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在生》凤嫏嬛

4、留宫

　　既然知道了结果，秀女们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忐忑了，纷纷起身行礼告退。娴贵妃略略说了几句训勉的话，秀女们又是一番谢恩，这才跟着嬷嬷走了。
　　待秀女们退下了，娴贵妃这才转向留在殿内的三人，微笑道：“本宫已经吩咐嬷嬷替你们打点好了，一会你们跟着嬷嬷去就是，明早就会有人过去宣旨册封，你们到时候再来谢恩吧。”
　　这时甄嬛还沉浸在今后必须面对别人的嫉妒，为了家族不得不奋起争宠的情绪里，娴贵妃的话听在耳内总有种说不出的威压感，加上华妃在旁时不时盯着她看，她越发肯定自己八成已经成了华妃要对付的目标，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只是随口跟着旁人应是罢了。
　　娴贵妃说完话，就示意嬷嬷带她们出去。刚走出玉屏宫门口，甄嬛就再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想留的没能留，不想留的却偏偏留下了。”
　　她声音虽低，可是走在旁边的人还是听得到的，不过她现在还在哀叹着自己躲不过争宠的命运，根本没注意到领路的嬷嬷当下就皱了皱眉。沈眉庄原本走在她前面，闻言不禁放慢脚步跟她并肩，轻声说：“妹妹何必叹息，能进宫是福气，多少人巴不得的事。况且你我二人一同进宫，彼此也能多加照应。想必这会儿宣旨的内监已经去了，甄伯父听到这好消息必定欢喜。”
　　听到这话，甄嬛下意识往手腕摸去，却没摸到镯子，这才想起秀女是没有首饰佩戴的，她原本穿戴进来选秀的首饰早已被嬷嬷给没收了，现在她身上的装饰就只有头上戴着的两朵跟衣服颜色配套的绢花罢了。这种摸不到贵重物品的感觉又让她一阵空虚，半晌才低低地说：“眉姐姐，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沈眉庄伸手扯住甄嬛的衣袖，柔缓地说：“我明白。我早说过，以你的才貌凭一己之力是避不过的。”她顿了一顿，收敛了笑容，“何况以你我的资质，难道真要委身于那些碌碌之徒？”
　　她们自顾自说着话，完全没注意到嬷嬷的眉头越皱越紧。安陵容走在她们身后，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几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得轻轻咳了一声。
　　听到轻咳，甄嬛这才发现她们已经走到了外面的长街。长街上停着三顶青布小轿，除了抬轿的内侍，还有六个宫女提着宫灯等着，为首的是个年约二十的大宫女。见她们来了，那宫女领着众人上前行了一礼，方笑道：“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迎三位选侍入住棠梨宫。”
　　怎么又跟娘说的不一样了？甄嬛蹙起眉来，甄夫人说被选上的妃嫔会由宫里的侍卫护送出宫，暂居本家，等宫里拟定封位选好吉日，就有内官上门宣旨，还会有教引嬷嬷上门教导礼仪，等到吉日即可进宫，怎么这会儿她们竟然就直接住到宫里去了？难道刚才娴贵妃说的宣旨是在宫里宣不用到家里去的吗？自己原本还想着熬了这一个月总算可以回家喘口气，顺便给自己家长长脸的，现在看来竟是不能了。
　　这么一愣神，两个宫女已经走到甄嬛跟前请她上轿了。甄嬛再也忍不住，转头向跟在旁边的嬷嬷问道：“敢问嬷嬷，我这是不必出宫回家候旨了么？”
　　“甄选侍如今已有名分，怎能出宫另居？”嬷嬷答得很快，其实这一个月下来秀女们的种种动向她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没少看甄嬛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和观点，加上刚才甄嬛和沈眉庄那番言论，真不知道她们怎么会中选的，不过这也不是嬷嬷能干涉的了，当下只有沉着脸色答话，“奴婢是不知道甄选侍何以认为必须回本家候旨，只知祖制规定秀女入宫先受教习，中选者即留宫受封，三位选侍如今已是列位嫔御，奴婢承蒙万岁恩典得以教习选侍，亦觉与有荣焉，还请三位选侍善自珍重，勿误了这无上光荣。”
　　嬷嬷的话让甄嬛脸上一阵发烧，倒不是因为羞的，而是气恼嬷嬷又一次让她没脸。尽管这会儿在旁边的只有沈眉庄和安陵容，沈眉庄也就罢了，当着安陵容那种出身低微的人说她甄嬛，实在是太辱没她这堂堂正四品吏部侍郎之女的身份了！而且她之前一直认为凭自己出众的姿色，中选之后不说封嫔，至少也是个贵人，没想到会是最末品的选侍，这已经让她觉得不甘心了，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又被嬷嬷明褒暗贬地说了几句，要不是想到自己现在有了名分，很快就能侍寝获宠了，这时候节外生枝也不好，只得生生忍下这口气。
　　沈眉庄素来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但是她年纪比甄嬛大些，沈家管教相对来说也不似甄家那样娇纵，况且中选入宫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选侍只是个初始封位而已，今后得了宠爱还怕没有晋级的一天吗？因此她忙扯了扯甄嬛的袖子，示意她沉住气，又缓和道：“谢嬷嬷提点，不知我三人得赐哪处宫室居住？还请嬷嬷告知。”
　　“皇后娘娘赐三位选侍入住棠梨宫。”嬷嬷也不想多说了，低头向她们做了个请的手势，“时辰也不早了，请三位选侍上轿吧。”
　　随着三人上轿离去，却见娴贵妃和华妃从玉屏宫走了出来。娴贵妃尚未开口，华妃先不屑地撇了撇嘴：“真是不知道都怎么教女儿的，不过仗着三分颜色就敢放肆，来日只怕不知道还闹成什么样子呢。”
　　“算了，这次选秀到底太后过问了好几次，一个不留也说不过去，”娴贵妃淡淡地说，“反正今后要是翻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也是她们自己的事，你又何必自降身价跟她们这些眼皮子浅的过不去？”
　　“也就是皇后娘娘心慈……”华妃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把话说完。刚才娴贵妃送她出门，恰好听到甄嬛和沈眉庄后面的几句话，她本来想上前训斥几句，却被娴贵妃拉住了，想到之前听说过的一些内幕，知道自己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冷眼旁观。看着轿子去得远了，她转身向娴贵妃行了个半礼：“姐姐留步吧，妾身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