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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相逢 ...

  •   常静舟低眉顺眼,如一尊木雕人偶,常寒氏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种姿态,打发的话到了嘴边,想到了眼下的处境,又不得不咽回去。
      “褚尤浅那小丫头,不日恐怕要来此处了,舟儿,她是为了你来的。”常寒氏叹了口气:“那县令大人看着她的面子,对我才有几分照顾。想不到当日的黄毛小儿,今日竟然……”
      爹爹是后悔的,常静舟尽力抿直了唇角,没有笑出来,他死死低着头,心下却冷冷的快意了起来,指尖掐进了掌心了,柔和温顺的接了这番话:“爹爹,师姐一向心存仁善,不会看我们落难不管的。”

      “管……她要怎么管?终究不是常家人。”常寒氏死死地看着儿子。
      常静舟只是低着头,也并不说话,他一说话,爹爹就要说,危难显真心,既然走到如此地步,也不会再反对他和师姐之间的事。
      十年门下拜师读书,两小无猜,连娘亲也早已默许,就等师姐下场一显身手,好让他出嫁之时,娘亲面上更加好看。
      可爹爹不许,他托了侯府的老太爷,几经辗转,搅混了这桩他早就看不顺眼的婚事。
      “舟儿,你可是怨爹爹……”常寒氏淡淡的道。

      冷风从破旧处吹进来,常静舟一个冷战,额头上浮起虚虚的薄汗来,他慌忙辩解了两句不敢,苦涩道:“爹爹,孩儿先蒙家难,又遭妻主休弃,如今哪敢再辱没娘亲的名声,再叫人看笑话。”
      常寒氏面上一怔。
      常静舟瞥见父亲的姿态,心下越发有了把握,轻叹了一声:“何况,师姐是何等光风霁月、行事端方之人,纵然从前有婚约在身,她也不会再有这些念头了。朝堂之上,她既然受了重用,将来也会有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爹爹,难道是要我去做那……小郎么。”

      烛火飘摇,照的常寒氏面上飘忽不定。许久,他才道:“舟儿,你去歇息吧。”

      常静舟退到屋外,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时半刻,他把父亲的心思止住了。但若是父亲想起母亲生前所受的冤屈,一路而来的辛酸羞辱,弟弟无依无靠的前程……
      “静舟。”
      越行山取了个竹篮,天还没亮,他就要上山,去林子里看看有没有抓住什么野物。常静舟看向他,略一迟疑,轻声道:“孟君,恰好我也睡不着,一起去吧。”
      越行山摇摇头,拉了他一把,走到了院子外面。

      “我家妻主是个呆女子,书读得通了,平日里却没什么脑子。前几日来我们家里的那个掌柜,你可知道是谁?”
      越行山一说,常静舟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就是那个周家混子。”越行山面上绷得死紧:“昨日我打发她去问问西席的事儿,她去了那里,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周家那混子压根没成家,更没什么主家,听说前几个月有事出了远门,我寻思这里面有事。”
      常静舟呆了一晌,勉强维持了神色不动,淡淡道:“如今她挨了一顿打,怕是记住了,不会再来的。”
      “你莫担心,我可不是我家那个呆女子,她要敢再来这里,我就拖她上了山,挖个坑埋了她!说来,那一日的小瓜娃子,看着就是眼神鬼的,胡瞅乱转,不是个正经东西。”越行山又推了他一把:“你该去休息,这么久的委屈,等我抓了野鸡兔子,炖一锅肉吃。”
      常静舟点点头,疲态尽露,转身回了屋子,他一躺下,眼皮顿时坠下,连衣衫都没解开,鞋子也没脱下,缩在了榻上。

      漆黑的夜里,他站在溪边,水流湍急,托起女人昏迷后的身影往下游一路行去。
      那里是黄泉路,鬼门关,又黑又冷,从此他的双手执过笔墨,针线,和污浊的血,心头的沉重忽然就飘渺虚无。
      路上他一直在想。

      爹爹喜欢静庭是对的,平清候一家喜欢谷扇仙也是对的……那些人都是对的。在这种时候,他竟然不害怕,也丝毫不肯后悔。
      别人说常静舟心机深沉,为了嫁入高门,连亲生弟弟也设计陷害,为了保住正室的位子,趁着妻主出门陷害寄居的表公子……他曾想对谁辩解过,今夜,无论是谁问起,他都能承认了。
      但那些人谁都不知道,或者早已忘了,他也有过被人喜欢,被人捧在手心里,小意殷勤的哄着的时候。小楼昨夜听春雨,明朝就能送来沾着雨露的杏花,他也和师姐两情相悦,脉脉寄语,也曾期待过举案齐眉,红袖添香。
      他的妻主也从来不相信,像他这样的人,也有过不用脏污了手的时光,不必在偌大的侯府里无声厮杀,做一个恶人的路。

      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他……

      常静舟疲惫的揉着脸,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看着干净的手指。这一定是个梦,飘荡而下的破船始终没有远去,就像夜空尽头的一点星子。他该回去了,再过不久,还有一场闹腾,弟弟还寄住在姚家,受尽委屈,他还要为母亲洗刷冤屈,还要让那些看不起他、陷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他在寒夜里转过身,早就过了冬日里的阴冷,可一阵阵吹来的夜风如同刀子切入肌肤。他裹紧了衣服,却浑然无用,只能拖着沉重的腿机械的往远处去。

      “冷……”

      常寒氏看着越行山,这三大五粗的男人早把家里的棉被都拿到屋子里,又点了几了炭盆,屋子里热的人受不了。越行山把没用的妻主打发了出去,熬煮了一些土方的草药,忙活了半天,常静舟紧闭双眼,脸上潮红,汗珠也冒了出来。
      他仍然喊着冷,胡乱抓着东西,越行山心里一酸,折腾了半天,越来越没把握,赶着要去附近请大夫。
      “老相公,你且照料着静庭,我家娘子是个没用的,不用叫她。”越行山交代了一句,在常寒氏目瞪口呆的眼光之中急匆匆的走了。

      苏娘子确实是个没用的。
      她在屋子外团团转,一听相公去请大夫,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嘟囔着“有救了”,“恩师有灵”之类的废话,仍然在团团转。
      常寒氏也有些绷不住。

      昨天就不该问那个混子的事,他坐在榻边暗暗的想,毕竟他也不是真的那么在意混子的生死;只是这个儿子一贯的主意大,不知道怎么就做成了,做完了,他半点不知。
      今时不同往日,常寒氏伸手凑了过去,才贴在额头上,烫的他一缩手。要是还在京城,他大可以寻平清候府的人,去寻威海候府,一句话的事情,又怎么落得这般,无法可好。
      “娘……”常静舟又低低喊了一声。

      院门外传来一声嘶鸣,苏娘子往外面一看,岂不是当初来的、寻她开心的那人!
      周娅下了马车,憋得满脸通红的苏娘子,就要指着她骂,然而苏娘子读多了圣贤书,圣人又不教人如何吵架,翻来覆去的咒着“不可理喻”几番,周娅满脸堆笑,走近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甜蜜蜜的一笑:“姐姐,里面说话,里面说话。”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写到常静舟的故事……以前的事情都会解释的。
    他和褚尤浅是阴差阳错的好姻缘,搁在别的故事里就是写重生的好模板,褚尤浅就是当初京城那个女人……所以有的妹子应该还记得,周娅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薄县,一次是在京城。
    薄县那次,褚尤浅就是来找常静舟的,但是当时常静舟住在了庙里,她又有别的事情,不得不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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