可以摸到那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周娅迟疑了一下，也伸手轻轻摸索着，仿佛可以穿过墙壁，看到那个人疲惫又淡漠的表情。
　　她像爱天上的明月一样的爱着他，但月亮从来不会属于任何人，现在她又添了一道心口的伤疤，让她嫉妒，又让她大方；让她自私，又让她想要不管不顾的付出。
　　她为他神魂颠倒，又为他痛苦流泪，作茧自缚。

　　“如果……她最后还是不行，”周娅又低声笑道：“那就试试我吧，常静舟，你只要试一下……我保证……保证比任何人都更加好。我不是她们……她们什么都不明白，可我明白……”
　　她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通，又突然哑了，什么也不说了。
　　对面没有回答。

　　周娅慢慢擦干净了脸上的泪，她离开的时候，没有跟苏煌打招呼，也没有再去告别。
　　这是一场高烧的尾声，但她情愿自己能更自私，更加刻薄一些，这不是一场执剑骑马打败恶龙的故事，无论恶龙多么强大，被打败多少次，她都无法够到天上的月亮。她还没来得及表现自己，没来得及打动他，那颗心就已经沉入了水底，捞不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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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一章基调太沉重只好来剧透啦！
可能三五章内结婚有点仓促。但不会太远了。
现在女主对男主单箭头，男主对女主只有微妙的好感。
男主为什么最后没有选择师姐——两个理由，师姐选择了男主，未来前途肯定会受影响；并且师姐一定会阻止男主对过去陷害家族的人复仇，这个理由，其实本质上来说，两个人都变了，和过去一心期待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了。
男主还有个修罗场的前妻，不久也会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