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小侧妃升职记》凶柿子

2、上马饺子

　　第二章上马饺子

　　福嬷嬷是要找公婆、夫君、子女俱全的“全福”嬷嬷担任，出嫁前一天由福嬷嬷为新娘开脸，标志着做姑娘的时代已经结束，要成为已婚的妇人了。
　　庄亲王府派来的这个福嬷嬷穿了一身绛紫色的袍子，进门先向梁安福下去，道了喜，笑得一脸和气，随后引着梁安坐到北窗下，在梁安头发边缘处细细的扑了一层粉，把一根红色丝线在两手间绷直，拉成“十字架”的形状，双手上下开合，为梁安绞掉脸上的汗毛。
　　福嬷嬷一边手上为梁安开脸，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
　　念完唱词，福嬷嬷把梁安脑后的头发打散，挽成发髻，插上芸香递上来的簪子，至此，开脸仪式全部完成。
　　福嬷嬷恭敬的行礼，功成身退。
　　梁安刚要扭一扭挺的酸痛的腰，两位教引嬷嬷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很快，梁安悲催的发现，跟被教引嬷嬷调教相比，让福嬷嬷按着开脸真是太幸福的事情了。
　　梁安先是被青衣嬷嬷念了一脑袋王府“最基本的”规矩、科普了王府“最重要的”几位主子；后又被绿衣嬷嬷教着练了足足三个时辰的“站、行、停、行礼”；最后被两个嬷嬷一起强调，明天，从梁安下轿的那一刻起，必须照足旁人的指示行动，绝不可多走一步路、多说一个字，绝不可做出任何可能破坏婚礼仪式的举动！
　　梁安本还在嘀咕，婚礼前一天才来学王府儿媳的规矩未免太晚了点，听了两个教引嬷嬷的话，心里才转过弯来。在庄亲王一家子眼中，最重要的不是梁安这个新娘，而是明天的婚礼仪式，自己不过是靠了正合适的生辰八字的福，有幸做了这场仪式中那个叫新娘的木偶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节，若是旁人怕是要失落一下子，梁安反倒安心了不少，她本就是个不爱出风头的性子，万众瞩目、寄予厚望，这些词在梁安心里等同于上刑。
　　直教到傍晚，两个教引嬷嬷终于确定梁安已经牢记了各个事项，才宣布授课结束，两人一板一眼的行礼告退。
　　眼看着教引嬷嬷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梁安抻着酸痛的胳膊腿歪倒在炕上，芸香赶忙上前给她捏腰捶腿，嫂嫂一掀帘子进来了。
　　还有完没完？梁安一头黑线的看着嫂嫂，终于还是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
　　嫂嫂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默默的挨着炕桌坐下，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又在手中捏了良久，终于像下了决心似的推到梁安面前。
　　梁安迷惑不解的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对同心玉佩，一大一小，显然是同一块玉料雕出来的。玉佩通体暖白色，独独嵌了一点朱砂红，正好被两只玉佩一分为二。
　　梁安不懂玉，只觉得这玉佩通灵剔透，光泽晶莹，摸一摸触手生温，必定价值不菲。
　　梁安不解的抬头问嫂嫂：“这也是王府送来的？”
　　嫂嫂叹了口气：“这是母亲留给你的，原是从你外祖家陪嫁来的，老爷过世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你哥哥，要给你出嫁的时候做嫁妆。”说完又不舍的看了一眼玉佩，使劲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忍不住嘀咕：“顶的上两个好庄子了。”
　　“嫂嫂……”梁安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还以为她唯一的嫁妆就是侍女芸香，没想到母亲还留了这样的宝贝，哥嫂也没有昧下，而是好好的给了她。哥哥嫂嫂跟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对她也说不上疼爱，但大面上该有的小姐待遇还是有的，梁安穿来的这半个月，哥嫂待她也算有礼有节。说实话，若不是这个过继的哥哥在，三年前梁家老爷一走，怕是族里的贪心之辈就要把小梁安扫地出门了。
　　虽说明日这门婚事定的，明显有卖小姑子的意图，但看嫂嫂今天竟然肯把这么贵重的玉佩交给她，梁安不禁有些动容，愧疚这几天是否冷待了这个便宜嫂嫂，感动的话马上要脱口而出。
　　嫂嫂却在此时一把攥住梁安的手：“妹妹，你要记得哥哥嫂嫂对你的好啊，日后在王府站稳了脚，一定要帮衬咱们家啊，好妹妹，你哥哥嫂嫂的后半辈子可就托付在你身上了！”
　　梁安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剧情转得太快，一下反应不过来。
　　嫂嫂又喋喋不休的嘱咐了好几遍以后要接济娘家，拿刚才绞皱了的帕子按在眼睛上：“明日就要出门子了，嫂嫂真真舍不得我的好妹子呦……”
　　梁安：“要不我明天不嫁了？”
　　嫂嫂立刻收起哭腔，三两步退到门口：“妹妹早些歇着吧，明天还有的累呢。”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得看不见了。
　　梁安看着晃动的门帘，嘴里喃喃有声。
　　芸香：“小姐，您说什么？”
　　梁安回过头来：“上马饺子，下马面。”
　　芸香：“啊？”
　　梁安：“晚上吃饺子。”
　　这下，轮到芸香一口老血了。
　　“小姐晚上点了饺子。”吐血归吐血，小姐吩咐下来，芸香还是颠颠的跑来找厨房刘婆子：“小姐问，昨日既买了藕，有没有买茭白？若是有茭白，剁点儿肉馅子进去包肉饺子。若是没有，青萝卜总该有的，青萝卜切细丝配上细粉丝，再抓把虾米皮包素饺子。”
　　刘婆子一脸褶子笑得开了花：“姑娘放心，什么都有，姑娘先回去歇着，一会儿就得。”
　　送走芸香，刘婆子领着帮厨的粗使丫头开始洗菜剁馅。
　　这丫头原在柴房偷着打盹，被刘婆子猛丁揪出来，还睡眼惺忪的，一边剥茭白一边嘟囔：“偏她事多，大晚上吃饺子，上了回吊学会折腾下头人了。”
　　刘婆子一把掐在丫头肋下的嫩肉上，疼得她直吸凉气：“活儿干的不行学会说嘴了？不说话能把你当哑巴卖了？”丫头不敢再吭声，闷头干活。
　　刘婆子前几天也犯嘀咕，这小姐自打上吊给救过来，仿佛转了性一样，大毛病没有，倒跟她这破厨房彪上了，见天儿要东要西的，也不要金贵东西，都是家常的，就是想法多，回回得单做，小姐又起的晚睡的晚，伺候完了大爷大奶奶，她也不敢歇着，还得支应着过一个时辰伺候大小姐这一顿。
　　为这刘婆子暗里明里找了大奶奶好几次，大奶奶哼哼哈哈的不搭茬，后来嫌她多事，寻了由头查厨房的帐，挑出几笔不甚清楚的花销，拿着她狠发作了一通。
　　刘婆子挨完罚，脑袋立马清醒了，大小姐是要进庄亲王府嫁世子的，虽说是侧世子妃，虽说世子身子不好，那也是跟皇上家沾上亲戚了，梁姓一族里几辈子没出过这么一只金凤凰啊。现在要点饭食、点心算什么，只要大小姐开开心心的，不再寻死觅活，安安稳稳的嫁进王府，就算点名要把她刘婆子吃了，大奶奶也会立时找人给她放血褪毛，扔锅里焖得酥烂端到小姐面前。
　　脑袋一清醒，刘婆子的态度也端正了，每天毕恭毕敬的守在厨房等着芸香传话。小姐点了咸的，她再给配碟甜的；小姐点了荤菜，她自动添个凉菜清口；小姐晚上点的少了，她过一个时辰悄咪咪送过去两样点心给小姐宵夜。
　　这次，梁安点的饺子，不过一刻钟多些就热气腾腾的摆在了桌上，一盘茭白肉馅的、一盘萝卜丝素馅的，外带两样蘸汁并一碟凉拌藕丁，刘婆子还额外煮了一壶黄酒送进来，道茭白萝卜性凉，请小姐喝口黄酒暖身。
　　两样饺子都是梁安爱的味儿，一个个皮薄馅鲜，挺着肚子站在盘子里。梁安每盘里挟了一个，就吃不下了，毕竟心里揣着事儿，明日一乘花轿就给她送进庄亲王府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呢。
　　越想越吃不下，梁安索性拉芸香一起坐下吃，芸香抵死不从，后来见拗不过她，只得搬了只绣墩，虚虚坐个边儿陪着。
　　梁安也不要芸香伺候，自己拈着壶一小杯一小杯的倒黄酒喝，喝一杯挟块藕丁吃，慢慢竟把一壶黄酒喝了个精光。梁安觉得酒劲有些上头，还记得明天有重要的事情做，也不敢再要，又迫着芸香吃了小半盘饺子，才让扶着起身洗漱就寝。
　　收拾停当躺在床上，梁安眼望着床幔发呆，满脑袋都是明天要结婚了、明天要结婚了，她连恋爱都没谈过呢，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要结婚了？这要是场梦就快点醒来吧……
　　芸香平日就睡在床旁的榻上，梁安隔着帐子听见悉悉索索的铺床声。
　　“芸香……”梁安轻轻唤到。
　　几声脚步声响，芸香附身撩开帐子：“小姐，可是酒劲上来头疼了？要不要喝口热茶润润？”
　　看着这个陌生世界里最熟悉的人，梁安眼底泛起潮气：“芸香，跟着我进庄亲王府，你可害怕？你可是真心愿意的？”
　　芸香一愣，默默扶着床沿跪到脚踏上，神情肃穆的说：“不管小姐去哪里，芸香都真心实意的愿意跟着去哪里。芸香不光自己不害怕，还要保护小姐不害怕。”
　　梁安只觉心中一热，莫名安心了些，慢慢合上眼睡着了。
　　芸香掩好床帐，轻手轻脚爬到榻上和衣躺下。小姐终归是怕的，前几日寻短见是怕，这几日性情变化也是怕。好在芸香自己是不怕的，只要跟小姐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不管是什么龙潭虎穴，只要小姐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只要她有一口气就要护小姐周全，没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