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十五章 ...
-
“只有热闹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孤寂。我本来就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整日一个人用膳，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就寝，从没有热闹过，又怎知什么叫孤寂。”
仙界无岁月，在神仙几乎是无穷无尽的人生中，他以为自己会应着这句话，在孤寂中独自走过漫漫仙途。
直到她的出现。
.
她是凭空出现在璇玑宫中的。
那日，他刚誊写完星宿图解，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眼，便发现那素来空无一人的殿门前多了一名面生的仙娥。
瘦小的仙娥却握着把比她还高的竹扫把，低着头认真地扫着，随着她的动作，发间的步摇也微微晃动，透着一丝……莫名的傻气。
尤其是当她扫的地面还空无一物时。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她却始终未抬起头来，似是没有感受到他的目光。
直到宫中的另一名仙娥朝这里走了过来。
他刚想收回目光，转身的动作却一顿。
她就这么化成光点消失在他面前，正如那个面不改色穿过她的仙娥。
她似是没有感受到自己正在消散般，甚至还抬起头朝他笑了笑，当和他眼睛对上时，又一脸慌张地撇开了视线，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什么。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又陆陆续续见到她很多次，每次见到她，她都是拿着扫把在院中打扫，她从不和谁说话，也不做什么特别的事，最多是只望着院中发呆，或是自言自语。
她自言自语的话，多与他有关。
那些直白的、却又包含着浓烈情感的话让他在感到疑惑之余，又有些耳热，偏生她又生了双清澈的眸子，即便是在说这些话，眼中也并无任何冒犯之意。
而正是这样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每当有人来时，她都会像是要躲避什么一样，化为光点消失在他眼前。
她存在的时间长短不定，有时长达一天，有时又是短短一刻。
他曾经尝试开口叫唤她，却在出声前戛然而止，他不知道她的名字，自是无法唤她。当他向她走去时，她便慌张地躲开了，同时还有她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
几次下来都是一样。
于是他便也不再做尝试。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久到他已经不在意她是谁，她为何会出现在他的璇玑宫内，久到他每次职夜归来，都会下意识地朝着院中看一眼。
他已经渐渐习惯她在身边，包括她那些爱慕、恭维之语。
璇玑宫素来清冷，倒是很少有这番热闹，尽管这声音只有他一人才能听到。
不过是寻常的一日，布星挂月归来的他走过庭院，目不直视，心神却在院中那人身上。
那日恰巧是一个雨天。
在雨中有些狼狈的她似是有些气恼：“为什么天界还会下雨，璇玑宫已经有那么多水了，我也命带三水，怎么还招来那么多水。”
他听言不由莞尔。
回到殿内，他又坐在日常坐的窗边，视线却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人。
终是不忍她淋雨，他微施术法，便破了璇玑宫的雨局。
看着那人又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微微摇了摇头，便将注意力重新投到棋局上。
“三水为淼，竟是阿淼吗？”
他轻声道。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窗外倏地传来一身叫唤。
“阿淼阿淼快过来，严姑叫我们呢！”
她露出疑惑的神情，却还是应声走了过去。
这一次，她身边总是若有若无的光晕终于消失，她周身的气质突然变得温和真实起来。
依旧是寻常的一天，他为了天后的寿宴去收起朝露。
“殿下，你布星挂夜也累，不如阿淼我来替您收集朝露吧！”
她第一次没有逃开他，站在他身前，月牙似的眼里盛满晶亮的笑意，又带着明显的期待。
似是被感染了笑意般，他弯了弯唇角，应允了她。
.
她自称是刚飞升上界的扫把小仙，却总是因扫不好地被严姑斥责，她在天界人缘似乎不错，却喜欢终日待在璇玑宫的一方天地，哪儿也不去。
她明明胆子比谁都小，却在母神父帝前有冲天的胆子。
欺瞒天帝天后，于她这类仙基未稳的小仙娥而言，几乎是不可饶恕的罪责，一着不慎，便是灰飞烟灭永不入仙籍的下场。
原本是借着此次机会清理殿内的心思不正之人，在明知她和天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前提下，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他留下了她，并将她带在了身边。
这可能是他这上万年来，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
她本是天地间最普通的一方物事，正如她自己所说，一把普普通通的扫把，却获得了最剔透的器灵。
她平白得了扫把的千年修为，却没有得到修道人的半分沉稳。
修道是谓修心，只有潜心修行者方可晋升，直至入上清天。可她却全然不知修道为何物，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
几百年来，她全心全意地侍奉在他的身旁，从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好的天外客，跌跌撞撞地成长为真正融于天界、合格的仙侍。
已经没有人会说她不合适。
她过去说她不善于察言观色，做不好这随侍的本分，但是她又怎能知道，她所做的一件件在她看来思虑不周的事，却恰巧最合他的心意。
那些她为他做的、带给他的，甚至是带他去品尝的凡间最普通不过的豆花。
都是他孤寂的心中所能感受到的一丝温暖。
从未感受过这样这般滚烫的心意，近万年孤寂冰冷的心在悄然间发生着变化。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想放开她了。
他明知再这样下去，并不利于她修行。
但是他还是自私地将她留在身边。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那日凡间中秋，她于人潮中向他跑来，头发微乱，却眼神晶亮地将老字号的月饼塞到他的怀中，让他尝一尝，却又忍不住自己先吃了起来。
鼓着腮帮子吃着月饼的人目光艳羡地看向他的身后。他疑惑地回头，原来是几个凡间女子正在买发簪。
“你想要？”
她条件反射性地点点头，待反应过来，又带着期待看着他。
看到这样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变幻出一支白玉发簪递给她。
看着她如获至宝的样子，他只觉得心间一片柔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温暖的情感将他包围，他不由沉溺其中。
在他能够对她光明正大地表明自己的心意之前，他并不急于告诉她那是什么。
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珍惜他的心意。
正如他对她的一样。
.
他本以为他能珍藏着这份心意，到他能够将它告诉于她的那一日。
但是他却发现，他不能。
身为不受重用的长子，他无法说服父帝放弃这样一门能为他带来助力的婚事。
尽管那是至今尚未出生的水神长女，但是他知道，在父帝心中，水神二字远比他重要。
更甚者，随着旭凤渐渐长大，储君之位却久而不定，母神已经渐渐抑制不住她的心思。
他尚且是天帝长子，只要他没有过错，她也不可轻易动他，但是她不是。
她不是上神之女，没有尊贵得令母神忌惮的地位，亦没有足以抵抗母神的高深的修为。
她不过是天界小小仙人，又曾经背叛过母神，如果母神知道阿淼在他心中的地位，必定是凶多吉少。
他不敢赌，亦是不能赌。
这些年来，他一直苦苦寻找破局之法，明明是处处小心地维护，表面上却只能按捺逐渐深厚的情感，营造日渐疏离的假象。
看着她一次次神情黯淡离开的模样，他只能告诉自己再多忍耐一会。
“阿淼”二字来到了他的嘴边，却只能再一次成为他隐而不言的心意。
.
方才找回自己的娘，却不得不面对亲人逝去的痛苦。
九霄云殿的三万道极烈酷刑，父帝的袖手旁观，加诸于他的不仅仅是刑罚带来的□□上的痛楚，还有对过去自己的否定。
他的出生不过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阴谋，他不过是天帝为制衡天后的一颗棋子。
天道无情。
从来没有一刻比此时还要清醒，若要想守护自己在意的人，若要想要捍卫什么，他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强大到能够抓住身边唯一的温暖。
只是现在的他自身难保，更何况保护她。
在这之前，他唯有忍耐，唯有远离她。
.
他利用锦觅，设计鸟族，他像个布局者，暗中策划着三年后的一切。
天下如棋局，他冷静地看着众人在他的棋局里挣扎求生，明知前方是兵行险着，却仍然控制不住落子。
正如他对她的思念日益增长。
那日，他分明第一眼便认出了她，却隐而不言。
他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看看她，以至于多看一眼都是奢望。
亦是第一次，他能够这般毫无保留地述说他的心意。
当她说出他自然是最好的，他还是抑制不住满腔的情意，低头亲了她。
.
他几乎快要成功了。
却也只是几乎。
他幻想过无数场景，但他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在他眼前倒下。
就如同那日他的梦。
落星潭边互诉衷肠的两人，却不得不阴阳两隔。
现实与梦乍然间连接在了一起，猛然惊醒间，他向她奔去。
.
她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却从未告诉他。
当他从锦觅处得知这一切，压抑的怒气背后是一阵后怕。
如果那个时候她真的发生什么，他不知自己还有没有走到今天的勇气。
他想过要好好问问她，他想让她全心全系地信任他，甚至是爱着他。
这一切，当他看到她醒来时，却再也不重要了。
也罢，只要她能就这样好起来，就这样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他只要她活着。
他还有数万年的时光，好好补偿她。
.
他从未想到，即使是他当了天帝，不再是当初那个受制于人的庶子，他还是无法挽回一些事。
他曾以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寻救她的办法，但当她在他眼前呼吸逐渐变得微弱时，他意识到他即将失去什么。
血灵子，逆天改命。
这被记载在《梦陀经》的禁术，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只要隔开筋脉，将半数精元凝成一滴血灵子，便可救回濒死之人的性命。
几乎快要成功了。
他屏住呼吸，看着失散的灵力逐渐凝回在她身边，她的面色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渐渐有了温度。
他又燃起了希望，他顾不得失去半生修为的极度虚弱的身躯，几步上前，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又带着万分的小心，柔声唤道：“阿淼……”
方才还渐渐回春的女子身躯，竟是停住了凝聚的趋势，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满身的灵力，在他面前倏地消散了。
一声“淼”字还未说完，眼前的女子却是魂飞魄散。
流逝的灵力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倒流回他的体内，填补着他流失的灵力和仙寿。
蕴藏着无限悲意的水灵力被一股温和的木灵力包围。
待修复完他的身体，木灵力珠在他身边久久不肯散去。灵力珠来到了他的脸颊边，轻轻地蹭了蹭，似是包含深深的眷恋。
见他不理它，只能无奈散去。
他失神地坐在床榻之上，手间虚拢，这一次，他仿佛回到了初见她之时。
那时她便是这般，不论他以何种方式靠近，都会消失在他面前。
“阿淼！！！”
似是过了许久，璇玑宫内传来了压抑又悲伤的龙吟。
作者有话要说： OOC预定，恭喜大龙又一次太上忘情【躺平】
一、伏笔
1.“清冽的香味”
白玉簪子就是逆鳞，但是三水一直不知道。
2.第十章的梦珠
三水可以看到自己的脸，所以梦珠的视角是大龙，是大龙的所思梦，其实梦珠内容还有后续，但是被三水打散了。
3.三水淋雨时大龙的动作
“抬高几寸、虚拢”等都是大龙在忍耐呀忍耐！
4.润玉在落星台边紧紧握住三水的手的细节
5.告白
这章大家都猜到了，除了第一次叫锦觅，后来称呼你，中途叫了一声锦觅是为了提醒自己。
以及让女主不要闭眼，因为大龙一看三水的眼神便能认出她。
6.璇玑宫的姻缘树
私设三水当树洞的姻缘树和落星潭边的树是一树两生哈哈哈。
7.我忘了应该还有哈哈哈
二、关于结局
其实以上的伏笔都体现了三水的注孤生和没救了情商，她有很多方法可以活下去，但都错过了。
1.三水一直都抱着不想给大龙添麻烦的心态，受了伤也不会主动和大龙说，她和大龙不一样的是，她就这么错过了治疗的机会，如果早点告诉润玉，是有办法活的。
2.血灵子可以救她，她是自己选择不被救的。
3.她始终不知道，或者说隐隐有预感，但是不相信他会爱她。大概是哈哈哈怎么可能的心态。
那么这篇文就这么完结啦，感谢大家的陪伴，下篇文再见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