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和傻狗徒弟HE了》临渊而羡

39、第三十九章

　　这就好像是一场盛大的赌局，参与者众，无人知晓所有名单。

　　可以肯定的是，之前想办法让他们进入的那个眼罩男子，与曲流觞还有施家，以及柳辛柳宛几人，都是未能彼此相知的参与者。

　　而背后操控这一切的是谁，套着彼此的又是谁，尚且无人知晓。

　　这时宋听雪已经不再说话，只余绵长低沉的呼吸声从背后传来。

　　明明是他抛出的柳枝，如今却要自己独自接下。生来独断的曲如风第一次体会到了吃闷亏的感觉。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尚才蒙蒙亮，他们昨晚睡得晚，此刻却又醒得早，大抵是因为揣了心事，所以总是不太安稳。

　　宋听雪正从房中的小案上取了盆水净脸净手，听到声音回过头对曲如风爽朗一笑：“醒了？”

　　“你昨晚……”曲如风睁着惺忪的睡眼，用力揉了揉脸，清醒一点后才继续说道：“你昨天说的那些，你的想法如何？”

　　“说实话。”宋听雪走到床边，蹲下身，两手垂在身前，对半坐在床上的曲如风十分认真地说：“我一个也不信。”

　　他相信的，从始至终只有拿真心待他的人，比如曲如风。

　　他们曾经毫无间隙，对彼此没有一点隐瞒，比之亲兄弟也不为过。

　　“我一个也不信。”

　　宋听雪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神情十分轻松，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枉顾天下，漠视一切的身体之中，他是世间最强的存在，理该有选择的权力。

　　听完这句话，曲如风已经明白，柳宛和柳辛并没有被宋听雪划入朋友的名单之内，他对他们的权势和身份毫不在意，他所需要的，只是一颗真心。

　　只是这一刻的宋听雪，冷漠得让人发自内心觉得，很有距离感，虽然这冷漠并不是对他，但真真切切地可以看出，他对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对他人如此防备，如此不信任？

　　曲如风不自觉地轻咬住内唇，抿起了嘴角，脸上的表情也趋近平静。他思考的不仅是柳辛和柳宛彼此之间究竟是不是提线木偶般的掌控关系，更多的是，怎么能让宋听雪在保留纯真内心的同时又不会受到伤害而失去快乐。

　　坦白来说，他很不喜欢对方这副漠视一切的态度，他还是喜欢那个咋咋呼呼，情绪轻易流露在脸上，面对自己时会露出放肆微笑的一派天真的傻子。他不想宋听雪变成一个和自己一样，心态老朽冷漠的人。

　　可是他们又不得不参与这些纷乱杂谈的怪事，又不得不为此而烦心。

　　“柳宛只是个小姑娘，柳辛现在也只不过是个直肠子的，一心为民的城主，他们还未被完全掌控，也许一切都还有解决办法。”

　　曲如风踌躇许久，艰难地尝试着说出了这么一句。

　　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被魔气所侵蚀的人，能怎么样摆脱终将成为容器的宿命。

　　宋听雪的眼睛黯了黯，他唇角微颤，突然就伸出手，站起身拥住了床上半躺着的那人。

　　四周分明没有硝烟，却好像有哀乐响起。

　　曲如风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心里，这个总是露着天真放肆微笑的人已经被他划入了“需要照顾之人”的范围之内——但出于本能，他还是伸出手绕到他背后轻轻抚了抚。

　　缓慢的频率和柔软的轻拍很快让宋听雪冷静下来，他向小时候那样尝试着将脑袋拱入了对方的脖颈旁，竟然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和记忆中一样的轻轻抚摸。

　　那一刻，他的眼眶几乎要盈出泪。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突然变得糯了一些，像是在撒娇。

　　“我不会死吧？”不会变成怪物，不会永远地被吞噬意识，会永远陪在师尊身边的吧？

　　曲如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严肃讨论话题的场景，突然就变成悲情大戏现场，但这一次，他很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宋听雪的恐惧，不像以往耍宝或是调笑那般，而是带着淡淡的沉重之感。

　　那一刻，他十分怪异地想到一句曾经看过的通俗话本中的场景：四周就像一个坟场，一点一点地要将困在其中的灵魂吞噬，而这时，有一个书生，他背上背着书架，怀中抱着书经，慢慢步入此地，对着那不得安息的将死之人唱起了歌。

　　那歌声虽不动听，但却有镇魂之效，那个可怖的女鬼在歌声的洗涤下，渐渐褪去了鲜血淋漓的外表，化作了一个寻常的女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书生。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想起了这见鬼的一幕，但此刻，曲如风想，他就是那个解救心爱之人的书生。

　　没有一丝犹豫，他回拥着几近要呜咽的青年，轻轻说道：“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这恐怕是他一生中说过最温柔的话了，可青年却很不领情地笑了起来。

　　看得出来宋听雪很开心，他为曲如风许下的承诺而感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那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宋听雪搂住那近在咫尺的白净脖颈，眼中有黑色的线穿过，转瞬间又很快压了下去。

　　曲如风拥着青年的背，看着靠在身旁的大脑袋，心里不免有些懵。

　　他之前说类似的话时候，曲如风都当宋听雪是触景伤情，随便说说，可这一次，他们单独相处了一夜，身边没有其他的任何人，话题一直围绕着周围的事。

　　宋听雪先是说了“会不会死”，接着又说出了“不会离开”这样的话，这已经完全无法令人忽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

　　他诉说的对象，或许是寄于自己身上的某人，他是，把自己当做了替身？

　　是否存在一个长相性格与自己十分相似的人，让他每每遇到心理波动的情况，都忍不住想对自己倾诉？

　　曲如风仍旧轻轻拍着宋听雪的背，只是动作已经有些僵硬，一下一下地重复着持续而机械的举动。

　　“我不会离开你。”说出的话也像是机械的回复，可宋听雪很显然没有察觉，因为他开心的低低笑声很快埋进了曲如风的颈项间。

　　曲如风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一切，所以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仍旧一直对他掏心掏肺，倾心以待的人，他以为自己就要喜欢上了的人，他想要和对方一起走过很多地方，共行一程的人，其实是……把自己当做某个人的倒影吗？

　　最后一下手轻轻落下，抚平了面前人衣襟上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