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离花记》渊郁

18、议亲

　　要说涂脂抹粉，京城里也见到过几个，但薄县这种小地方就没有了。好不容易想要画个眉毛，显得精神利落一些，小透明羞羞答答的告诉她，画眉的石黛没有了。
　　周娅心领神会，拿了五两银子，横竖要嫁出去的弟弟，她也就不心疼这点琐碎钱。小透明以为大姐是要送给哪家公子的，挑了两个又贵又精巧的，周娅拿起画笔涂抹之时，小透明还没来得及走，僵着脸夸了两声，连忙溜了。

　　为着养伤的事，也为了避避风头，周娅一脸在家五六日不出，伤势果然是大好了。落下去的板子看似下了死手，实则不伤筋动骨，好起来也没有什么后遗症，真要往死里打，也能大的闷声响，青肿瘀伤，就是数年调养也能落下根儿来。

　　朱瑜着人送了些礼，她现在是县令的红人，空出来的县丞的缺，一个落在她身上，李县丞三番两次的被苏县令落了面子，自觉也干不久了，如今人人都看出来，为了那个实缺，心思活络的就暗地里往朱家打探消息。

　　“这事儿哪里有我的份，”周娅叹道：“就算硬生生拱了上去，我也做不久长。”她不识字，且苏县令那种高门出身，用人也讲究，看不上她。
　　小虎儿听着这话，语气平缓，并无怨怼，知道周娅也是细细的衡量过了。这番休息的时候，她就让街上这些无根无萍的乞儿注意着张家的动静。
　　周娅原本只是个混子，哪怕出去行了商，知道她家底的也没几个人，如今背后有了朱瑜这个县令的红人，别人都要多给几分面子，连那个做亲不成的团头，如今也来家里走了几次，为着收拾张家的事儿，周娅渐渐就在薄县里冒了尖。

　　人人都知道她贪色贪到了庙里，差点搅和进了人命官司，自然多有嘲笑。然而她既然是个女人，这点桃色就不算是个大事。
　　如今张家墙倒众人推，踩了她家，乃是顺了县令大人的尊意，又因张家一贯瞒上索下，县里的大户，也有不少受过拿捏为难，因此本地的富户乡绅，也没有哪家要为她出一出头。
　　周娅不让人去套麻袋——太容易出事，再有了人命官司，县令大人多半也不会轻放过，她只让人半夜里的去扔秽物，三天两头，任张家人骂破嗓子，也是无法。

　　小虎儿靠着周家老大，在街上也倍有面子，周娅不亏她，给了银钱让她笼络人手，几次下来，她也乖觉的往苏家走了几次，打探消息。
　　这番讨好，周娅是很受用的，她自那天去过，怕误了伤势，也知道现在凑过去，只是讨人嫌恶。小虎儿看出了端倪，周娅把她抱在膝上，美滋滋的听这小姑娘说了一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这事儿苏家那只老虎可发觉了？”
　　小虎儿吐了吐舌头：“哪里会不知道，看那凶男人脸色，也瞧不起那老头呢！”
　　周娅沉吟片刻，道：“下次你去时，带几只人参送你老师，交给苏家相公就是了。”
　　小虎儿哪里不知道人参金贵，周娅这样大的手笔，让人看着都肉疼。她扭了扭身，低声嘟囔：“姨姨，你不怕便宜了那只老虎，那可不是别的……”
　　“他若有坏心，就不会为常公子奔走，原也没有他的事。”周娅解释道：“你越是信他，他才越抹不开面子。你不要看他凶恶，说是条理章法，你那老师远不及他。”
　　“他一个男子……”
　　周娅笑而不语，温柔轻抚狗头，眼神看得小虎儿毛骨悚然，连连说道：“是是是，我知道啦，姨姨你放心就是。”

　　在家养伤之时，小透明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张宁宁上了门，态度很好，拼拼凑凑，拿出了十两银子。
　　她也知道家底单薄，就想面儿做得好看些，原本寻托了一门远亲，她双亲已逝，堂上无人，拖了那家长者为她上门提亲，不料周娅出了事，远亲也推托了。
　　村子里的人，说话也是直接的。有好事的，就与她说：“你一个好端端的读书人家，缘何要与那不入流的混子结亲，莫不是许了你好大的一注嫁妆。”气的张宁宁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但见这些爱说闲话的邻人，平日里也一般瞧她不起，如今好端端的亲事也要受她们闲话，张宁宁原本是个和气的性子，家中又没有做主的尊长，索性也放下那个念头，听了周娅当夜交代的话寻了姓李的媒人，一番求恳，一同上门提亲。

　　李相公收了周娅寻人的银子，前因后果，自是肚子里儿门清，他暗笑了一番这书生的两幅面孔，收了银子，拍着胸口一气答应下来。凡事讲个前缘后果，他沾过了前缘，自然也想见个好好的后果。
　　何况，周家的大娘，给钱也爽气丰厚。

　　周娅养伤养的大好了，陪张宁宁坐着喝茶，送茶的小透明扭扭捏捏，羞羞答答，穿了簇新的裙子，扭身走了。
　　“原本就是这个道理，”她叫回了张宁宁飘荡的三魂七魄，收下了庚帖，道：“礼还是要走的，你稍坐片刻。”又让小透明去找爹爹回来。

　　原本不愿出门的小透明这回含羞带怯的出去，不多时就把周宋氏，并一个周烟一同领了回来。
　　周烟一身掌柜的打扮，乃是她爹强行拖回来的。因新弟媳妇八字有了一撇，周烟心里也松快下来，想着这段时间尽是荒唐事，难得转运了，就也来凑个热闹，做一做面子。
　　周宋氏一看李相公，顿时眉开眼笑，再一看张宁宁，也合眼了不少。周娅作陪，一应聊了个□□成，就让周烟继续招待着，她出门叫了一桌席，送上门来。

　　她原本出门时神清气爽，兼之六月风和日丽，好一番夏日的明朗风貌，待回了家门，张宁宁仍是坐在桌边，求救的投来一眼，周娅抽了口气，就被她爹一阵拉拽，进了里面。
　　“姐儿，这穷货哪里寻来的，家里丁点产业也无，又是个没人帮扶的，你可想好了！”周宋氏恨恨道。
　　周娅冷眼见他激动，半晌不语，过了一会儿周宋氏讷讷松开了手，她才慢条斯理的道：“爹爹是不是忘了，思安可是跟她走过一次了。”
　　这话一出，周宋氏面上颓唐，周娅一看就知道他是真的忘了，瞧了一眼，又去了前面活跃气氛，好把人安抚过来。

　　周烟面色冷热，想的也是此人拐过了弟弟，无论如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之前爹爹问了一通，插不上嘴，如今周娅出来了，和颜悦色的招待她留下喝酒，又拿炖肘子，小蒸鲈鱼，莼菜豆腐吹了一通，张宁宁面色才缓了过来。
　　“烟妹，今日别忙着走，你也喝几杯。”周娅含笑道。
　　周烟道：“那是自然。”
　　周娅转过去，与张宁宁好一番的商业互吹，席面送来，她先挑拣了一些，送到后面去。张宁宁心下甚是感动，只觉得她那大姑子，真的是看重了家人，才特意做给她看，让她善待思安。
　　周烟也是心情复杂，如今一看大姐，恍然与从前不同，仿佛成了别个人。爹爹说了大姐出门赚钱回来，她本来不信周娅还能走上正路，老老实实过日子，只想撇清，如今隐隐浮起一丝愧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娅看着糊糊涂涂的张宁宁，也是失笑。周烟下午还有生意要忙，先托辞走了。
　　周宋氏出来，见周娅把人扶到了她的房里去，心下也是闷闷不乐。李相公见此，如何不知道他想什么，又拿话一通安慰，安慰得周宋氏越发把他当个知己，连之前定亲的事儿也说了出来。
　　李相公一听，脸上就僵了，懊恼的一拍大腿：“老哥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我……”周宋氏原本就很是后悔，这么一说，又忍不住道：“是我一时糊涂。”
　　“那人家，原本也以为是个好的，不料我家一个下人出门买鱼，恰巧见了那公子身边伴了个女官，几下打听，方知他早有了相好，私相授受，父母才想把他嫁出门去，眼不见心不烦。”李相公连连叹了几声：“从前我与你打听，知你家不愿，也就没有细说。”
　　周宋氏一听，当下呆了，喃喃道：“我儿怎能被这般脏污人家误了……”

　　李相公忙安慰了几句，道：“事到如今，不如趁着姐儿被人误会的时候，把此事了清，料想姐儿也不会误会哥哥的苦心。”
　　周宋氏得了这个主意，心下仍是委屈，只觉得女儿在外如此有面子，他还受了老大的欺负，只是悔亲，还是个轻的了。

　　周娅摆平了张宁宁，一应的程序，还需要李相公那里帮扶，他是个精通此道的，又很能看清颜色，一事不烦二主，索性都托给此人。
　　那知道李相公出来，面色颇有隐情，周娅把他送走了，先进了屋子，周宋氏抹着眼泪，支支吾吾：“姐儿，有一桩事，我不敢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