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修真大佬在魔道作妖》白墨雪羽

145、【中秋番外】第八章 我想死

　　第几年了？
　　记不太清了。
　　昏暗的房间里，白衣的男子安静地坐着。
　　他身体很瘦削，面色冷白，腕上踝上俱拷着漆黑的锁铐，整个人安静得毫无生机。
　　如果贴近了看，便能看见他俊美清漠的脸上那浅色的唇，以及那覆盖住眼睛的黑色长布。
　　隔绝了所有的人气。
　　他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什么人都没有等，只是安静地坐着，等待一切终结的那一刻。
　　门被轻轻推开了。
　　白天的时间，外面却并没有日光，只有皎皎的月光，一看便知并非人界。
　　“师尊？”
　　男子愉悦的声音响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随着他脚步的踏入，房间里的禁制被层层打开。
　　从门口一直延续到白衣男子坐着的床，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禁制。
　　就好像生怕谁跑了一般。
　　黑衣的男子低下头，在白衣男子的额上轻吻了那么一下。
　　他肤色是非常人的苍白，样貌俊美无双，黑色的衣袍上绣着点点红梅，像是黑色的雪上落下的红，气质慵懒尊贵，那双血红的眸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师尊今天也很乖啊。”
　　低醇的声音贴近了耳边，足以让任何一个人脸红心跳。
　　白衣男子却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地坐着，静得像个死人。
　　黑衣男子继续道：“师尊，今天是中秋了，你还记得吗？”
　　他在白衣男子的身边坐下，慢慢地梳着他墨色的长发。
　　“还记得曾经那天，徒儿让下山的师姐带的月饼吗？”他像是陷入了往事的回忆，语气变得柔和，“徒儿至今还记得那月饼是什么馅料的，很好吃。”
　　“不过师尊当时不肯吃呢，真是可惜了。”他叹了一口气，“那是徒儿第一次过中秋啊，师尊却这般不给面子……”
　　“不过没关系，”蓝渊弯眸笑了，“现在也是一样的，就像前几年我们做的一样，一起吃月饼，一起赏月，一起向月亮许愿，徒儿在院子里种了好大一棵桂花树，到时候我们就坐在上面，一起看月亮。”
　　“好吗？”他偏过头，看向他的师尊。
　　而后，整个房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蓝渊蹙起眉，委屈道：“师尊，回答徒儿一下行吗？”
　　他似乎很受伤的样子，委委屈屈道：“徒儿带的月饼是师尊最喜欢的豆沙……师尊给点面子好吗……”
　　蓝渊殷切地注视着陌离，对方却什么反应也没有给他。
　　最终，魔君呼出一口气。
　　“徒儿忘了，从那天起，师尊再也没有和徒儿说过话了。”
　　他轻轻揽住陌离，将他抱了起来。
　　“师尊，今天的月亮很圆。”
　　“魔界的月，也是一样好看的。”
　　‘魔界’二字似乎终于让陌离回了神，他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这里是魔界。
　　修真界……已经被攻陷了。
　　那清墨门呢？
　　记不清了。
　　不要抱着我。
　　恶心。
　　很恶心。
　　为什么恶心？
　　……记不清了啊。
　　刚刚那个人说的师姐……似乎有些印象。
　　对了，在之后……好像死了吧。
　　怎么死的？
　　陌离的呼吸乱了一下。
　　不记得了。
　　我……是谁？
　　蓝渊将他抱到桂花树的树干上坐下，他的确没有骗他，桂花树里幽香沁沁，透过枝干横斜的树干，可以看清深紫天幕上的月亮。
　　月亮很圆。
　　只是陌离的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看到。
　　蓝渊小心翼翼地松开手，从腕上的储物链中拿出了一个食盒。
　　食盒上，雕着鲜红的繁复卷云纹。
　　魔界王族嫡系弟子的标志。
　　据说是为了与清墨门作对才弄的。
　　蓝渊从食盒中拿出了一盘月饼。
　　那月饼小巧而精致，整齐地挤在盘子里，看起来可爱至极。
　　“师尊最喜欢的馅料。”蓝渊拿起一个月饼，笑道。
　　食盒和盘子浮在半空中，不用担心会打碎。
　　只是在场的两个人，都没有在意这一点。
　　那月饼贴近了陌离浅色的唇，似乎要他吃下去。
　　陌离没有动，甚至呼吸都逐渐变轻。
　　他在思考。
　　在想。
　　他到底都忘记了些什么。
　　蓝渊眸子逐渐变成深色，语调却依旧温柔：“忘记了，中秋要一边赏月，一边吃月饼才是最好。”
　　他放下月饼，修长的手卷住了陌离眼睛上的黑布：“师尊等会可要乖点，多吃月饼哦。”
　　黑布一松，漫天黑暗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妖异皎白的月光，以及在风中摇动的桂花树，他的眼睛变得脆弱，以至于连这月光都有些无法直视。
　　有人将他的头转了过来，他目无焦距的眸子在看到那血瞳的男子的时候，里面的瞳孔骤然紧缩。
　　想起来了。
　　是这个人，毁了清墨门，毁了修真界，毁了他的一切！
　　他猛地推开了蓝渊，习惯性地要去拿腰间的剑，却空无一物。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一紧，蓝渊擒住他的双手，“砰”地按在了树上。
　　“师尊？”
　　他笑容温柔，“怎么如此对待徒儿，徒儿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陌离双瞳空茫地看着他，混乱的记忆与极强的厌恶让他呼吸变得急促，只想立刻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他的腿和手腕都被蓝渊牢牢压着，任何的反抗看起来都无助又滑稽。
　　蓝渊笑眯眯地将月饼贴近他的唇：“月饼是师尊最爱的口味哦。”
　　陌离偏过头，忍住强烈的干呕欲望。
　　他终于沙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滚。”
　　整个空间气压骤降。
　　蓝渊身上戾气暴涨到可怕，但他唇边的笑意却仍然是温柔的：“师尊不肯吃么？”
　　吃？
　　吃什么？
　　陌离垂下眸，看见了唇边，他递过来的月饼。
　　上面有着精致的莲花图案，是他最爱的花。
　　可是现在，他却几欲作呕。
　　“蓝渊……你恶心吗？”
　　他话音冰冷，双眸里面的抗拒换来的，是清脆的一巴掌。
　　月饼被捏碎，蓝渊的眼睛里全是阴森到了极点的黑暗。
　　“亲爱的师尊，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他眉心间戾气横生，话音却温柔到极点。
　　陌离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子，不疼，但却让他冷静。
　　那一巴掌蓝渊根本没有用力，转而捏了捏他的脸：“师尊，听话好吗？”
　　他的动作非常亲昵，联想他之前的行动，却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乱了的发隙间，陌离那双银色的眸子只剩下冷静。
　　冷静到了漠然，冷静到了倨傲。
　　这种眼神，像极了曾经的仙尊。
　　蓝渊心中火起，用力拽住他衣襟，脸上的笑容变得扭曲：“我让你听话你听不懂吗？”
　　“放弃你所谓的高傲，乖乖听话不行吗？师尊，你醒醒吧，修真界已经毁了，清墨门里面的人你也不看看还剩下多少？他们能活着，在地上匍匐苟且，留下一口气，不过是因为师尊你还算听话罢了。”
　　“猜一猜，师尊，若你不听话……他们会怎么样？”蓝渊轻声问他，眼里已经没有了理智，就像是一头猛兽盯着他的猎物，露出威胁性的目光。
　　陌离看着他，眼中的冷静逐渐消失，成为一汪深潭，深不见底。
　　第二天，他就知道所谓“会怎样”是什么意思了。
　　清墨门剩余的所有人，从牢狱中被拉出，捆在了一起。
　　他们都面黄肌瘦，身上的弟子服早就破破烂烂，双目无神地坐在一起，丝毫没有反抗的举动。
　　他们这个样子，丝毫没有了曾经身为清墨门弟子的整洁凌然。
　　蓝渊就坐在他们身后的高台玉座上，玩着手里的匕首，漫不经心又富有攻击性。
　　陌离就站在他们面前，蓝渊没有再给他蒙上眼睛上的布，让他看清楚，这是清墨门剩下的弟子，里面还有几个亲传血脉。
　　而现在，他们就在陌离的面前。
　　魔君笑着说：“师尊，还记得他们吗？”
　　他们这些或眼熟或陌生的面孔，一下子就揭开了那段血淋淋的回忆。
　　陌离神情恍惚地倒退了一步，蓝渊做了个手势，一旁有些人抽刀上前，围住了那些弟子。
　　不仅是那些弟子，陌离也慌了：“你做什么？！”
　　蓝渊笑道：“师尊不是不听话么，自然要给一点小小的教训。”
　　教训？
　　那些弟子？
　　陌离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用力攥紧了手：“不……不行……这些都是清墨门剩下的弟子……师尊让我好好照顾他们的……”
　　他思绪混乱，断断续续地吐着不清楚的字句，蓝渊似乎回想了一下：“师祖？哦……那个宗主啊。”
　　他嗤笑道：“一个懦夫罢了。”
　　“你敢再非议一句师尊？！”陌离的手直攥到骨节发白，这是清墨门的唯一一支剩下的弟子，师尊让他一定要保住清墨门最后的希望……
　　“师尊，你想清楚。”
　　蓝渊笑得更欢了，“你任何不听话的举动，都可能会让这些弟子身首分离。”
　　他说到身首分离这四个字的时候，语气格外阴森，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是认真的。
　　陌离看着坐在座位上的蓝渊，那个黑衣的身影，尊贵，阴戾，每一句话都让人心悸。
　　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
　　为什么？
　　陌离看着蓝渊的目光转到了那些弟子身上。
　　“师尊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些弟子的生死存亡，全在你身上呢。”
　　“三。”
　　已经有人恐慌地挣扎起来，却被立刻按在地上。
　　“二。”
　　他们惊慌失措地拼命挣扎，这么多年的精神折磨已经让他们近乎要疯了，如今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居然是要死了……
　　他们怎么能死呢，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混乱之下，有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道：“仙尊！仙尊算我求您了，您服下软行吗？！”
　　仿佛是一个开头，后面的声音接连响了起来，毫无例外，都是哭腔和乞求。
　　“您说说软话啊，我们不想死啊！”
　　“只要听话就好了吧？多简单啊，我们被仙尊您连累了这么多年，不想死啊！”
　　“您不要再连累我们了行吗？！”
　　蓝渊残酷地吐出一个数字：“一。”
　　那些人举起了长刀。
　　哭诉声和质问声间连不断地在陌离耳边炸响，他双目空洞。
　　连累？
　　对你们来说，我只是连累？
　　……对啊，就是连累。
　　陌离看向蓝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意：“可以住手吗？”
　　长刀反射出一丝血光，蓝渊做了个手势，那些人即将斩下的动作顿时停了。
　　他挑起一边眉：“师尊刚刚说什么？”
　　陌离的目光，失去了全部的焦距。
　　他双目疮痍。
　　“我听话……住手，好吗？”
　　蓝渊看着那白衣的身影，缓声道：“那……跪下。”
　　他曾经是仙尊。
　　曾经是天道的第一人。
　　曾经万人敬仰。
　　曾经……也只是曾经。
　　膝盖弯下，如同当年的渊儿和陌离，仙尊向他跪下了。
　　这是一个毫无尊严的姿势，抛却了曾经所有的矜傲，崩溃……有时就在一瞬间。
　　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一片寂静。
　　仙尊垂着眸子，他孤单而瘦削的身影莫名让蓝渊的心刺痛了一下。
　　为什么一点满足都没有？
　　魔君一步步下了华丽的石阶，他捏起仙尊的下颌，吻了过去。
　　为什么呢。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满足？
　　唇齿交缠，蓝渊探究性的目光逐渐加深了颜色。
　　还是有些地方不太对。
　　是不是要再加深一点？
　　************************
　　陌离浑身一颤，最终还是难以忍受地推开了他，那一双眸中，满满的都是抗拒和恶心。
　　蓝渊眯起眸，侵略性的目光扫了他两眼，突然用力扼住了他的脖子，弯腰逼近。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冰清玉洁，尊贵至极的仙尊？”他嗤笑了一声，眸中尽是不屑，“尘儿……你不过是一个被本君养着的禁脔罢了，又有什么资格拒绝本君？”
　　陌离本就苍白着的脸更是毫无人色，神情中尽是痛苦和绝望，终于，他闭上了眼，嗓音发抖。
　　“蓝渊。”
　　“你杀了我吧。”
　　蓝渊手心用力，温柔地笑了。
　　“本君怎么舍得呢。”
　　陌离依旧闭着眼，却有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
　　“我求你了。”
　　“我真的……不想活了。”
　　那么多年，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看不到除了黑暗以外的任何东西，日日夜夜的绝对安静，除了蓝渊的声音，其余的声响都再也没有听过。
　　好像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他和蓝渊。
　　而这个唯一能让他感知到自己还活着的人，对他从来都只有病态的温柔和被拒绝后的凌虐。
　　知道黑暗的滋味吗？
　　这一场因果的游戏，只有死了才能解脱。

---

作者有话要说：　　应小可爱的要求，写了个官配虐文~时间线在十年囚禁期间~~